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unkpiano:烟花(9-10)

高山流水遇知音,从此为你乱弹琴.痴人说梦逢知傻,有空为你胡乱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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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吴香决定自学成材。这当然不是她第一次尝试了,每次失败之后,她会对自己说:forget about it,然后很长时间内不再尝试。
  
  这次她之所以重新扬起自学成材的风帆,当然是因为蒋刚。
  
  她喜欢蒋刚。
  
  有一天晚上,躺在他的床上,半梦半醒之间,他碰到她的胳膊,说,好凉啊,你冷吧?然后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关窗户。
  
  那个片刻,吴香对自己说,就是他了。
  
  吴香这个人容易被感动,别人对她一点好,她就想还给人家很多很多好。
  
  但是,上床还是不行。他一进去,她就痛。
  
  痛得不行。
  
  而他每次坚持的时间还特别长。
  
  事实上,如果仅仅是没有性高潮,也就罢了。爬不了珠穆朗玛峰,爬一爬庐山、泰山、普陀山,也是好的。但问题是,由于长期无法获得性高潮,吴香对性已经产生了恐惧心理。心理上有问题,生理上就更不行了。每次她躺在蒋刚的下面,看着上面那张起伏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快结束吧!快结束吧!快结束吧!
  
  嘴里还得接着干喊。
  
  问题是,装一天、两天不难,难的是装一辈子。
  
  是不是真的享受,人家男的一次、酱慰床怀隼矗??巍?舜位箍床怀雎穑烤退闶?巍?舜慰床怀隼矗?话俅巍⒘桨俅位箍床怀隼绰穑?
  
  于是,某个二月的晚上,吴香决定再次攀登珠峰,自己,单枪匹马。
  
  小娜说了,其实,每个女人能达到高潮的姿势都不同,所以重要的是,吴香得找到自己的姿势。

  找不到就多找找,没准找着找着,就找着了呢。
  
  它还能藏哪去,不就是长165厘米重48公斤的一个大口袋嘛。
  
  她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甚至放了音乐。Nat King Cole。Nat King Cole有全世界最性感的声音。
  
  她穿着小内裤和背心,坐在沙发上,点击到那个她已经找好了的网站:female masturbation: from basic to advanced.
  
  女性手淫,从初级到高级。
  
  好家伙。“从初级到高级”,这还分段位呢。
  
  Let’s start at the beginning, shall we?
  
  Sure! 看到Basics下面的这句话,她大声回答了一句,然后飞快地非常点击了进去。
  
  “Once you're naked, pull up a chair and sit on its edge with your legs open and take a good look at your genitals in the mirror. Try pulling your labia gently apart and examining your clitoris and vaginal opening. Try gently stroking your clitoris and watch what happens in the mirror. Insert your finger into your vagina and see how it feels, some women enjoy the sensations but many don't, just remember there are no wrongs here! Just gentle exploration and getting to know yourself a little better. This is your time and no one else, so there is no pressure and no reason to wonder if what you are doing is right.”
  
  真温柔啊。吴香仿佛看见一个幼儿园的阿姨,满眼笑意地在跟小朋友说话,语气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仿佛她讲解的不是手淫,而是插花。
  
  “If it feels good to you then you're doing it right is the general rule of thumb when it comes to self-love. Place your thumb and forefinger on either side of your clitoris and gently roll it between your fingers. Start slowly and gently and explore until you find the speed that works for you. A variation of this technique is to use both hands and roll your outer lips between the fingers. If your clitoris is sensitive to the touch this can be a great technique to try. With two fingers placed directly on your clitoris move them in a circular motion. As always try varying the speed and position of your fingers. Try drawing circles around your clitoris with your middle finger. Again a great technique if you have a sensitive clitoris like many women do……”
  
  吴香严格地按照网站的指导,动手操作起来。
  
  她干脆蹬掉自己的内裤,放下了电脑,背靠住沙发,全神贯注地操作起来。
  
  慢慢地,“感觉”浮现上来。吴香感到下面象一座小小的发电站,电流缓缓地冒出来,向身体、向四肢慢慢地发散,电流慢慢地加热了血液,加热的血液越流越快。无名的快乐在身体里泛起。吴香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依稀看见一点光,从眼前的蒸腾雾气中浮起,先是遥远的,黯淡的,然后清晰起来,变成了一个转动的漩涡。她觉得自己正身不由己地被这个漩涡吸附过去,越来越快。然而——扑通!
  
