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说武汉 |
作者:俊子 |
这两天在网络上看了不少关于武汉的文章,又激起了我的思乡之情,我也武汉人,尽管有很多人对武汉及武汉人的印象不好,但我仍然固执地认为武汉好,我喜欢那种水深火热,一种真实活著享受生活本身的感觉,无法感受武汉的城市魅力和风情是那些说武汉不好又不了解武汉的人的遗憾! 武汉是个很通俗的城市,通俗的就象武汉话一样明朗、痛快,不同的女孩子说起武汉话来却是决然不同的,哪怕是同样的一句话,直率的女孩可以说得有几分阳钢之气,温柔的女孩可以说得嗲气十足,武汉话的特点就是这样,外地人突然听见一个武汉人在大声说话,还以为在发脾气呢,其实武汉人绝对热情、恩怨分明、不含糊。 我来到美国时间已经不短了,但每天早晨起床之时,仍有不知身在何处感,隐约在梦里时仿佛还在武汉,一个武汉人的乡愁和其它地方的人相比,似乎有更多的,说不清道不明之处,我相信只要是在武汉生长过的人都会有同感,首先不说别的,就说关于吃的方面,我每次在网上看见有关武汉的文章都一定要打开看看的,但几乎每一篇都会说到武汉的吃,武汉人是真很喜欢吃,“好”吃啊!无论是到哪里,都不愿亏待了自己的一张嘴,网络上介绍武汉的吃的方面已经很多了,我是不记得什么东西什么地方好吃的,但味道我却是永远记得的。其它地方的人来到国外,吃的方面也许习惯的要好一点,但对於一个武汉人来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来美国之前,我曾经担心过吃的问题,先生一个劲说没有问题,说中国城什么都有,结果后来才发现区别大了。首先说调料吧,想找到合自己口味的调料,至今都没有找齐,大多都是台湾、香港、广东等地来的调料,做出来的菜怎么也不是那味道,你想吃点活鲜,只有坐飞机回国去吃,美国哪有活鲜给你,超市里全是冰冻的。在家里吃烦了,就出去到中餐馆去吃吧,人家迎合外国人的口味,你再怎么强调味道也不是那味道,没办法,面对现实吧!这种现实对於一个武汉人来说简直是饮食革命,可是我见不得有人提起武汉的吃,一提,我就得好几天调整胃口,馋呐! 武汉是个坐拥三镇,怀抱两江的华中重镇,但由於它不东不西不南不北,而形成了它特有的特色,我娘家就在汉口汉正街,我在那里住了许多年,至今印象中呈现的最多的还是汉正街浮华热闹的市井风俗。 汉正街在解放前就是很有名的商埠,有着很悠久的历史,它紧邻长江的支流汉水河,沿河大约有二十个码头,过去来来往往的商贾都是靠水路运输,所以汉正街以它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而自然形成了自由交易的市场,很是繁荣昌盛,但解放后由於政策的改变而停止了经商贸易。大约八零年左右才被政策允许恢复。 在挤挤攘攘的汉正街里,你会被铺天盖地的小商品冲击得眼球发胀,你还会被挑著担子的、满载货物的三轮车、沿街叫卖小吃的、身背手提满载而行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在整个街道上饱满地充斥著叫声、喊声、骂声、吆喝声、还夹杂著汗腥味......等等各种各样的古怪的味道。就是这样的一条街,十八年前我每天上班下班都要穿行而过,那种滋味很难形容,但我却总能凭著高超的车技,在拥挤的街道上不下车来,我会高声叫喊:“擦油了,擦油了”,那些忙於赶路而又不愿回头的人群一听擦油了,唯恐避让不及,谁愿意擦油啊,多难洗呀,於是我得意地扬长而过,遇到没有让我的,我仗著高挑的身材两脚一踮,就稳当地撑住了,如果有谁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我会很厉害的两眼一瞪:“么样搞的沙,烦死人了哩”,由於当时我是个小姑娘,人们对小姑娘的刁蛮任性还是很包容的。就这样,然后在我熟悉的巷口轻巧地一转,在拥挤的人群里如你的眼光跟随的不及时便寻不到我了。进入小巷后,便安静了许多,好像把刚刚的喧闹一股脑抛在外面似的,小巷很窄,窄的只能通过一辆三轮车,每天回家时都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这个时间巷子里比较热闹,大家差不多都回了,又是即将吃饭的时间,总记得巷子里有些街坊们或坐在门口聊闲话;或有媳妇婆婆在门口狭窄的空地上摘青菜;或有的已经端碗在吃了,邻里之间互相品尝你家的菜、我家的菜是很平常的事;有人在看报纸;有人在激动的议论国家大事;下像棋......