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机部的舅舅家
妈妈的二堂哥在七机部工作,七机部在北京永定门外的东高地,舅舅家就住在东高地七机部的宿舍大院里。那会儿东高地算是远郊区了,从我家所在的北京站口坐车,要倒好几趟,出了永定门还要坐好久才能到。所以每次去舅舅家都是一件大事,要早早出门,下午吃过饭不久就得往家走了。
记得还没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妈妈把我留在舅舅家,想让我在那儿玩两天,结果我晚上大哭大闹,怎么都要回家,舅舅只好第二天一早就把我送回去了。
舅舅比妈妈大几岁,作为南方人,他身材高大,长得帅气,那个年代就会拉小提琴,游泳也是在厂里比赛中数一数二的。他高中毕业在哈工大念了工程专业,出来在七机部下属的工厂做工程师。可能因为心气儿太高,婚姻上就不顺,早早地离了婚,也没有孩子。我们小时候感觉他就一直在找对象,结婚,再离婚。他妈妈、还有我们叫表姐的小华一直都和他住在一起。小华其实是大舅舅的孩子,很小就从老家来了北京,在东高地附近的学校借读。
舅舅家住宿条件并不好,一直到我们高中快毕业才分到单元房,以前一直是住筒子楼:几个人住一间屋,几家公用一个厕所,一个厨房。上到小学、初中以后,我和妹妹很喜欢去舅舅家找小华玩儿,因为小华会玩儿,东高地好玩儿,而舅舅又不管我们。记得有一年初中暑假,我们去舅舅家住了一个星期,那会儿小华的奶奶已经去世了。
七机部宿舍家属院面积很大,有院墙,院子里有很多栋红砖简易楼,也有树林、食堂、电影院,有点儿像部队大院儿,但没那么严格。院儿里有大喇叭,早上播军号声叫大家起床。小华起来总有些活儿要干,比如打扫卫生、做饭。早饭很简单,舅舅吃过早饭去上班,要到晚上才回来,我们就放羊了。帮小华干活儿、买菜、逛街、打牌。菜市场在院子外面,就像现在好几线的小县城,乱乱的,但又充满生活气息。下午小睡一会儿,起来接着玩,然后就做晚饭了。偶尔大院儿里也会放电影,在食堂附近的空场儿上。我们自己带着小马扎去坐,经常去得不够早,离银幕好远。
小华有时候会去东高地一个大水塘边抓青蛙,抓回来宰了做给我们吃。舅舅有时候晚上也会在食堂给我们买好吃的,印象最深的就是炸馒头。整个的大馒头在油里炸得香香酥酥的,切成片,干吃都好吃得不行。家里没有那么大的锅,就是有也没那么多油,这道美味我只在七机部宿舍食堂吃过,到现在都念念不忘。舅舅自己也有几道拿手菜,笋干红烧肉就是其中之一。江西老家寄来的笋干吸饱了红烧肉的油香,比肉都好吃。
记得有次暑假住在舅舅家,吃过晚饭小华、妹妹和我会去东高地一个大水塘边上走一圈,散步,消食儿,聊聊自己长大了想干嘛。讨论得最多的就是等高中毕业了,我们仨一起去庙里当尼姑,清净,不受打扰,没有烦恼。现在想来很好笑。
上到高中,有一次我和妹妹心血来潮,用粮票换了一只小兔子回家。小兔子是很可爱,但养在我们城里的楼房里,转眼长大,越来越臭。实在养不下去了,就送给了小华。小华一直把它养到成年,后来也受不了味道,还是杀生了。
小华很聪明,学习成绩在丰台区的高中一直名列前茅,但因为户口,要高考就只能回老家。当时她大概权衡了一下,就放弃了,毕竟那会儿上户口还很难。我们上大学以后,她有段时间非常喜欢骑赛车,曾经参加比赛从北京骑到北戴河。我和妹妹坐火车过去跟她汇合,一起在北戴河玩儿了好几天。据她的队友和教练说,如果她当时早一点儿开始训练,应该能有很好的成绩。但有一次比赛的时候,她不小心摔了,脸上缝了几针。幸好当时戴了头盔,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之后她也就放弃了赛车,一直自己做小生意。虽然起起落落,但找到了真心爱她的人,婚姻温暖幸福。只是后来这些年,她和我们渐行渐远,等我出了国更是没什么联系,再也回不到当年了。有时候想起我们那会儿在一起玩儿的时光还是很温暖。
我和妹妹大学毕业那会儿,父母都不在身边。舅舅有一次来我家看我们,和我们聊起我妈和几个姨妈的年少时光,把我和妹妹逗得够呛。原来舅舅还这么有口才!舅舅后来在花甲之年也找到了称心的伴侣。这些年在视频电话里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体还好。当然也是80来岁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