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号室




晚上出门时又看到她,依旧面无表情,身上带着股浓重的香烟味,看到我,加快脚步,急匆匆的从我身边越过,打开咫尺之隔的门.

”おはいよ~~~”

”おはいよ!”

每次都是我率先打招呼----微笑着,拖着长音,冀望能用据说挺有磁性的声音传递温暖,她的回答也依然不带丝毫温度,急促并嘎然而止,毫无表情的脸,让人怀疑前一秒的寒暄似乎只是幻听.

不过我依然乐此不疲.这是个躲在冰冷面甲中的可怜人,我怜悯她,仿如怜悯一个相交多年的朋友.就算每次都碰到冰墙,我还是愿意在每次遇到时,温煦的微笑,即使这毫无作用.


在这钢筋混凝土构筑的都市丛林中,我们和大多数人类似,上午起来,夜晚归息,生活过的平庸而忙碌.每天打开房门跨进这个世界,都要带好盔甲,以防御来自这个世界的伤害.冬天的阳光刺目并透着寒意.因此,休息天我都尽量窝在家里,享受着狭小世界的温暖和惬意.


这是栋单身公寓楼,她是我的邻居.我的房间在楼道走廊的末端,对门住着对年轻的小夫妻,走廊的尽头----205号室,则是她的房间.日本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因此在夜深时刻,总能听到隔壁房间悉悉什什的动静.有时会传来压抑的嘶吼,当然,大多数是收拾房间的声音.

她是个很普通----说得刻薄点----甚至有点丑,并很没女人味的日本女生,年龄大致在22~35之间----从体态举止看,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而从憔悴的面容和灰黯的眼神看,又似乎很老.一次在电梯间偶遇时,曾仔细打量,她的面庞粗砺而黯淡,后来想了很久,才记起句合适的描述----这是张适合淋雨的脸.某日早晨出门时,在她家门口看到她忘了带走扔掉的垃圾袋,里面有KOOL的香烟盒子,后来知道这是种相当烈的烟,尤其是在焦油量1mg广泛流行的日本.

第一次注意到她,缘于一次尴尬的误认.那是在我搬到这里不满一年的时候.她的外型和对门的女主人非常相似.留意后渐渐发现,她独居;从没带过异性或同性朋友回来;每天都很早出门;直到接近夜里1点才回来,房间的灯从来不关;经常能在她的脸手等露出来的肌肤上发现伤痕;有时夜里会传来压抑的喊叫......仔细回想,竟不知道她是具体何时搬进来的,不过应该比我晚.


半年前的一天晚上,我正和朋友在房间里聊天,听到门铃声.门外站着两个陌生女人,自言是她的同事,说有好几天没看到她去上班,打她电话不通,联系她家人也联系不到.问我这几天是否有见到她.当时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有一阵没听到隔壁的声音,竟是从未注意.也许搬走,也许死掉,消失的无声无息,正如她无声无息的搬来......

隔后几天再次见到她,关心的询问是否一切无恙,言及会社的人曾找过她,很担心.她的回应是欲语又止的神情和略带温度的致谢.或许她换了工作,或许只是孤身去个陌生的地方旅游,可又有谁曾注意过......


这是个冰冷的都市,每个人都是孤单的个体,坚强而孤独的挣扎生存下去.人与人的距离拉长到一亿光年般遥远,心像宇宙尘埃般孤寂的顺着时间轨迹漂流,或者持续着漂流,或者被黑洞吞噬,竟是激不起丝毫涟漪.


"砰!"

205号室的门在我身后急促的关上,将我和她隔开在两个世界.

自嘲的笑容挂上我的嘴角,摇摇头,夹紧衣服,我要下楼去买夜宵了...

下次,恩~~,下次,再遇到她时,我一定会再次温煦着微笑的打招呼:

”おはい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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