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maste(你好),我的珠峰!(三)

旅行应该是每次只走一两公尺,同一个物件,同一个景色,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她,欣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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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ste(注: 尼泊尔语: 你好"), 我的珠穆拉玛峰!
住总统套房, 04/03/2000

早上六点,闹表把我吵醒,昨晚睡得真好,尽管单间,实际上就是一块木板隔着,缝隙大得邻居房间一目了然,可呼噜声一点也没听到,人家是不是听见我的就顾不上了.由于要等待,先下楼去点了早饭,黑暗中,卷睡袋,打包,盥洗,十分钟以后,热呼呼的稀饭面包加鸡蛋已经在桌上了. 看到这,心想,比比那时背着锅碗瓢盆走完一天,还要用液化气小罐子煮方便面,这Teahouse Trekking真是幸福多了.

七点不到,我先于Steve迈出了店门上路了. 今天到Namche Bazaar(3440m),虽说只有五个小时的路,但六七百米的上坡,快够得上爬一次泰山了. 从导游书上得知,这是两个星期中最艰苦的三段之一. 走了不到五分钟,Sagarmatha国家公园的大门到了.从南坡登珠峰,这是唯一的通道. 看着持枪的警卫,我好像要进一个军事基地.交了650卢比($10),跨过大门的时候,看着两边刀削似的山峰,陡峭的下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虽然羊肠小道清晰可辨,但过于陡峭,我不得不手脚并用的"爬"了下去. 心想,要是今后的小道都象这样,那我要爬到那一天才能完. 一路走到谷底,跨过了又一座吊索桥,紧接着是无尽头的上坡.

几年前在华盛顿(washington)州,爬了一次圣海伦斯(Mt. St. Helens, 2800m)火山.带着冰缟(ice ax),钉鞋(crampoon),六个小时登顶. 爬完以后,自我感觉好极了.可那毕竟不用全副武装,可是现在又是大背包,又是睡袋,还有两个星期的替换衣服. 来这以前, 心想雇个Porter全程,不象是我的脾气. 更何况为那么大一个包,付人家五美元一天,简直是剥削. 但我的确考虑过,也许最艰苦的几段,雇个人背一下,毕竟膝盖手术不到一年,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也算是心安理得一些. 路上偶尔也有一两个Porter走过,身高很少有比我高的,看着他们身上五六十磅的背篓,许多脚上只是一双拖鞋,我没法开口. 我知道,今天要不自己背上去,要不回去.要是背包在人家身上的时候,我也一定在担架上了!!!

我知道Steve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我越走越慢,停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两个小时以后,我坐在道旁,再也不想动弹的时候. 这时,Steve赶了上来. 这里象是什么人要在这造个小屋,但不知为何放弃了. 地基上的矮垒墙倒是成了人们歇脚的好地方. 我们歇了有十分钟, 那个西藏人和一个Porter也到了. 那个加拿大记者已经让他们甩得远远的. 我跟Steve讲, "按导游书上,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看到珠峰了!" "珠峰?","来这!", 那个Porter跨过矮墙,拨开挡住的树枝, "看!" 暗黑色的珠穆朗玛峰在太阳的照耀下,露出一点桔红色的尖顶在远远的矗立着, 大半个身体让在她的前面是雪峰Nuptse挡着, 由于强大的风暴,吹出一片雪雾呈现在尖顶的西面. 这就是我六个月以来所梦寐以求的?情感上并没有多大的波动,但精神上却给了我无限的力量. 我知道,一个星期以后,你会好好的让我在近处看看!

中午的时候,我们到了Namche Bazaar. Bazaar英文里是集市的意思,几百年来,远在那些探险队来的以前,这里就是一个山里人的商易中心. 山下的人把印度来的小商品和蔬菜运上来,山上的sherpa或更远的从西藏来的, 把那些羊毛和盐巴运下来换. 现在又来了探险队,吃掉了蔬菜,留下了现金. 只见上百楝农屋一多半变成了旅店和商店. 难以想象,那些木板,玻璃,都要从Lukla扛上来,因为国家公园里禁止森林砍伐.


