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 苏青

I am a simple girl ,wanna a beautiful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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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安忆

张爱玲与我们的隔膜似乎能够理解,她是为文学史准备的,她的回来是对文学负责。即便是在文学里,她被我们容易接受的也只是表面文章:那些生活的细节,再进一步抑或还有些环境的气息。那弄堂房子里的起居,夹着些脂粉气,又夹着油酱气的;从公寓阳台上望出去的街景,闹哄哄,且又有几分寂寞的;还有女人的私房话,又交心,又隔肚皮。

而苏青,她快人快语,倒也不说风月,只说些过日子的实惠,做人的芯子里的话。那是各朝各代,天南地北都免不了的一些事,连光阴都奈何不了,再是岁月荏苒,日子总是要过的,也总是差不离的。上海的工薪阶层,辛劳一日,那晚饭桌上,就最能见这生计,莴笋切成小滚刀块,那叶子是不能扔的,洗净切细,盐揉过去再滗去苦汁,调点麻油,又是一道凉菜;那霉干菜里的肋条肉是走过油的,炼下的油正好煎一块老豆腐,两面黄的,再滴几滴辣椒油;青鱼的头和尾炖成一锅粉皮汤,中间的肚则留作明日晚上的主菜。你可以说它偷欢,可它却是生命力顽强,有着股韧劲,宁屈不死的。

张爱玲看穿了的底下是“死生契阔”,茫然之中却冉冉而起一些诗意,是人的无措无奈因而便无可无为的悲和喜,是低伏的人仰视天地的伟岸而起的悲和喜,是有些悲极而喜的意思。苏青的看穿却有些看回来的意思,晓得做人是没意思的,就挑那些有意思的去做,晓得人是有限的,就在有限的范围里周转,晓得左右他人没有可能,就左右自己吧!都是认清现实,也都是妥协,张爱玲是绝望的,苏青却不肯,不肯也不是强命的不肯,而是直面的,在没意义中找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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