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北京《之四》 同在蓝天下
来源: Z.A 于 07-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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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出生在北京东城区的一个四合院里。
同院住的张叔叔是信鸽协会的会员，每天一早一晚指挥着他的鸽子部队在天上飞来飞去。很多邻居嫌鸽子的叫声吵，鸟粪脏，偶尔还有人偷一两只吃掉。小霞却很喜欢这些鸽子。她常常在放学后站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一群鸽子自在的在蓝天下滑过，象做梦一样听着空灵的鸽哨。听张叔叔说，他养的信鸽有的可以飞到几千里以外的地方去。小霞就梦想着，有一天她也长出一对翅膀，飞出院墙圈出的四角天空，飞过高山大河，飞向蓝天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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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lla从北二外毕业以后在一家著名的合资公司找到了她的一个工作。虽然在学校里因为出落得漂亮被当成校花追捧，但她心里好像还是以前那个站在院子里傻乎乎看鸽子的小霞。爸妈总说她心不在焉，懵懵懂懂，要不就冲她长得这么俊学习又不差，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工作。更别提找个条件好的对象了。
Bella和其他大学生一样先经过6个月基层实习。她干活不惜力，待人又有礼貌，很得上上下下喜欢。实习还没结束，就有小道消息说她会接替现在的总裁助理。Bella嘴上不说心里挺高兴，总裁是位很有风度的中年人，在员工中口碑很好。
谁知最后Bella非但没有做总裁助理，连部门经理的助理也不是。她成了“董事会秘书”兼任公关员。每个董事都有自己的助理，她实际上就给大家打杂，再加上迎来送往。就连她的座位都设在办公楼大堂里，就象饭店大堂一样。
知道去处后Bella不解地看着人事科科长。科长有些尴尬的打着哈哈说：Bella是咱们公司最漂亮的姑娘，当然要放在门面上。
后来才听说是因为总裁夫人出面干预，又给其他经理夫人们吹了吹风，最后没有经理敢请Bella做助理。Bella 很生了几天气。但她是个生性柔软的人，很快就不再计较了，甚至有些庆幸不必象那些助理一样整天跟着主官加班加点，提心吊胆。
公关部来了一个漂亮姑娘坐在大堂里的消息很快传开，几个星期之内全公司所有单身而又自我感觉良好的小伙子们都以各种理由和Bella认识了。Bella早在学校里就见识过这个，应付自如。她很快和质量部经理助理Lisa成了好朋友，两个小姑娘常常一起吃饭，悄悄的在一起说些女孩子的闲话。
Bella觉得质量部的人有点儿怪。先是那个高高壮壮的大李，总是好像忙得不行的样子。穿着一件脏得不行的工作服，从来都没有象其他年轻人一样在前台逗留，找个话题和Bella聊一会儿。后来又来了一个叫ZA的，据说是大李的徒弟。他倒真是师傅的好徒弟，连长得都和大李一样黑黑胖胖的。他的工作服肮脏程度也很快就出于蓝而胜于蓝。渐渐的，Bella越来越经常地从经理们的嘴里听到ZA的名字了。
这一年的夏天，Lisa和她的经理一起跟着大李的试车队到新疆跑了一圈儿。回来后她送给Bella两块黑色的小石头，告诉她这是从戈壁滩上捡来的。Bella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两块石头，把它们一块儿放在办公桌上，一块儿带回家放在床头柜上。每次把这两块石头握在手里，Bella好像可以看到苍凉的戈壁滩上风卷残云，夕阳如血。一有机会Bella就缠着Lisa讲她的西行漫记，可是Lisa总好像心有千言，欲说还休的样子。倒是大李开始会stop by和Bella聊几句。有时听大李讲完故事，晚上回家睡觉的时候，Bella会梦到自己来到了茫茫沙漠，站在干枯的河床边，伸手捧起火焰山火一样红的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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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晚春，质量部又要去西北试车，这次居然是ZA带队。虽然ZA现在也有了他自己的徒弟小赵，但他毕竟刚进公司两年，连人还没有认全。带着5辆车十几个人行程数万里，领导们都有些不放心。可是大李自己要领队应付国家质量监督局的抽查，又坚持不放心别人。Bella亲眼看到大李在楼道里拦住执行主席，担保ZA可以胜任。