Namche Bazaar

走进村子中心的时候,只见街道两旁全是旅店,工艺品店,登山设备店,和咖啡馆.当再看到上网服务的广告时,我觉得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就在我犹豫不觉,止步不前的时候,边上的钟声响了. 这是村里人敲响了空的登山氧气罐,告诉人家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整. 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世界!

我在Khumbu Lodge停了下来. 这个旅店之所以有名,是因为1985年美国前总统杰米.卡特(Jimmy Carter)曾在这里住过. 这也是许多探险队聚集的地方. 我被告之只能呆一个晚上. 明天一个探险队已经把大半房间包了. 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欣赏着屋子的照片, 店主P.K.(Passang Kami)和Edmund Hillary的合影, Jimmy Carter, 还有那漂亮的女记者, Into Thin Air中最有争议的Sandy H. Pittman. 除了当地人,也许我是这唯一的东方人,P.K.把我当常客似的,格外照顾.我顿觉受宠若惊,我们谈起Edmund Hillary,他告诉我他过两天要上Shyanboche机场去接他.

谈到珠穆朗玛峰,人们总是要和Edmund Hillary联系起来. 1953年,新西兰人Edmund Hillary和Tenzing Norgay Sherpa成为世界上最早征服珠穆朗玛峰的英雄. 从那以后,Edmund建立了喜玛拉雅基金会(Himalayan Trust),并用这些基金在当地建立了学校,医院,机场,桥梁,还有林木苗圃. 在当地,他是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没有他,很难想象今天的Khumbu地区会是个什么样?

P.K.还骄傲的介绍我他的女儿,并告诉我,她去加拿大学了三年牙科,刚回来不久,开了个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牙诊所. 我看着她,圆圆黑黑的脸,还带副眼镜,一口流利的英文. 山里的女儿,看到了外面的精彩世界,满地的高楼汽车,但她最终选择了回家,一个几乎和世界隔绝的家. 我想象着她身穿白衣坐在诊所里,那些村民提着鸡蛋来看牙的情景,一种敬意由然而起!

吃完午饭,早上的五个小时痛苦折磨已经全忘光了. 装满了水瓶,带着个小包,又出门了. 目的地是Khumjung(3790m),Shyanboche机场,和Everest View Hotel,离这大概有两个小时,就在这后面的山上. 烈日下,一路攀登,这里的路一点也不比刚好上Namche的好多少. 就在我精疲力尽的时候,Shyanboche机场到了. 许多Yak在跑道中间懒洋洋的躺着. 我想起那本尼泊尔短篇小说集里讲的那个飞行员的故事. 他每次飞到这,一定要贴着跑道低飞一圈,把Yak赶走,有时一次还不行,最后才降落. 突发奇想:要是碰到个像我这么倔的Yak不走,你的油又快光了,那该怎么办?


Shyanboche机场

机场后的山顶上,Mt. Everest, Nupste, Ama Dablam(6856m)一揽无遗, 边上的石堆,石刻,迎风招展的幡旗和哈达,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天然美妙的图画. 我久久不愿离去. 终于下了坡,转眼间我已经到了Khumjung村边的小学校. 孩子们正在上体育课跳高. 学校边,是老师的寄宿舍(Hostel). 许多西方来的志愿老师就住在这里. 我连想起昨天在山道上见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加拿大女老师和三四个当地小孩手拉手唱着英文歌下山去的情景。



为了走近路去Everest View Hotel, 我迷了路, 还好Yak的粪便带我回到了正路上.Everest View Hotel好比鲁滨逊漂流到一个荒岛上,突然发现了一个五星级宾馆.这个Shyanboche机场就是几乎为这个旅馆专门服务的,因为这里没有航班通任何城市.有钱的人可以包一驾专机,直飞这里,然后走二十分钟就可以花$130在Everest View Hotel住一晚. 如果高山反应,里面提供氧气和减压间. 当然我从来没有想过来个奢侈的,过把瘾,也没有见任何Trekker住在这里. 今天的Khumbu Lodge只要$1.5一晚上. 我想我们应该遵重每个人的金钱观, 但这$130却相当于这四个当地小孩一年的书杂费. 唉! 这个世界上好多事情真不明白,也真不平等!

