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是金色的收获季节，今年的十月还是一个喜悦的季节。在我们这个美国的腹地，Bible Belt，现代文明很少光临的小城市里，在前后十天之内，我有幸参加了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音乐会。一个是经久不息的美国滚石(Rolling Stones)乐队，另外一个是方兴未艾的中国女子十二乐坊乐队。
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个乐队代表了中美两种不同的文化。滚石乐队从七十年代开始风行北美乐坛，几十年来经久不衰，创造了摇滚乐历史上乐队寿命的记录。美国有一份《滚石(Rolling Stone)》杂志，是摇滚乐粉丝们必读的杂志。滚石乐队是美国现代摇滚乐的代名词。目前，这个乐队的平均年龄是六十岁，最小的一个成员也已五十八岁。而滚石乐队的音乐粉丝们有上至八、九十岁的老翁，有下到五、六岁的小童，真是匪夷所思，滚石乐队的风格，基本上是Heavy Metal,又是锣又是鼓，加上电吉他和歌手。歌词以重复为主。音乐则以摇滚从低潮到高潮，最后达到如痴如狂的境界。
女子十二乐坊，在地球的另一边，则是中国民乐的新定义。女子十二乐坊，其实有十三个清纯亮丽的女孩子，应用古筝、二胡、琵琶、杨琴、笛子和箫，配合西洋打击乐的背景，将古曲现代化，将洋曲中国化，体现了中国文化能包容一切气度和风范。如果说中国的商品和劳力是中国对西方物质上的冲击的话，那以女子十二乐坊为代表的后现代中国戏剧音乐电影则是中华文化对西方文化的冲击。
前后十几天之内，两场不同的音乐会，把中美两国的文化差异体现得淋漓尽致。
先说滚石乐队的表演，是在能容纳四万人的杜克大学体育场举行。为了这场音乐会，滚石乐队专门搭建了几十英尺高的表演台，呈大飞鹰形状，咄咄逼人。那表演台上还有观众席呢。滚石乐队的主演Mick Jagger，Ron Wood和Keith Richards已经是步入老年的人了，但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不同：毒品和纵欲早就将他们的容颜毁坏，他们能撑到现在还真是奇迹。Mick Jagger真不简单，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在台上又蹦又跳，又吼又叫，威风不减当年。底下观众也热情不减当年，从滚石乐队出场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在前座的都是站着看的，一直到结束，站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唱的歌也是一个经典套着另外一个经典，好歌连场。
开场歌是名曲“Start Me Up”，还配有烟花表演。在表演滚石乐队名曲“I Can’t Get No(Satisfaction)”的时候，应用先进的舞台技术，整个滚石乐队的舞台移到了前排观众的中央。全场观众顿时疯狂起来，有位女观众还将乳罩脱下扔到台上。然后又是一个经典接着一个经典，最后是“It’s only Rock and Roll ”。在全场观众的一片疯狂里和辉煌的烟火表演之中，表演节目在高潮中结束。
对于我这个摇滚乐外行来说，这表演是挺精彩挺热闹的。还有一点是群体效应，就跟体育比赛一样，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看与几万个人坐在体育场里看，虽然是同样的比赛，在体育场里看感觉上就精彩得多。看滚石乐队表演台上台下那个疯狂劲，令人难以忘怀。
女子十二乐坊的演出，是在北卡大学新装修的纪念堂内举行。这个礼堂的总容量是一千五百人左右。女子十二乐坊乐队对音响和灯光相当重视，尽管北卡大学纪念堂的灯光设备已属一流，乐队的领队还是加了几千美元的租金将灯光音响又提高了一个档次。因为这次女子十二乐坊来是属于赈灾义演，所以票一出来就被北卡各华人团体以及联想和IBM抢购一空，外人根本无染指机会。应该承认的是，我从来不太关心中国民族乐器，小时候曾学过几天杨琴，但因为后来没有琴，也没往下学。这次积极参与，主要是因为我们社团组织要支持女子十二乐坊的义演。
表演在热烈的掌声中开始。本地的州政府参议员Janet Cowell曾经在北京留过两年学，能讲一口颇为流利的中文。这次由她给女子十二乐坊报幕！随着雷动的掌声，十三个女孩子，身穿红色表演服，象天仙一样飘进舞台，背景马上变成现代派的红色背景。
第一个节目是神采飞扬的《自由》，管乐弦乐一起上，一下子就把观众的神绪提起来了。接下来的《Ruten》，《El Condor Pasa》,《苏勒河》，《阿拉木汉》，《阳关》等，一支接一支，一浪冲一浪，节奏合适，表演精湛。观众们目不转睛，把手掌都拍疼了。平时这样的演出，到了这时，不是小孩哭就是手机闹，可这次大家都被吸进去了，居然没有噪音。
一转眼到了女子十二乐坊的拿手好戏之一，弹奏世界名曲。这回轮到在座的非中国人赞叹了。同座的美国朋友听完了印象最深就是这个节目。他们没想到那些二胡杨琴居然也能准确地弹奏出贝多芬的交响曲，这是要几十个的大乐团才能奏出来的呀。说句良心话，女子十二乐坊这个演奏和费城交响乐队的演奏当然比不上，但却很有说服力的展现了中国民族乐器的功能。
又过了几个节目之后，女子十二乐坊推出了另一个拿手好戏：《高山流水》，是古筝和琵琶的对奏。这个《高山流水》，声正音纯。弹古筝的刚正有力，弹琵琶的娇媚不俗，伴奏的恰倒好处，是我所听过的《高山流水》演奏中最圆满和最感人的一次，语言无法形容。《高山流水》得到的掌声和喝彩，几乎将整个礼堂都震塌了。
接下来的表演，渐渐趋于热闹，有演奏伴着舞步以及肢体上的一些动作，一反民乐表演闷、沉、静之风。全场高潮一浪接着一浪，直至女子十二乐坊谢幕。观众们简直都疯狂了。演出刚结束，在十五分钟之内，她们带来的歌片被抢购一空，内中有许多非中国人。作为中国人，真为她们的演出感到骄傲。
可惜的是，以女子十二乐坊的风格来看，这礼堂确实小了点，我认为应以容量五千人左右的表演场或体育馆最佳。不过因为组织者行事仓促，这也是不得已的下策，尚能谅解。再就是，女子十二乐坊的表演欢快且有节奏感，其实更适合于音乐会的形式，这样观众也可以载歌载舞一番。这次她们在北卡采取了舞台表演的形式，表演者水平高则高，下面的观众们没能尽兴抒发感情。
拿滚石乐队和女子十二乐坊的音乐会比一比，风格上大部分迥异，就像中西方文化一样。滚石乐队的音乐，用强震撼、高浪头的方法，将迷醉感从外部压向观众的体内，直至观众毫无选择地疯狂起来。而女子十二乐坊的表演，则是从观众的内心将那对音乐的生活的迷醉和疯狂以天仙般的音乐唤醒并诱导出来。打个比方，滚石乐队的音乐就像一盘麻辣鸡丁，而女子十二乐坊的音乐更像一杯在冷箱里镇过的椰子水。
十天之内，两场风格迥异的音乐会，就像庭宴席上两道风格迥异菜肴，令人唇颊留香，没齿难忘。在这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村子的地球，这种机会越来越多了。愿滚石乐队和女子十二乐坊再接再厉，不断成功。
写于2005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