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 20年前大学同宿舍同学在给全班的邮件中, 署名揭发我, 说: 记得有一次我们中午去食堂吃饭，你老兄看到香肠, 竟脱口说道: " 吃啊，吃啊, 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吃啊."
看后, 我向全班同学供认不诲. 那时的胃口, 真好.
署名揭发, 就好比上访, 一般都是真的. 同舍人所说属实, 我的确说过"倾家荡产也要吃"的话. 那时的个人家产, 不过是一个月40元人民币的菜票. 你说那时的香肠, 咋就那么香甜可口呢? 特有的香料把猪肉的香味推向巅峰. 现在没啦, 两样全没啦: 好香肠和好胃口.
那是1980年代, 我就读于北航. 母校留给我的印象是这样的:
酷似跑道的马路;
有一点荷塘月色的小湖;
戒严部队通缉追捕过的郑旭光;
课间到主楼前抢购肉馅粉嫩的小笼包;
令许多男生却步的13号楼女生宿舍的大火;
先在全校闻名, 后在全国闻名的"黑衣作家" - 文岛永立同学...
印象最深的, 要算北航五食堂的,猪肉白菜馅儿发面大包子. 看着白, 摸着嫩, 吃着香! (我说的是包子.)
那时候, 很多高校的食堂都很烂, 烧茄子不削皮也就罢了, 炒土豆竟然也不削皮, 喂猪呐? 相比之下, 北航的食堂确属上乘. 不但有六个食堂同时竞争, 而且花样翻新, 大炒小炒任选, 晚上有夜宵. 就差自助餐了.
当时南航主管后勤的校长就来过北航取经. 算起来, 当时在北航主抓食堂工作的干部, 职工, 多半已经退休了. 然而我仍强烈建议人民政府按“离修”办他们: 发全额工资, 高标准医疗, 还有免费的公交和公园月票.
那时候, 胃口真好, 饭菜也香. 随便一个五食堂的肉片炒扁豆,四毛钱一份,挺Enjoy, 能吃下 6两白米饭.还有猪肉白菜陷儿的发面大包子, CD盘大小, 白嫩的发面皮, 里面是酱色,熟缩的馅儿, 皮儿馅儿之间的空档儿里, 还有那么一点点味道浓厚的汁. 正饿得发慌, 咬一口, 还冒着热气儿, 就口粥, 咸菜. 想想, 都要流口水. 2 两一个, 我一顿吃 5个, 不一定饱. (不许做乘法! 谁做跟谁急!).
看到这里, 你至少要评论一下吧, 哪怕是两个字: 吃货!
那你同样说对了, 不过, 我不是公款吃货, 用的也是咱妈的钱, 不是社保金. 我在香肠面前的感叹, 曾让另一位同舍人预言: 你以后一定死在餐桌上. 我当时学着刘胡兰的样子, 斩钉截铁地说: “能死在餐桌上, 那是我的福气!” 全笑了.
笑过之后的近20年间, 我偶尔也思量, 做一个吃货就足够了吗? 人为什么吃了还饿, 喝了还渴呢? 在美国, 认识了一位朋友, 他对我说: 人饥饿不是因为没有饼, 人口渴不是因为没有水.
异国他乡, 我没有再找到过五食堂的大包子, 遭到揭发的香肠, 还有炒肝, 正宗的羊肉泡, 兰州拉面, 炒疙瘩, 无锡面筋, 四鲜烤夫, 蒜苗, 鸡毛菜... 却无意间得到了这么两句话.
看来, 人活着, 不单靠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