当我走进旅馆后的露天餐馆的时候,我才理解到为什么有人会愿意花那么多的钱住一个晚上. 因为从这阳台看出去,这是一幅世界上最美,最美的,独一无二的天然画. 也许是我贫乏的语言,无法用华丽的词藻来形容她, 也许是那无以伦比的美彻底征服了我. 贫乏的语言往往是件痛苦的事,但此刻,也许是我仅仅可以做的.


从Everest View Hotel看珠峰

又在这见到了Nina,她一个人上来了. 我们面对面的在一起喝着奶茶,聊着天.又是美女,又是美景,真是痛苦的选择,所以我选择了侧过身来坐. 我们在这呆了一个小时,风渐渐的大了起来. 转眼间,珠峰已经躲在了云雾里. 在下Namche的路上风越来越大,在平缓的山道上,我们冻得不得不一路小跑,下了一百米海拔,风不知道何时又停了.

进到Khumbu Lodge的时候,一眼又见到了Martha. 我们在加德满都机场见过面,六十九岁的她是美国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的理事. 这是她第六次上Khumbu地区了. 为了尊贵的客人,P.K.叫他儿子去Lukla把她接了上来. 那天我们的飞机停飞,但她们的早走了一个小时,却安全的降落在Lukla. 她的老朋友, 在Namche开登山设备店的John也来看她. 美国来的John在尼泊尔待了十多年,不仅一口流利的尼泊尔话,甚至会一些Sherpa土话,正是因为有这些人,Himalayan Trust的许多项目才得以顺利进行.

叫店主水箱里加了热水,终于洗了个热水澡,喷水管下久久不愿离去. 上楼的时候,一个醒目的标牌: "1985 Jimmy Carter slept here", 好赖今天是在总统客房过夜!!!



从ShayanBoche远处看珠穆朗玛峰,珠峰是左面黑色山峰顶着特有的一边倒的雪雾


Namaste(注: 尼泊尔语: 你好"), 我的珠穆拉玛峰!
高度的适应, 04/04/2000

在高于三千多米的地方,由于缺氧和低气压,高度的适应(acclimatization)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在现有高度还不适应的情况下,再往上爬,就很容易得高山病(mountain Sickness). 所以,医科书上讲,在三千米以上,每天的上升不宜超过三,四百米. 每上一千米,应该再休息一天. 而Namche Bazaar是导游书上强调的必休地.书上同时也提到,为了更快适应高度,建议休息的这天,可以爬个山峰,但返回睡在低的地方(Climb High, sleep low). 所以Steve和我决定去Thami(3750m). Thami在Namche Bazaar的西北面,来回要七个小时. 但我们可以把大背包留在旅店,只带个小包就可以了.

由于我让Khumbu Lodge"赶"了出来, 去了走几步路就到的Thamserku View Lodge.这旅店的名字是再确切也不过了: Thamserku(6608m)仿佛伸手可及. 早晨的太阳给大山抹了一层红晕,可整个村庄还隐藏在黑暗中. 我把大包留下,就和Steve上路了.也许昨天九个小时的步行,没有多久,我就气喘吁吁了. 跟Steve这样的铁杆分子,我也只有咬咬牙了. 兴好的是,有个伴说说走走,也不显无聊. 我们说着说着谈到了中国的旅行. 大出我的意料,他居然去过九寨沟. 我告诉他,想当年,我在九寨沟冒着大雪,去追踪熊猫的脚印最后空手而归的故事. 而早已经周游世界的Steve跟我讲他的南美丛林遇险记. 他说他之所以二上Khumbu,是因为这里是他所看到的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我顿时觉得我高瞻远瞩,选对了这个地方,步子一下子就轻快了许多.



