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赞成硬背单词——— 谈谈全方位搭配和语义场
本文的目的,是建议通过与"中心词"(记忆的对象)有着各种关系的其它单词(记忆的助缘)来帮助记忆"中心词".一个单词有"语义场",就如同一个人有"关系网".摸清一个人的"关系网",就会清楚地了解这个人."记忆",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了解得如此清楚的东西,难道还会记不住吗?
让我们先来参一段禅.司空图以禅品诗,我们试用禅意参词义.
记得一位得道老禅师讲过禅悟的三个境界:
一,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二,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三,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余生也晚,没赶上进私塾.启蒙时学字就是一个一个地学.记得第一课是"人,一个人".就这样"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地学了若干年.慢慢就开始读课外书: 演义公案、诗词戏文,杂七杂八地读了不少.于语文课之外,多认了些字,自然是不求甚解的.但很奇怪,渐渐地"生字壁垒"消除了.也就是说,在阅读中不觉得有"生字"作拦路虎.这种在泛读中认得的"朋友",不一定很"靠得住".这种"私货"多半是经不起语文老师三个回合的考问的.
且来看个例子:
设若有位正在学中文的老美"请教"我:"苍"字何解?答曰:绿色.老美质疑:"然则苍白之苍又何解?"于是我脑子里只觉烟水"苍"茫,急欲"苍黄"(= 仓皇)逃遁矣.这种窘境,解嘲地说便是进入了"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境界.
却原来学母语的人,其泛读量是外国人无法比拟的.在大量的泛读中,我们是从一个字词的全方位搭配关系中,朴素地、笼统地、模模糊糊地把握了字义.我们熟悉且能够熟练地使用"苍天"、"苍老"、"苍生"、"苍劲"、"苍茫"、"苍翠"、"苍白"、"苍凉"等等搭配.偏偏数典忘祖,"苍"字却"失落"在这一片搭配的汪洋大海中了.不过说句公平的话,这不是真的"失落",须知失落了童真,正是成熟的标志.
况且总有一天还会进入第三境界: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就像孔子归纳出"诗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一样.议论本国文字而被"老外"考倒,有如别人用你的"本门剑法"打败了你.自然是不服.回去查本门的"剑诀" → 中文字典,来一番检讨.终于明白了,这个"苍"字,最基本的无非两种意义:① 绿色的; ② 灰白色的.于是"暑退凉生,秋香满院".这回"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了.
"闻木樨香否?吾无隐乎尔"!
上面我们说了一点:每个字的字义都和搭配对象有关,字义是在搭配中实现的.这可以说是一条语文定律.
其实,数学物理中也有与之极其神似的定律.上面的例子也许"玄"了些,"国粹"了些,又带点迷信色彩.这次我们要严谨、要科学.且到量子力学中找个例子:
量子力学的基础是波动方程:
Η│ψ〉= Ε│ψ〉
其中 Ε 是常数.Η是能量算符( operator ).│ψ〉是希尔伯特 (Hilbert) 空间中的函数向量.
算符(又称算子)的概念很重要,其实也很简单.开方根号 " √￣ "就算是个算符.√￣X 2￣== X ,可写作 √￣. X 2
在所谓"本徵值问题"中,算符作用于一个向量,结果是等于一个常数乘以这个向量:
Ｈ│ψ〉= Ｅ│ψ〉.
也就是说:被作用的向量在原方向上伸长或者缩短了 E 倍.
这样的向量称为该算符的本徵向量.这个常数称为该算符的本徵值 (eigen value).
前面讨论的"苍"字,有时可以看作形容词.那就从形容词说起.先来看看一个形容词"作用"于名词的情形.
这里,形容词可类比为算符,名词类比为向量.只有那些在语言习惯中能被该形容词搭配的名词才能类比为"本徵向量".在搭配的过程中,词义会在基本范围内,向某一方向伸展、移动,以使自己的具体意义与新的语境协调.
英文 tight 的基本词义是"紧的".搭配结果:
a ～ rope 绷紧的绳子
a ～ cask 密封不漏的桶
～ discipline 严格的纪律
a ～ squeeze 困境
a ～ schedule 排得满满的日程
a ～ market 供不应求的市场
a ～ race 势均力敌的比赛
......不必再开列下去了.
既然搭配与词义有如此密切的关系,我们自然能够并且应该利用这种关系,作为"词义钩沉助忆因子".