我每次回家,那些人总是会对我行注目礼,我那时是巷子里为数不多的有些出色的姑娘,虽然条件不是很宽裕,但简单的素色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总是有人说我气质好,也难免有好事的婆婆们议论我“XX家的么女......”等等什么的,我是从来不理会的。 我自小就画得一手好画,那时家里是板壁房子(汉正街很多这样的老房子,但现在已经拆得差不多了),而我在闲暇之余,把家里仅十八平方米的单间用白纸裱糊的很干净明亮,然后在不同的方位的墙壁上挂上我画的一些画,如“梅、兰、竹、菊”一组水墨画,在一进门的的墙面上便可欣赏,下面是我的小行军床,接著靠窗就是我的小书桌和书架,床的那一边是一个很大的布帘,足够把一个单间一分为二的隔开,里面便是我父母的地方了,白天布帘是拉开的以便空气流通,里间的墙上也有山水之类的画。由於深居市井,很难见到山川绿野的自然之色,於是在这样的一个小居室里,布置上这样的一些画以后,平添了许多书香雅致的情趣。我们那一号是个二层小木楼,都是用板壁相隔,解放前是一家,解放后充公成了房管局的房子,然后分给四家人居住(称为团结户),这样的居住环境在当时的汉正街是很普遍的,大家共厨房没有厕所,公共厕所在巷子口拐角处,於是家家户户的婆姨们都要趁天黑之时倒痰盂和马桶。倒垃圾也是有规定的,每天早上七点多就有一辆收垃圾的大板车摇着铃铛过来,於是大家赶紧把前一天的垃圾倒悼。楼下靠墙边有一个水池,我们这一户和隔壁的一户共八家人都会在这里刷牙、洗脸、洗菜、洗衣服,象个大家庭一样,大家有一答没一答的说著闲话,两户八家共水电,水电费就大家轮流收了。我在家时一般不和任何人闲话,我越是不说话,大家越是对我好奇。好在有一个小阳台,在家里呆久了,我会在小阳台上坐一下,那时总有巷子里的和隔壁巷子里的小哥哥门借故到我们同屋来打牌、喝酒、吹牛、弹琴......当我的眼光无意中看到他们时,他们绝对也是在看著我的,我是明白他们的意思的,但绝对不给他们一个和我说话可以接近的机会,大概邻家女孩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吧。 如果不上班时,我会在家可以一个人闷一天,或看书或画画,中午睡个午觉,吹著从天窗里散进来的风很舒服,这时每次都会在朦胧中听见一个江浙人由远而近的吆喝声“米酒呦----”熟悉的声音似乎让我已经闻到了佳酿的香味,等到那声音让我估计到已经到了我楼下,我会拿著一个搪瓷缸匆匆地跑下楼去,一元钱买一缸。江浙人骑著一个载重的自行车,后面改造成很多个小铁圈,每个小铁圈上都嵌挂著一个和我一样的搪瓷缸,里面自然是很香甜的米酒,他就是这样走街穿巷的,我买的次数多了,卖米酒的也记得我,每次从我门口过时都会放高声音吆喝停留一下,邻居们也知道我喜欢米酒,碰到我不在家时偶尔也帮我留一缸,在当时我也许不觉得什么,但多年以后的今天我还是蛮感念的。那时很多卖吃的小贩穿街走巷,卖米酒的刚走,卖发糕的又来了,紧接著卖桂花糊的也来了、、各种各样的小吃都会经过我家门口,那些叫卖声都会勾起我想吃的心情。其实小巷里不仅有小贩穿行,一整天当中狭窄的小巷是很忙的,一会儿邮递员来了,你只听见“三十号,姓X的--信”,等我跑下楼,信插在门上,邮递员已经不见了踪影,一会儿送报纸的来了,一会儿送煤炭的来了,一会儿听见抓小偷的声音呼啸而来,紧接著纷杂混乱的人群跑过的声音,没有一分钟便烟消云散似的安静下来,最让人烦的是汉正街上一旦堵塞的厉害,那些搬运货物的人和车就会从狭窄的巷子挤过去,对我们那时的生活影响还是很大的。 繁忙了一天的小巷到了傍晚快黑的时候就可以逐渐安静下来了,这时就会有居委会的老大妈拿著一面锣出来巡逻了,一边敲一边喊:“防火---小心火腥----门窗关好啊----注意安全----”,武汉居委会大妈巡逻是有很多年头的,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记得她们是这样喊的:“防火防特,人人有责。提高警惕,保家卫国......”