队伍出发的这天，Bella和Lisa一起去看热闹。5辆车涂得花花绿绿，因为换了加强的减震器车屁股翘得高高的，很是神气活现。Bella想象着他们驰骋在荒野的样子，真想甩掉高跟儿鞋跳上车一起走。
一个多星期后的一个下午，办公楼里忽然有一点骚乱。质量部经理和Lisa冲进销售部经理的办公室，让他通知西宁的维修中心派人到郊区接应试车队，并通知医院可能有人受伤。忙乱过后，Lisa告诉Bella试车队在青海的山里出了事故，据说有人受伤。ZA打了个长途回来，请公司通知西宁维修中心准备接待。电话效果很差，说了几句就断了，再也接不通。现在还不知道细节，只有晚上等西宁接到了他们才知道。Bella自告奋勇和Lisa一起在办公室等，Lisa说不用。Bella手里攥着小黑石头孤零零地打车回家。芳心可可，惦记的都是远在天边的青海。
这次事故后来传出了很多版本，Bella从小赵那里得来了第一手资料。
车是在青海一段人迹稀少的山路上翻下沟的，一个试验员受了轻伤，ZA头上磕了个大包。车打了几个滚，被从沟里拉出来后惨不忍睹。勉强可以开但看上去晃来晃去切到处乱响，让人害怕。翻车的地方里西宁大约300公里，基本上都是山路。虽然试验员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师傅，可开着事故车赶山路实在是悬事儿，万一再摔一次肯定不会是轻伤了。没有人敢上这辆车。ZA当时是新司机，还不够单独驾驶山路的资格。他和大伙商量了一下，决定轮班开事故车，一个小时一换人，分担风险。ZA自己则不管谁开，都坐在事故车的副驾驶位上。小赵说ZA的原话是：我不该强迫各位干悬事儿，可是这辆样车必须带回去。你们几位大哥都是有家有口的，谁出了事我也担待不起。不管你们谁开，我都坐在这车里。你们谁出了事，我都跟你一起留在这儿不回去了。这回我不指派车手，哪位愿意和我开第一班儿？
据小赵说试验员们没有一个往后闪的，把车开翻的司机还主动多开了两班，直到ZA把他推下车去。一行人用了将近10个小时终于安全到达了西宁维修中心。
从此以后，Bella觉得质量部这几个黑胖子看上去格外亲切。有时ZA从大堂里经过，冲Bella咧嘴笑一笑，Bella都会努力回一个最好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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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小赵最近觉得自己要走桃花运了，全公司公认的美女好几次打电话叫他去聊天，每次都要他讲试车的故事。美女听得出神的样子实在让人心旷神怡。小赵使出全身解数尽量讲的天花乱坠，就象他去过不止一次似的。
小赵：“最悬的一次其实不是翻车，而是遇到劫道的。在宁夏，我们遇到一群地痞把铁耙子尖朝上放在公路上，上面撒很多干草。我们前面一辆拉货的卡车司机比较马虎，压上去之后轮胎完蛋差点儿翻车。等在一旁的十几个地痞立刻冲上去抢搬车上拉的货。司机不敢反抗，跪在地上求饶。正好我们路过，司机冲着我们磕头求我们帮忙。ZA说咱们下去看看，不管东西，别让他们伤人就行。”
“可是那帮地痞肆无忌惮，有一个抡起铁锹就冲老蒋打过来。没办法只好还手。看我们能打，那帮人一哄而散。ZA说大家快帮卡车司机换轮胎，那帮人肯定很快就会叫人来。手忙脚乱刚干完活，就见远远来了两辆拖拉机，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手里都有家伙。ZA招呼大家上车快走，他最后一辆车断后。我们车快，土匪们只能远远的叫骂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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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似箭，Bella已经在大堂里坐了一年了。家里人都觉得她不应该这样耽误下去，就托人替她联系了一个很著名的外企面试。Bella有一搭没一搭去了一下，对方马上就录取了，工资比现在高一倍，下星期就上班。
Bella不想去，但又想不出理由为什么不去。她准备了辞职书放在抽屉里，心底却期期艾艾地盼望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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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这两天挺高兴的。大李升任科长，组长就是ZA了。公关部的徐姐前天找ZA说给他介绍一个对象，是她侄女儿。ZA动了个小心眼，看徐姐的形象，她侄女估计一般。于是ZA说已有女朋友了。另外中汽所在天津开一个培训班为期10天，主讲的是大名鼎鼎的李工 – 此人是著名的ISUZU卡车索赔案的中方主管工程师，在他带领下中国第一次以质量缺陷向日本车商索赔成功。培训班下星期一才开始，但ZA这周五就开车过去找老李喝酒。