不久,我们就看到了Edmund Hillary创办的苗圃. 由于这里的旅游登山热,森林面积大量减少. 在改变当地用木柴取暖做饭的传统以外,这里的苗圃提供树苗来保护周围的植被. 同Lukla到Namche的山道比,这里没有那种"繁华"和"喧闹",没有多少游客和登山者. 那些村庄也保留它们古老,纯朴的传统. 这里山道上的石刻经文据说是整个Khumbu地区最丰富,也是最难理解的. 由于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也有一些西方人选择了这里,作为休身养性的地方(Meditation).





走出一个多小时,我们到了Thamo(3440m). 在村子正中,我们停下,静静的看着石匠们把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头凿成长条形,然后垒起来造房子. 只见石块间间隙分厘不差.不由感叹那些能工巧匠的手艺. 再过不久,Tesi Lapcha(5755m)关口和Pharchamo(6187m)雪峰遥遥相望. 三个多小时后,我们一鼓作气走到了Thami. 正午的Thami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村庄. 整个村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洗抉,就我和Steve两个人还活着, 想到这,头皮不由的有点发麻. Thami庙建在一两百米的高坡上,幡旗随风飘荡.我饥肠噜噜,去了几家旅店,却不见一个人影,只能随着Steve去爬坡上庙. 包中仅有的巧克力也只是穿肠而过,丝毫不解决问题. 好不容易到了庙里,人已经精疲力尽了.

木鱼和念经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我们轻轻的脱了鞋,走进了禅房. 黑暗中的禅房,我们看不清喇嘛的脸. 一对信徒献上了哈达,跪倒在了佛像前,念念有词.等他们做完,我也双手合十,低下了头,并在捐赠箱里放了几个卢比. "菩萨保佑!让我安全的爬上Kala Pattar!"

走出寺庙的时候,强烈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由于刚才禅房里的黑暗,我的眼睛久久不能适应. 等我眼睛恢复的时候,眼前的是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 五彩的幡旗,Teng Kangpoche (6500m) 雪峰扑面而来,我好像能感受山峰上吹拂下来的雪花,伴随着身后的木鱼声,要说修身养性,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绝了.由于实在耐不住饥饿,我只得催促Steve敢紧去村里找吃的. 从山后的小路下山的时刻,只见一条巨大的山谷展现在我们眼前,弯延的小路崎岖而上,只向Nangpa La(5716m)关口奔去. 这个关口就是西藏和尼泊尔的交界处,而这里离边界只有三十公里. 这个关口也是西藏难民逃往尼泊尔,印度的主要通道. 我知道附近的一个检查站不允许任何Trekker再向北. 山道中,我静静的站着,看着北方,久久不愿离开,任寒风吹拂在我脸上. 我希望能变成一只鸟,让这风把我带回中国...



走下山坡,走进村里,还是不见一个人影,快出村就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我们见到一个老农正弯着腰在田里干活. 正想问的时候,抬头见到的是旅店的招牌.我们用手比画着扒饭的样子,他点了点头,让我们进去. 同那些Namche的旅店比,这里似乎倒退了二十年. 走进客厅的时候,一股羊膻味扑面而来. 老汉拿出一份很像样的菜单,我们考虑到他不懂英文,都用手指着菜单上我们想要的饭菜. 不料他摇遥头,他不识字. 他指指墙上他儿子的照片,我想他大概告诉我们,这菜单是他儿子做的. 我改要了一份Dal Bhat,而Steve则指着柜子里的米,面,罐头,比画着要了些吃的.浓重的羊膻味,听着厨房里的刀切声,联想到刚才老汉给我们菜单时露出的那双刚从地里出来,污黑的手. 我不由的为我肠胃担心. 半个小时饭菜上桌的时候,我在五分钟内就把盘子舔得干乾净净. 不仅仅是我饿过头了,这是我所吃到的最好的Dal Bhat!!!



回去的路上一路顺风,见到两个身穿黄衣,头带布巾的印度教徒(shiva or guru)风尘扑扑的迎面而过. 由于在山道上这种打扮极为少见,我们扭头久久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四点钟的时候,我们回到了Namche.

明天去Tengpo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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