后面说的是什么我记不起了,但我对这个防特是印象很深的,现在年轻的一代人可能对这个说法不是很明白,防特就是防特务,这个概念是八十年代以前的,现在的间谍和那时的特务是一个意思,共产党自解放以后为了防止各方“敌人”对中国的破坏,在敌我斗争及阶级斗争中充分发动广大人们群众,要及时地把可疑份子揪出来,那个年代特务的概念主要是针对台湾的,国民党到台湾后一直都在准备光复大陆,据说是有很多特务潜伏在中国收集一些情报工作的,这是共产党决不允许的,那个年代群众的阶级警惕性也是很高的,那时电视机是罕见的收音机却是很普及的,台湾电台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有对大陆广播,进行统战宣传,但有一个政策是人人都知道的,那就是中国政府不许收听敌台,收听敌台的人一旦有人检举揭发是要坐牢的,那时我很小,但很喜欢听台湾台的“为你歌唱”节目,在中国开放前是很难听到抒情现代的通俗歌曲的,那被有些人批判为靡靡之音,黄色歌曲。我最早知道歌星邓丽君、龙飘飘、凤飞飞就是通过敌台对大陆广播,每一个对“大陆同胞”广播过后,平均二十分钟都要插播好听的歌曲,我尽量把声音拧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偶尔有一点声张了,我妈妈会紧张的恨不得给我下跪,至今我对这个印象都特别深,那个年代的人是什么样的精神追求概念呢?这里我隐约还记得一个顺口溜: 这里我就不想一一注解意思了,大家一定能理会个中意思,这个顺口溜还是我六岁大时,为了得到我大哥给我颗糖打赌而背会的。很多年过去了,很奇怪我至今还能记得,真是年龄越小记忆越好! 我认为中国的居委会是很了不起的,你别看那些大字不识多少的大妈们,觉悟好,警惕性高,在她们的管辖范围内,谁家来了客人,谁家闹矛盾了,谁家有难......一概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随时随地对下进行帮助教育,对上进行汇报总结,在这样的情况下,犯罪分子很难藏身的,对於那个年代我最感念的是社会治安比改革开放以后好得多。说到这里,我简单说说美国的居委会,现在在我居住的区域的居委会,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只知道他们是这一片居民选出来的,他们不拿工资,义务帮助处理区域相关的事宜,也就是讨论讨论诸如:居民每户一年需要交多少钱维护公共设施、谁家的门前屋后草高矛长脏乱差,影响社区形像、路要不要修、公共车是否继续、谁家擅自添砖加瓦改变房形和颜色,在美国哪怕是自己的房子也不能随便改变的,要相关部门批准的,他们主要是要维护社区形像,如果有什么问题和事项,他们会写信给你,同时,每周期性的会议都会贴出告示,欢迎居民去参加,提出自己的想法,委员们只议题,代表居民表达意见,但居民们交的钱,公共绿化水电、包括给相关的居民发信发函、是委托另一个组织去做的。美国是一个绝对保护隐私权的国家,象当年中国居委会的大妈的做法会严重侵权的,但我一直在这样想,如果不是中西方文化的差异,把当年我们居委会大妈的那一套拿出来的话,美国的恐怖分子会从根本上得到清除和消灭的(玩笑话)。 好了,扯远了言归正传。
在夏天的晚上,如果回来晚了,是很难骑自行车回家的,整条巷子都会摆满了竹床、靠椅之类的,武汉的那种热呀,是很多外地人不能忍受的,一种无法呼吸的热,即便是夜晚也不会停止的热,无处躲藏。於是在夏天有两道很特殊的风景:一个是靠汉正街旁的汉水河里,象下饺子似的人群泡在水边游泳;一个便是街头巷尾的竹床阵了,那时空调是稀有物,汉正街的板壁房多也不具备装空调的条件,人口密度又大,如果想凉快,只有在屋外摆竹床了,在上面吃完西瓜,然后躺在比人体温度低的竹床上,能够不流汗就已经觉得很舒服了。 武汉摆竹床的历史有很多年,至少在九十年代以前及至解放前甚至更远的年代是一直有的,现在是很少了。摆竹床对於很多人来说是陌生的,而我却是记忆深刻的,尽管我是女孩也从来不在外面睡觉,但在睡觉之前在竹床上纳凉是从小就熟悉的事。每到夏天的下午五点以后大家都会在自家门口巷子里洒些水,先让热气从蒸发的水气中散发,然后再把竹床摆出来,一家一张甚至两张,当时的人口密度,就这样的话,整个巷子就密密麻麻的摆成了各种各样的阵势,放眼看去特别壮观,此时穿巷而过的行人,就得小心翼翼地绕着走了,有自行车的就只好骑在人身上了。有的人家稍晚一点就没有一席之地了,期间也难免有口角之争、打架的事发生,天气又热,脾气难免不好,於是赤膊上阵乱打一气,完事以后无论或输或赢或伤或流血,经过邻里之间的劝解又都忍了下来,长叹一口气歇息在凉床上,就这样日子一样也过了。 