初学英文的人,往往不自觉会走入一个"误区":记住了一个英文单词的中文释义,然后按照中文的搭配规律去"灵活运用",就如用象棋的规则去着国际象棋.其结果,自然是造出许多"洋泾浜英文"(chinglish)句子.
英文的搭配规律,有《搭配词典》可查.例如日本研究社的一种.我个人有个感觉,日本学人继承和发扬了我国乾嘉学风,对于英文学习的研究,有着丰硕的成果.这方面的著作和工具书,汗牛充栋.其中旁徵博引,为后学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但不知什麽原因,研究社的那种《搭配词典》却不是"全方位"的,这自然只是美中不足.
§1. 形容词
我们还是接住上面的话茬,从形容词说起.不过还要补充一点:我们讨论搭配问题,有两个方向(这就叫"全方位"):一是形容词作为"授"方,可以"作用"于(修饰、限制)一些名词(这个方向的搭配,一般搭配词典均欠奉,实为憾事).二是形容词作为"受"方,可以被一些副词所"作用"(修饰、限制).
例: sublime
前文说过:线性算符作用于它的本徵向量就得到一系列的本徵值.类比地说:形容词作用于它能搭配的名词就可以得到该形容词的一系列"义项".
从语言材料中我们得知可以有如下的搭配:
a ～ mountain 雄伟的山
～ scenery 壮丽的景色
a ～ thought 崇高的思想
a ～ idiot 十足的傻瓜
～ indifference 异常的冷淡
～ conceit 极端的自负
...等等.
通过学习和记忆这些搭配,我们就大致上把握了 sublime 这个形容词的"神韵".又捎带巩固了对 scenery, conceit 等名词的记忆.比起单纯从词典上查出"雄奇的、崇高的、极端的"等义项,其印象之深浅,识记之难易,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妨再和另一形容词 lofty 对看:
a ～ tower / mountain / flight
高塔 / 高山 / 高飞
a ～ style / aim / ideal
高尚的风格 / 崇高的目标 / 崇高的理想
a ～ contempt
极端看不起人
a ～ abstraction
玄虚的抽象概念
§2. 动词
动词的情形比较复杂,除了讨论得很多的动词与介词的搭配外,动词从"受"的方面看可以为副词所修饰和限制,这些都可从搭配词典中找到.
一. 及物动词
及物动词最重要的是从"授"的方向去搭配名词(这方面的材料一般搭配词典均付厥如).它"作用"于名词的道理也和形容词相似,词义是通过搭配而体现.
例: quench
～ a fire 灭火
～ the flames 扑灭火焰
～ a lamp 熄灯
～ a / the hope 断绝希望
～ the opposition 压制反对
～ one's desire 遏制欲望
～ one's thirst 解渴
比较:
quiet sb's fears 消除某人的疑虑
quell fears 消除恐惧
squash a revolt 平定叛乱
squelch the tendencies 制止某种倾向
及物动词及其所搭配的名词(作宾语)的组合,中文叫做"动宾结构".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语言最最重要的组合或结构.最好是能一套一套地记下来.不但可以一箭双雕地在记住动词的同时也记了名词,而且图景具体,印象深刻.更重要的是使用起来又快又好.就象用预制件建房屋和用集成电路(IC)制作音响设备一样.
信手拈来以下数例:
填表格 to complete / fill out / a form
完成任务 to fulfil a task
抵挡诱惑 to resist a temptation
形成习惯 to form a habit
冲洗胶卷 to develop a film
查地图 to study a map
查字典 to consult a dictionary
戒烟 to quit smoking
继承传统 to inherit the tradition
开支票 to draw a cheque
...等等.
二. 不及物动词
不及物动词可以通过适当的介词去搭配名词.如果我们把不及物动词与后接介词看成一体,它就"等效"于一个及物动词.例如:
to pine for home / love / kindred / praise
渴望回家 / 爱 / 亲人 / 赞美
to pay for the damage
赔偿损坏
to pay for a lesson
为一个教训付出代价
这方面的资料,在有些编得较好的短语动词词典可以找到.但一般搭配词典不提供.
从"受"的方面看,要注意不及物动词可以"受"哪些名词(作主语)支配.不及物动词的词义也是在这种搭配中体现的.一般搭配词典对此似未予足够重视,下面我们多给出两个例子.
例一. thrive
此词与表示现场录音,实况广播中的那个 live 是叠韵近义词,即除了辅音部分之外,韵部读音和拼写都相同,词义相近.
men / children / plants / animals thrive
人和其它生物作主语,表示"生长得好,茁壮成长,长得繁茂".
business / cause / market thrive
"生意","事业","市场"...作主语,表示"繁荣,兴旺".