ZA象往常一样冲着大堂的美女笑了一下，心里念叨一句不知道将来便宜了谁呀，就直接找经理签字去了。美女好像有心事，没有象往常一样回一个灿烂的微笑。
签完字ZA路过大堂，随口问了一句美女Bella: "嘿，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啊？要不要我让小赵来陪你？"
美女眼睛一亮，小声说："ZA, 我和你说件事好吗？"
“当然好啊，什么事？”
“你，你，我，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好不好？”
看着美女扭扭捏捏满脸通红的样子，ZA觉得很好玩儿，怎么又是一个做媒的？不禁开了个玩笑：
“是你妹妹吗？”
美女脸更红了，结结巴巴的说：“什么呀，不，不，不是。”
美女给人做媒，也不怕别人把红娘拐走。ZA暗想，我刚刚拒绝徐姐，要是答应Bella徐姐就知道我骗她了。没辙，继续撒谎八。
“谢谢你, 我有女朋友了。”
美女垂下眼帘，声音又低了很多：“那，那你们好很长时间了吗？”
这个小丫头，帮别人忙还挺尽责。ZA索性说: “我们有一段时间了，可惜我没带照片儿。”
莫名其妙地，美女忽然眼圈红了起来，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ZA慌了，赶忙把桌子上的面巾纸拿过来，柔声问道：“Bella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Bella擦着眼睛，良久：“我要辞职了。下星期就走，挺舍不得大家的。”
真是个重感情的女孩子。ZA被感动了：“这么快就走啊？我下星期不在，赶不上送你了。这样，我让小赵替我请你吃饭送行，也叫上Lisa。以后你可要多回来玩儿啊，要用车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Bella只是摇头，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我不要用车。”
ZA心里一动，看到Bella桌上一块黑黑的小石头。他认识那是戈壁滩上的石头。ZA想了想，仿佛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他握了握Bella的小手说：“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说罢，拔腿跑了出去。
看着ZA象大熊似的跑出大堂，Bella心里又升起了希望。她不禁站起身来，盯着大门的方向。刚才一颗象往深谷里不停坠落的心，又被一根细细的线吊在了半空左右摇晃着。
很快ZA就有点气喘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报纸包。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把漂亮的带鞘短刀。做工精细，刀把和鞘上嵌着红红绿绿的宝石。ZA抽出短刀，利刃寒光闪闪。
“这是新疆有名的英吉沙短刀，手工打造。我这把不是他们骗外地游客的样子货，是我从一个做刀的人手里买来的，他自己留着用的。你看这刀刃，绝对高碳好钢。我看你喜欢新疆东西，这刀和你的石头放在一起八。我很舍不得这把刀的，你不许随便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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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东郊的晃晃蓝天下，一群鸽子自由自在地兜着圈子。悠扬的鸽哨撩拨着地上忙碌人群近乎麻木的心。
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孤单地站在大路旁，手里捧着一把漂亮的匕首，目送着远方一辆绝尘而去的越野车。
车里，ZA点着一只烟，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把音响的声音开大，跟着盗版带摇头晃脑的大声唱起来:
走四方
路迢迢, 水长长
迷迷茫茫,
一村又一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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