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我记忆中还能追溯到的最早的时候,我家门前有一棵高大的凤凰木,凤凰木下有一块露出一平面的花岗岩,左邻右舍都在这块石头上劈柴。离凤凰木不远是两棵参天的南洋杉,小时候喜欢拣南洋杉掉下来的树叶玩,那树叶是园园的长条,很有弹性,是树上天生的玩具。
与凤凰木和南洋杉鼎足的位置有一个低矮的小瓦屋,房子外边有一道篱笆,篱笆上爬满了两种肉质的植物,接近墨西哥沙漠中仙人掌那类的东西,肉质带刺。其中一种枝干是一节一节三角型的,有点像霸王的鞭子,花大如碗,雪白粉嫩,这花不单好看,而且好吃,广东人用来煲猪肉汤,称其为霸王花。另有一种枝干是扁的,那就是昙花。昙花入夜才开,大约晚上八、九点钟,天空全黑以后,开出来一样的雪白粉嫩,一样的花大如碗,花开花谢全过程就是一个时辰。借着屋里的灯光,我看过几次这种昙花一现的奇妙过程,当时好激动,感觉这植物变成了动物一样。
小时候好奇,看完篱笆墙上的花,就想看篱笆墙内的人。进了篱笆墙,没人。又大着胆子进了屋子,屋主人看到我,给我一颗糖吃。后来妈妈说了,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吃。不过,只要看到篱笆墙里的小屋开这门,我就会进去看看。
小屋子的地板铺的是红砖,那种专门用做地板的四四方方的大扁砖,屋主人杯里剩的水凉了,他就把那点水泼到地板上,那些水马上就被砖吸干了。屋里有一种奇特的味道,后来我知道那是松香的味道。进屋左手边有一窗户,窗户前边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摆满奇奇怪怪的东西,原来屋主人是修无线电的。无线电在那时是很神秘的东西,一个木盒子,和现在的微波炉一样大,正面有个布蒙着的圆洞,会有人在里边说话,真奇怪。这种东西只有很少人家有,而且买收音机是要注册的,就跟后来买自行车要牌照一样。真空管收音内部主要是一个铝壳座,上边有很多陶瓷插座,插座上插着真空管,其中一个叫着猫眼,有绿色的光,而且调声音大小时,猫眼的绿光也会变大变小。
屋主人没空老逗我玩,他修他的无线电,我就在旁边看,桌子旁边有一个炉子,那是他烧烙铁用的,烙铁烧红了,他就拿起来在一块黑里透橙色的松香上点一下,然后再在一块银色的锡块上蹭一下,然后就埋头鼓捣。鼓捣什么呢?我挨近他看看,忽然胳膊被猛扎了一下,屋主人说,你不用碰我,我有电。我一看,原来他整个人双脚是放到木凳子上的。
屋主人又要哄我了,给我糖,我不要。他给我一个大电容,跟三号电池那么大,我拿出去,把两它剥开,原来是蜡纸和铝薄卷的。我把铝薄松出来一些,还有,又松一些,还有,好像无穷无尽似的,这铝薄做的比纸还薄。最后,我就有了一根长长的银色的铝带,我把胳膊伸直了,扬起那根铝薄,然后转呀转呀,那铝带就跟着飘呀飘呀,真好玩。
这是学前的事情。没等我小学读完,半导体收音机就出来了。我邻居修理的那种真空管收音机,连同那电池一样大的电容很快成为历史了。就跟屋主人家的昙花一样,才开放,就谢了。
(待续)
凤凰木,花红似火烧天。小时候和朋友斗花,就是每人个拿一个花芯,将花芯勾在一起,看谁的花芯扯断谁的。树叶翠绿,配上红花后,这个树冠就如一只巨大的凤凰。秋天结豆角有尺来长,坚硬,我们拿来在手上想象成一把关刀,打斗玩耍。
南洋杉树叶。拿在手上如鞭子,甩起来很好玩。
霸王花。
霸王花猪骨汤。蜜枣下边的就是霸王花,清润。
昙花开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