其实在武汉稍离市中心远一点的地方,住房都会比汉正街宽裕许多,但汉正街的人都不愿意离开汉正街,大家挤也要挤在一起。我记得我们家十八平米的单间在当时可以换二桥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但我母亲不同意换,大家都说汉正街是黄金地段,将来有无数的好处和机会,而后来的发展证明这种说法不尽然正确,其实不做生意的人住在汉正街是毫无生活质量可言的。早些年开发商拆了汉正街的房子后,还是就地还建的,现在拆迁房子也都没有就地还建了,全部折货币还建。汉正街的人无论是还建了的,还是没有还建的,现在都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了。 总有人问我:汉正街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住在那里为什么不做呢?我很难一句话讲清楚,在经济改革开放的初期,人们对做生意的看法是和现在不一样的,那时的人向往的还是铁饭碗,如果是在哪个好单位说是坐办公室的话,那就是个很体面让人羡慕的事,人们相反瞧不起做生意的人,那时很多做生意的人都是没有工作的人、或是坐过牢的人、或是外地人,他们没有地方去,只有自谋出路才做生意的。当时街道上和居委会的人都和我很熟,如果想在汉正街申请个摊位是很容易的,并且他们还问过我要不要,而我却是缺乏这个远见和魄力的,我不加思索的就谢绝了,那时年轻啊!抱着那点面子硬是只想做白领和艺术,没多久汉正街的摊位变得越来越值钱了,随便租出去都是一个月一千多,早先被人们瞧不起的那些生意人后来一个个都发财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之前瞧不起生意人的那些有铁饭碗的坐办公室的,如今都因为市场经济的变化,国家政策的改变,有的企业垮了,他们的铁饭碗打破了下岗了,有的事业单位精简了,他们也都分流了,这些人又不得不面对现实,为了生存哪怕是给那些以前曾经被自己瞧不起的生意人打工也是心甘情愿的。这种变化有如洗牌,机会其实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公平的,如果人不能跟着社会和时代与时俱进,跟上形式的话被社会淘汰掉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些年,汉正街一直都在不停地改变,我虽然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住在汉正街了,但无论我在哪里都一直在关注它的变化。汉正街以前都是低矮建筑,沿街都是门面摊位,后来逐步拆迁后,经过统一规划修建了很多大楼,於是商品再也不是过去那种鱼目混杂了,商品市场重新分类扎堆,原来在摊位上的小百,货都搬进大楼去了;利济南路后来形成了文具文化用品市场;西端的三曙街形成了男装服装市场;街背后是童装市场;大夹街是综合服装市场;在大夹街中端的全新街又被由跑广州服装的老板做得很兴旺,里面全是时髦新潮的女装;东端形成了汉派服装市场,全是厂价批发;集家嘴的万商大楼后来改为白马商厦后专经营各地高档精品品牌服装;沿河大道形成了电器市场、厨具市场......等等,原来的码头现在停船倒很偶尔,现在全部改成沙滩停车场车站了,从周边省市县来汉的长途车全部停在各个码头,由汉正街经济带动的各种各样的相关生意和服务也就地应运而生了,什么托运、快餐、票务中心......还有满街找活的搬运工(扁担),当然还有小偷。现在汉正街的人也想开了,有条件的就找个清静的环境搬家了,房子就出租给在汉正街做生意的外地人,没条件的就在那里敖着,过去一直没下决心做生意的现在也下海了,有下岗了的就在巷子口卖热干面、牛肉面,有的在门口搞个杂货铺做街坊生意,现在巷子里估计认识我的人已经不多了,前两年去了一次,很多外地人租住在那里,很多老人已经过世了,当年的小不点已经有男朋友了,巷子里的情景也和过去不一样了,有地下服装加工的机车声,还有绣花机的声音,生活在那里的人也已经不是过去的那单一的纯正武汉话了,新的街坊带有各个地方的口音在说话,外来人的渗透让这个城市、让这条街、这条巷子已经不象以前那么纯了。