  她被甩了出来。
  
  漩涡不转了。光点消失了。发电机没油了。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
  
  吴香每次自己动手时,总是能够慢慢地攀升,却总在到达最高音之前“啪”地跌落下来。
  她把手从下面挪开。双腿还架在茶几上,背还靠在沙发上,仰面朝天地摊着,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发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算了。试试“advanced techniques”。吴香从沮丧中振作起来。她坐起来,把手提电脑重新挪到沙发扶手上,趴过去继续钻研。
  
  又听到了那个讲解插花的声音。
  
  它说可以试试腿的不同姿态、身体的不同姿势。
  
  它说可以试试挤压大腿的根部。
  
  它说可以试试tickle自己的敏感部位。
  
  它说可以试试在某种坚硬的物体上摩擦自己的阴部。
  
  它甚至说了某些奇怪的道具,其中涉及到珍珠项链、蝴蝶结、化妆的刷子以及羽毛,诡异到吴香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去试这些方法,那她真的就是彻彻底底地变态了。
  
  不行,还是不行。
  
  她又试着把身体转成各种姿势。
  
  不行,就是不行。身体就是扭成麻花,还是不行。
  
  在彻底变态之前,她决定放弃。
  
  这时候吴香已经大汗淋漓了。她被汗水沾湿的头发,乱蓬蓬地散了一脸。她的内衣内裤、睡衣睡裤散落在她的脚下,象一群受惊的小动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仰视着这场激烈的战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他妈的Nat King Cole?!她用遥控器“啪”地把那个老头子的声音给掐掉。
  
  吴香痛苦地转了一个身,在沙发上蜷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花痴,看见一只美丽的花蝴蝶在眼前翩翩起舞,于是她追了过去,扑啊,扑啊,扑啊,扑啊扑啊扑啊扑,却怎么也捉不住那只蝴蝶。她突然意识到,那只蝴蝶的出现,纯粹就是为了捉弄她,让她出洋相,让她丢人现眼。
  
  为什么别人都会的东西,我却不会?我招谁惹谁了我?!熟悉的愤怒、绝望袭上心头。从十七岁时手指无意间碰到自己的下体产生快感开始,她就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攀登性高潮的珠穆朗玛峰。其间她的实战演习地,已经从老家的小木板床辗转挪到了大学宿舍的上铺,然后从大学宿舍的上铺挪到了研究生宿舍楼的下铺,然后从研究生宿舍楼的下铺转战到了美国加州四季如春的窗前,然后从那个四季如春之地的窗前,挪到了纽约的席梦思之上。可以说,她已经是转战南北,学贯中西了。然而,那只蝴蝶,鬼魅的蝴蝶,还在逃之夭夭。还在继续捉弄她,让她出洋相,让她丢人现眼。多少次,她觉得自己已经爬到海拔7848的高度了,甚至8800了,甚至8838了,然后就是没法达到那个8848。这些年来,她本着中学学数学,大学学GRE,出国以后学统计的精神,告诫自己,路漫漫其修远兮,唯上下而求索。但是,她已经上下求索了16年了。她那一小片弹丸之地,已经被她上上下下求索得毫无秘密可言了。
  
  如果有上帝,她真想揪住他的衣领,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人象烟花一样升起来,完全是身不由己的上升,升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然后绽放。
  
  小娜说。
  
  她多么希望站在星空下,和小娜一样,和别的女人一样,看这烟花表演。看它升起,看它绽放,看它坠落,叹为观止。
  
  就像小时候看真的烟花表演那样。仰起头,站在别的小朋友中间,心扑扑跳着,怀着无限的期待和向往,觉得这个世界是一个美丽的魔术。
  
  可是,没有美丽的魔术。
  
  她吴香的身体,是一颗发霉的烟花筒子。没有光,没有热,这边火柴刚把引子点着,那边火焰又熄灭了下去。
  
  没有爱情。
  
  没有性高潮。
  
  没有期待与向往。
  
  没有美丽的魔术。

10.
  
  星期一一大早刚到公司,李察德就喜滋滋地凑过来小声对蒋刚说:大好消息!大好消息!
  
  怎么了?
  
  Tim辞职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星期五。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人事处的John跑来通知的。
  
  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我估计啊――Tim今年bonus拿得也不满意,跟上面谈来谈去没谈拢呗。
  
  你不是说他拿了50万吗?
  
  我那是瞎猜的,谁知道上面抽了多少走?他欺负我们,上面就不会欺负他啊?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
  
  那谁来管我们了?
  
  不知道,反正谁也不能比Tim差!
  
  两人正嘀咕着呢,突然一个白人大高个走了进来,见李察德和蒋刚就问:“Who worked with Tim on the student loan project?”
  
  Me。蒋刚有点怯生生地说,不知道这个人有何公干。
  
  Hi, my name is Ray. I’m the supervisor of *(^*&^%. Could you come with me to see our manager Mr.&^*%?
  