例二. dwindle 缩小,减少
sanctuaries for wildlife ～d
野生动物禁猎区(地域,面积的缩小).
food supply ～d
食品供应(数量的减少).
fortune / money ～d
钱,财(数额减少).
the number of people / the regiment ～d
人员(数目减少).
health / hopes ～d
健康,希望(抽象的东西: 衰退,衰减).
例三. wane 亏,衰落
什麽东西会 wane ?
the ～ing moon
下弦月(比较: the full moon 满月)
the day ～s
一天将过,日之夕矣.
the ～ing tide
退潮
his strength / enthusiasm / influence / reputation / fame popularity／was ～ing
力气 / 热情 / 影响 / 令誉 / 名声 / 名望日渐消退
§3. 名词
名词的搭配最为丰富多姿."受"的方面,可以受及物动词(包括不及物动词)加介词、形容词(包括表语形容词加介词)和量词、介词的支配."授"的方面,可以作主语支配不及物动词和作表语用的形容词.
一. 作及物动词的宾语
例: suspision 怀疑,疑心
引起怀疑 arouse / create / raise ～
产生怀疑 cast / throw ～ on sb / sth
证实怀疑 confirm ～
消除怀疑 dispel ～
二. 作形容词的修饰对象
例: hint 暗示、提示
明白的 a broad / clear ～
微露的 a gentle / mild / slight ～
有用的 a useful / helpful ～
含糊的 a vague ～
微妙的 a delicate ～
三. 作不及物动词的主语
例一. snow 雪
落下 the ～ falls
堆积 the ～ lies (thick) / remains
融化 the ～ melts / thaws
例二. tide 潮
涨 the ～ comes in / flows
退 the ～ goes out / ebbs
例三. idea 主意
"我有了一个主意".在英文中可以用 idea 作主语,搭配不同的动词谓语:
an ～ came upon me.
an ～ suggested itself into my mind.
an ～ came across my mind.
an ～ formed in my mind.
§4. 语义场和辐射发散联络网
一个物质的粒子,在它的周围会形成引力场.如果这个粒子带电,从电学的角度看,它又可以形成电场.作个类比,一个单词,从不同的角度与其它单词发生联系,可以形成不同的语义场(semantic fields).人的社会关系,有亲朋戚友.上面讨论的搭配关系,可以说是和一个单词休戚相关的至爱亲朋.下面我们仍然以一个单词为中心出发,以不同的联系(associatiou) 方式辐射发散,试图张开一个广泛的联系网,目的还是作为记忆单词的助缘.
一. 同义词和反义词
同义和反义关系一向被作为记忆单词的方法或手段,已经广为讨论和熟悉,我们这里就不再展开了.
二. 上义词和下义词
还是举例说明最清楚.如果以 flower (花)为上义词(superordinate),则它的下义词(superordinate)可以有:
anther 花药
ovary 子房
sepal 萼片
petal 花瓣
style 花柱
pistil 雌蕊
stamen 雄蕊
各种各样的分类词典为这种语义关系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三. 双声叠韵近义词和音、形相似易混词
略
四. 其它
此外还有各种各样千丝万缕的联络.如:以名词"剑"(a sword)为例,剑与剑交击的声音可以用 clank 描写;剑所反射的光可以用 gleam 刻画.这是声、色关系.
英文还有大量的成语和格言,容易上口而且妙趣横生.其中有一些甚至好象专门为人们记忆单词而设:
as fit as a fiddle.
健康得象提琴.
All that glitters is not gold.
发光的未必都是金子.
Don't count your chickens before they are hatched.
蛋未孵出前不要先数鸡(勿过早乐欢).
分别用来记住 fiddle, glitter, hatch 三词,堪谓圆融.当然,类似的成语和格言还有许多许多,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择善而从".
某些单词会有一种典型的、独立的用例,使中国人读来觉得很"别扭".然而恰恰是这类句子最有英文风味,如果你想记住某一个单词,挑一句"怪句子"记下来(越"怪"越易记).这样不但记住了词义,而且一开始就掌握该词的正确用法和造句.
例如:
haunt: I am ～ed by what she told me.
她所告诉我的事情,老在我心头萦绕.
witness: The year 1990 ～ed a great change in this city.
1990年,这城市发生了很大变化.
overwhelm: He was ～ed with excitement.
他极为兴奋.
survive: He ～ed the flood.
他从水灾中悻存了下来.
rescue: ...her father came to her ～.
她父亲来给她解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