我知道这种现象不仅仅在武汉有,在全国各地的大都市都有,经济开放了,人的思想也开放了,为求生存和发展,人们已经不再局限在某一个地方了,这个社会是一个适者生存的社会。 对於汉正街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早些年有个,的电视连续剧,我断断续续看过一点,一直觉得没有把汉正街真正的民俗风情现实表现出来,有的东西确实只能让人在心里在感觉里有,却很难在电视里和文字里让人体会到的。 前两天打电话回武汉,从朋友的手机背景的声音里传出很喧闹的让我熟悉的声音,我问她是不是在吉庆街,她说是在吉庆街。说到吉庆街我在这里忍不住再添两笔,这条街的特色恐怕在中国也是绝无仅有的,在老通城背后的吉庆街以夜间的大排档而有名,又以其间往来穿梭的江湖艺人而更加有名。这些艺人大都来自外地,在附近租房住或住便宜的旅社,他们一般白天睡觉傍晚出动,来席间为食客吹拉弹唱到转钟或者更晚一些,过一种他们所说的“现代阿炳”的生活。 对江湖艺人的概念,很多人是从电影里反映解放前旧时生活的片段而得到的印象。经济改革以后的中国,经济是发展了增长了,但人民的贫富差距也拉大了,为了生存,老百姓们都极尽所能地寻找自己的生存方位,把面子和斯文全然抛弃,能在江湖上打漂混饭也还不是随便那个都能干得来的,自然在江湖艺人的圈子里竞争也是很激烈的,他们是吉庆街的明星,有名的我倒是能说上几个什么:“麻雀”“黄毛”“大胡子阿浪”......在吉庆街上,天色稍晚客人便已渐满,江湖艺人们於是一眨眼就不知从哪里来桌边游弋了,有提二胡的、抱吉它的、揣小提琴的,男男女女,熙熙攘攘,走走停停,大多都是独行客,也有二人联手的,年龄大的50岁上下,小的仅仅4岁。4岁那个小女孩名叫什么,我是不记得了,我对她印象很深,她不知道自己是哪儿的人,有人问她:“爸爸妈妈呢?”“没来”“你唱一首多少钱?”“两块。”“你最会唱什么歌?”“《世上只有妈妈好》。”“能唱我听听吗?”她一唱就哭了起来。可怜的孩子不知是何原因流落街头卖艺,也许是被丢失了,也许是被江湖人利用了,也许是被拐骗了......种种可能都有,但这么小能坚强地卖艺谋生生存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时间越晚越热闹,快转钟时是大排档的高潮时段,也是艺人们的黄金时间,四处笙歌阵阵,此伏彼起,这边《孟姜女哭长城》、那边《二泉映月》,这边“天边归雁披残霞,乡关在何方”、那边“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歌乐声声,并不专业,但都在食客们高亢的划拳行令声中顽强地演绎著自己的旋律,不失时机地将这个城市的夜晚涂上了斑驳的声音...... 武汉是个热闹的城市,因为武汉人天生的爱热闹而热闹;武汉也是个很失落的城市,在新一轮的改革开放高速发展中,它并没有享受到政策的青睐;它更是个负重的城市,被挤压的、凋敝的国有经济,和大批行走在贫困边缘的下岗失业群体;对於生存的恐慌、对於未来的失望,武汉人不得不抱着自己的乐观态度去面对生活“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许多外地人评价武汉:赃、乱、差,他们哪里懂得当他们享受并体验生活的时候,众多的武汉人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被生活体验、考验。尽管如此,现在的武汉还是一天天地亮丽起来了,我虽然在异国他乡,但从朋友们的信息里得知了很多关于武汉的新的变化,武汉的江滩(沿河大道)越修越漂亮了,听说要象上海的外滩一样建设,而汉正街也在江滩边,以后的商业繁华和美丽是可想而知的。还听说“麻木”被取缔了,的士起步价又低了,房价涨了,下岗的又多了,汉正街的房子不断在拆、又再建,一些人来了,另一些人又走了,就这样来来往往的将生活继续下去。 这就是武汉,让武汉人不愿离开的地方,离开了就会想回的地方,回不了就会思念的地方,我想在外的武汉人都会有这种感受,并在骨子里热爱武汉,我在武汉实际上已经没有家了,父母已经不在了,也没有多的亲人,但朋友们说你回来吧,我们就是你的家,我在感动的同时早已把武汉当作我心灵中的、记忆中的、牵挂里的......永远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