我必将幸福!
生有时,死有时;
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
杀戮有时,医治有时;
拆毁有时,建造有时;
哭有时,笑有时;
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圣经.传道书》
捆绑有时,自由有时!——猫猫
最近,好累。灵与肉手牵着手,朝深渊里坠。
对自由的渴望像被淋湿的羽毛,沉甸甸,不能再度翻飞。
无数事务纠缠着我,无数文件堆积眼前,生命在无尽的繁琐中消磨。
像磨豆腐。小毛驴拉着古老的石磨,吱吱呀呀,吱吱呀呀,碾出一点淡黄色的汁。
一整天,我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在呼吸。
没有灵魂没有心,满脑子只是字,只是事,只是一个又一个嗷嗷待哺的问题。
我的头脑在别人手里。像一个真正的奴隶,我被迫交出行而上的自由,为了形而下的生存。
每个瞬间我都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沉浮,想成为一个小偷。
偷一点,思索的自由。
白天,我死了。我的尸身在劳作。
黄昏,我活了。我的精神在唱歌。
多么有限的欢乐。我像逃出纳粹集中营的死囚,匆匆忙忙会见至爱的情人,竭力把一辈子的承诺都作出。
我穿行在漫天的文件中,像穿行在漫天的纸钱中。
静静看自己的灵魂出殡,微漠地急,为被出卖的头脑。
一分钟,一分钟也无法留给自己。踏进这个领域,就踏进了永恒的劳碌。
被迫要成为一台永动机,创造物理界没能创造的奇迹。
精神仿佛举重运动员的腰,束了宽大的皮带,使之更具爆发力,从而举起更重的东西。
只需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心,像高高竖着耳朵的狼狗,原地待命,等候扑向下一个敌人。
用心。必须用心。
岂止用心,是倾心。
倾出全部的心,不留一点碎屑。
这个世界杜绝一心二用。要么全部,要么全不。
像一只狗熊,吃光罐子里的蜜,还要把罐子舔得净光净。
自由的残渣,都被它吃尽。
我成为一个空壳,眼神空洞,忙乱不停,无片刻闲暇凭吊自己的心。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这样的日子,必须有个尽头!
上帝造我,不该为此。
我必以一切代价,赎回我的自由。
再次以飞扬的神采照亮每个去而不返的日子。
我发誓。我发誓!
或者,成为一个江洋大盗。在为生存劳碌的同时,抢来许多自由的时分。
我不贪财,我只贪自由。
卢梭说:我们手里的金钱是保持自由的一种工具,我们所追求的金钱则是使自己当奴隶的一种工具。
诚哉斯言!
只要维系底线的自由,我就会是个好公民。
失去自由,我就是最不安分的家伙。
每天,我的心发射一颗原子弹,把奴役我的世界毁灭一次。
我恨制度。所有剥夺人自由的制度。
在地球灭亡之前,我但愿制度先被摧毁。
在这样一个世界上存活,人,不像人。
人应该极大自由,而这荒谬的世界上极大自由的是禽兽。
包括衣冠禽兽。
我的胸腔快要撑不住我的心。它如此之沉,快要压断我的双腿。
渴望天上垂下一根光明的绳子,把它轻轻吊起。
它那么晶莹那么美,理应成为天空的项链坠,骄傲地显示给世人。
我的生命,在黑暗的矿坑中匍匐,试图从最黑的黑色里提炼出最光明的光明。
猫儿到死心如铁,为自由!
古往今来,斯巴达克思的灵魂生生不息,乃人类之幸。
我盼望,故我存在,故我幸福。
幸福的老家其实是不幸福。
没有苦难过的人,你不知道幸福为何物。
不自由过,你才明白自由有多么美。
因为懂得自由之可贵,所以竭力守望自由。
自由地存在,便终极地幸福!
我必将幸福!————————————————————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