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走到哪里,稍微大一些的城市,都会有中国城。
很容易辨认,一般都是几个街区组成,中间有一个牌楼。叫China Gate。一般是红柱子,金黄屋顶。有了门,就宣布,这里是中国人的地盘。路牌也开始标上中文,连美国常见的品牌店,也会给了中文名字,比如subway,就变成了赛百味。堂而皇之的也占了一角。
里面一般是小店铺,餐馆,一家连一家。又古旧,又芬芳。时光好像穿梭到几十年前的香港或广东街头。厨窗里挂着暗红的闪亮的烧鸡烧鹅烧鸭,整只的,引颈的姿态往往吓住了不开化的洋人。可国人相见,血液早就被这姿势沸腾,更甭说漂来的浓香,和炉子上腾腾的滚滚鲜汤,雾气遮住了窗。
看见一家铺子里面的大屉大屉的包子,雪白丰腴的,如同见到浴后的女人,目光躲不极的香艳刺激,没有一点点含蓄遮拦。胃里的食欲由此疯狂的唤醒,基本到这个时候,步伐就听从胃的指挥,一步一步往零乱的店里走了,虽然台子看见并不算太干净,店堂是那么没有任何气氛的直白,没有任何一丝西方餐馆的浪漫情调。可墙上,贴满了一条条红纸,墨写的菜名还是都是别字带替的,那样哗啦啦的飘着。就还是就一屁股坐下,用纸巾擦了勺子,谄媚的等着只说广东话的眼睛不看顾客的跑堂,来给点菜。
一般这时都会乱了方寸,脑子里闪现所以菜名带来的美好记忆,而忘了肚子里到底真能够放多少食物的。大家会珍琢的选了自己喜欢的,忽而又发现后面有更喜欢的。最后,在难以取舍的时候,会豪迈的说,先点了这些,到时再接着点。于是,才总算放下了那些候补的菜名,等着到时再点。可往往,这些候补,就再也上不了台面的消失了,因为头一次点的总是量给的很大,很多。吃得会很撑。
如同那些,一群女孩子围着转的男人,左右拿不定主意。聪明的女孩子,应该告诉他,选我吧,我要不好,你再去选别人。男人一定会兴奋的选了你,源于你的善解人意。他到后面,才会知道,有了你,就再也不会有功夫去找那些以后的候补,因为他已经被你的爱情喂饱了。尽管他也会偶尔提起当年那些可人的候补,可看着身边的你,还有长得象他的孩子,候补的想象又能如何呢?
能吃多少,不是想象决定的。是肚子决定的。吃不着的,也许不是最香的。
吃过了,在去一家家看那些小店,多是卖招揽洋人生意的古旧物品。小,又零碎。发现了灯笼。那小时候过年用的纸灯笼,几笔画着花草。皱皱的淡绿,或淡粉的纸,一层层拉开。里面插一只小蜡烛。那个蜡烛一般插不稳,小时候,过年,大家打着灯笼出去,一盏一盏,小心翼翼,有时候是风吹的,蜡烛一歪,纸灯笼就烧了个洞,黑黄的边。很是扫兴。
要不,烛火在纸灯笼里跳跃,暖暖的,在黑夜里,又是春节,空气里的爆竹烟花的气味,混着着蜡烛的香气,象呼吸一样稠密。家里会有炖肉的香气。身上穿着新的花的厚厚的棉袄,厚得连胳膊都不容易打弯。就这样,一个个小肉球似的,小心翼翼的护着手里的灯笼,躲着男孩子蓄意乱扔的小鞭炮,满怀喜意的过着新年。
现在的新年,不管是旧历的,还是新历的,过得一点没有新年的味道。那种热情,温暖的味道。也许是离乡太久了,也许是自己太老了。那记忆中新年的味道,永远吊在那里,想起来,有很多美好,也平添很多惆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