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的北京,不冷不热,放眼望去,路边的迎春、锦桃儿、玉兰竞相绽放,一夜春雨过后,讨厌的飞絮都没了,风拂在脸上,温和中又透着点儿微凉,这个时候骑车最为惬意了。妞儿骑的是一辆二四的飞鸽,刚买了没两年,哥哥大成手又巧,给保养得比新车还好用,妞儿骑起来嗖嗖的。
“嘿!”一个男生迅速赶过来,跟妞儿并行,“今儿个就这么巧哈。”
妞儿瞟了他一眼,“巧什么巧啊?你每周一去就在去学院的路口儿等着,十次里能有九次碰上你!”
那个男生的脸皮功夫十分到家,笑眯眯地接着说,“这个几率如此之大,不正说明我们有缘么?”
“胡岩同学,你给我放正经些!”妞儿老大不耐烦地加快了速度,无奈二四车轮*子小,紧倒腾半天也没快多少。那个叫胡岩的家伙仍然跟在一旁,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燕歆玉同学,不必如此正经么,如果把你名字正中那字一去,那么正好是艳遇啊!可见命中注定……”
“艳遇也轮不到你!……雅雯儿!!等等!”妞儿紧蹬两步赶上另一个骑车的女孩儿,把胡岩晾在一旁,“首体的票我弄到了诶!”
“首体?是这周五么?”胡岩不屈不挠,“这么巧啊,我刚刚也弄了两张票,正好再拉上我的死党于胖子,我们那个那个什么。”
等到了周五的下午,妞儿和雅雯站在胜利影院的门口排队,雅雯有些不安,“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啊,你找谁替你去不成,非要找大一那俩满脸大包的师弟,啊~~~胡岩!”
雅雯的眼睛突然瞪得铜铃般大,抽不冷子尖叫一声,吓的妞儿一哆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嘿嘿,我怕去首体路上不安全,一路跟过来,两位这路可迷到姥姥家去了!别担心师弟他们,于胖子见不到雅雯,正好可以拿他们撒气!”
妞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然轮到自己买票,胡岩抢在她前面,“6点那场《午夜凶铃》,三张,普通席!”
“啊?别!我讨厌恐怖片儿。”妞儿开口时已经太晚了,胡岩把票往她手里一塞,“喝什么饮料?吃什么零嘴儿?今儿个我请客。”
半个小时后,妞儿坐在影院里心中暗恨,胡岩这臭小子成心坐在她和雅雯中间。日本的恐怖片儿从音效到视觉都非常的吓人,妞儿又从小怕黑,等到了银幕上女鬼贞子从电视里爬进爬出的时候,妞儿也没法儿隔着胡岩去和雅雯搂成一团儿,怕到极点,只好自己闭了眼儿,两手堵住耳朵,在椅子上缩成了一团儿。
胡岩见她吓成了这个样子,心想:“按照网上流传的泡妞儿宝典所说,现在该是英雄救美,给楚楚可怜的妹妹提供一个温暖宽厚的肩膀的时候了。良机莫失,失机者斩!”想到这儿,伸手就搂将过去,就在手掌碰到妞儿的肩头的时候,只觉得掌心一震一麻,一股热流直扑心口。胡岩晕过去前,迷迷糊糊地看见一道电弧闪过,银幕呼地一下儿就着起了熊熊大火。
雅雯尖叫的时候,妞儿还以为银幕上出了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更不敢睁眼儿了,直到雅雯伸手儿推了她一把才睁眼,只见银幕上原来“贞子”的位置上一团鲜红的火焰越烧越旺,周围人哭着喊着推着挤着往外跑,乱成了一团儿,偏生胡岩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居然在这个当口儿吓晕过去。
妞儿虽然讨厌胡岩的死缠烂打,但毕竟是同学不能见死不救,当下和雅雯两人一边儿一个,连架带拖地把他弄了出去,混乱之中磕磕碰碰的,三个人都带了点儿轻伤。等好不容易逃到外边儿,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几位大妈非常主动地开始帮警察维持秩序,有几个要当英雄的,人往外跑他偏往里挤,警察拦他还跟警察急。
妞儿他们一出去就被一堆人扶着架着到对面马路牙子上坐下,好几个声音七嘴八舌地问,“这怎么个碴儿?着火了是不?”“伤着没?”“里头还有人么?”“这小伙子还没醒,快打车送医院哪!”
正乱着,胡岩哼了一声儿醒了,两手托住头晃晃,再看看周围,一脸的迷糊,“怎……么啦?我怎么在这里?”
妞儿老大没好气地说,“你没那个胆儿就甭看恐怖片儿,大男人的,居然吓晕过去,我都替你臊的慌!”说完站起身来想走,突然头一昏,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足都仿佛脱了力,一跟头就栽地上了。
爷爷和大成赶到医院的时候,妞儿还躺在急诊室外的一张临时病床上昏迷不醒,胡岩和雅雯坐在一旁,一脸的疲倦。雅雯把事情经过跟他们一说,爷爷面色凝重,走到妞儿身边,一边儿给妞儿号脉,一边儿问道,“你说银幕着了火?那火是什么颜色的?”
雅雯被这个怪问题给问住了,“嗯,当时忒乱,胡岩又刚刚晕过去,我没注意……”
胡岩正无地自容,爷爷的目光突然落在胡岩的脸上,犀利如刀,胡岩只觉得背上一阵恶寒,不知为何只想拔腿就跑,爷爷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姓胡?”
“是~是……”胡岩有生以来头一次害怕得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你父亲姓胡还是母亲姓胡?”爷爷追着又问了一句。
胡岩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啊?”可又不知为何怕得不敢不答,“当~当然是我父亲姓胡……嗯,那个,我晕过去之前,好像看到那火了,跟平常的不一样,通红通红的。”
爷爷又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变得稍微温和一些,“妞儿没事儿,你们看着也累得够戗了,赶紧回家歇着吧。”
两人离开之后,爷爷冲着大成说,“今晚我守着她,你先回去吧,明儿个来时顺路,在小街儿副食店买一咸菜疙瘩,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