  Ok――蒋刚迟疑地答道。这个白人大高个刚才说的几个关键词,他全没听清楚,但是他知道Ray是这个部门里的一鲋匾?宋铮?荰im上司之一,有好几次在公司的party上,蒋刚看到过Tim跟他套近乎。既然Tim是蒋刚的team leader,那么Ray就是team leader的平方吧。
  
  Ray带着蒋刚走出了办公室,当他按下十一层这个楼层的时候,蒋刚就知道Ray要带他见的,是这个部门的总管Bruce,也就是team leader的立方。蒋刚到这个公司三年,除了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被Tim领着来见过一圈经理,就再也没有到过11层。
  
  What’s the matter? 蒋刚在电梯里小心翼翼地问。
  
  You’ll know. Ray微笑着说。
  
  到了11楼,果然被带到了Bruce的办公室。
  
  So, you worked with Tim on the student loan project? Ray跟Bruce窃窃私语了几句之后,胖胖的Bruce扭过头对站在门口的蒋刚说,What’s your name?
  
  George。
  
  为了避免他的名字gang在英文中引起的歧义,蒋刚早在10年前来美国时,就挥刀自宫,把蒋刚阉割成了George。
  
  Ok, George, come on in. Sit down please. I have something really important to discuss with you. Bruce的嘴角强撑出一个微笑,指指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与此同时,Ray也在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蒋刚一坐下来,Bruce嘴角那个强撑出来的微笑就飞快地收拢了。他开始几里瓜啦地演说,比手划脚,其中说到Tim这个词4次,project这个词7次,rating agency这个词6次,very important这个词6次,investors8次,risk model这个词3次,next Monday这个词两次,hope这个词4次。
  
  蒋刚凭着他漏洞百出的听力,最后也大致听懂了Bruce的意思:由于Tim的突然辞职,这个student loan的项目受到了严重挑战。但是,这个项目不可能不做了,因为投资者已经投了50多个million,而且还有100个million要慢慢地注入。尤其紧迫的是,下周一一个重要的rating agency就要来听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报告,以前都是Tim去做报告,现在既然他走了,目前又只有你George最了解这个项目,那么你就必须来做这个报告。Ray会帮助你的,你们要一起合作,通过Tim的风险模型向rating agency来论证这个项目是会挣钱的。
  
  Bruce最后那句话蒋刚倒是听得一清二楚:Could you help us out during this emergency?
  
  你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帮助我们一下吗?
  
  蒋刚简直要笑出声来,他,Bruce,这个team leader的立方,在请求他,蒋刚,这个team leader的平方根,在公司的危难时刻伸出援助之手。
  
  靠,我也有今天!
  
  当然,蒋刚还是保持了中华民族谦虚谨慎的优良传统,他告诉Bruce,他只能try his best。他以前只负责这个风险模型的编程部分,具体的数据输入和文字分析他没有做过,只有过边缘性的接触。能不能做,结果如何,能不能挣钱,还要取决于具体数字拿到以后输入模型才能定断。
  
  当然了,这个模型本身我还是很熟的,里面的参数我都知道,也参与输入过很多假设性的数据。最后,蒋刚还是忍不住拍了一把胸脯。
  
  Anyway, I’ll try my best。
  
  Bruce对这个中国青年磕磕绊绊的英语只能说是一知半解,而且他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说话要用那么多“I mean”,但是,他最后一句话Bruce还是听懂了的:Anyway, I’ll try my best。
  
  Great!
  
  Bruce站起来,绕到办公桌前跟蒋刚握手。Ray也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机会啊,机会!
  
  电梯往楼下降的时候,蒋刚心扑扑跳着。
  
  靠!那个risk model,有什么难的?Tim以前一直像个传家宝似的,掖着藏着,生怕别人偷了去。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东西,给个机会学,谁不会啊?何况我这么聪明的人?全国中学数学竞赛二等奖获得者高考全省第三名GRE2280都是白拿的?关键是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学。人家一辈子做leader,从平方做到10次方,你一辈子做程序员,永远是个平方根,人家多爽!
  
  以我的能力,一辈子就写这点程序,就像把一条龙一辈子困在水沟里一样,哪施展得开?这次要表现好了,没准就从technical side跳到business side去了呢?那也不是不可能的,那才真叫在投行工作!走出电梯的时候,蒋刚嘴里不知不觉吹开了口哨。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起伏不能由我,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全都吹混了,混了就混了吧。
  
  与此同时,Ray正从Bruce的办公室里退出来。
  
  So, you’ll work with this Chinese guy?
  
  Sure, I’ll collaborate with him.
  
  What’s his name again?
  
  Oh…Uh…I forget.
  
  Robert? I think all Chinese guys call themselves Robert after coming to America.
  
  Or Kevin.
  
  两人大笑,Ray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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