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章:东北戡乱战争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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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章:东北戡乱战争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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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省中华民国时东北的一个省级行政区,在中国东北东南部,是东九省之一,省会通化市。

名称由来   取安宁东疆之意。

行政区划  设2市18县
省辖市:通化、安东
县:新宾、通化、桓仁、辑安、临江、长白、抚松、海龙、柳河、东丰、凤城、宽甸、安东、辉南、清原、金川、蒙江、孤山


地理
面积约63900平方公里,是东九省面积最小的。
地形以丘陵山地为主体,南边有鸭绿江河谷及沿海平原,中北部主要为长白山地的一部分。 鸭绿江贯穿全境,是最重要的河流。富含水力,建有水丰发电厂。
由于近海,年雨量在1000公厘左右,属温带季风气候,加上在东北纬度较低,是气候比较温和的地方。
人口1947年上半年统治资料为316万3911人,下半年统计资料为297万1170人。


历史
古代是朝鲜族与满族等民族活动之地。
清代时归奉天将军所辖,清光绪33年东北设省,属奉天省。民国18年,奉天改名为辽宁,继续为辽宁省所辖。 民国21年日军侵占东北,沦为“满洲国”领土。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依东北新省区方案将满洲国原设的安东、通化二省合并而成,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废除,北部划归吉林省、南部划归辽宁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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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

前300年,燕将秦开破东胡,开辟辽东。
前2世纪,扶余国建立。
698年,渤海国建立。
926年,渤海国亡于契丹。
1616年,后金(后改为清)在现在的辽宁省中部建立。
1644年,清军入北京。明朝灭亡。
1858年,爱珲条约。黑龙江成为界河。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开始。
1898年,日本租借关东。
1904年,日俄战争开始。
1905年,日俄签订停战条约。
1906年,成立“满铁”。
1911年,辛亥革命。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清朝灭亡。
1928年,张作霖事件。
1931年,柳条湖事件。发生九一八事变。
1932年,满洲国建国。
1934年,溥仪即位满洲国皇帝。
1937年,卢沟桥事件。
1945年,日本战败。满州国崩溃。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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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九省

1945年抗战胜利后,中华民国政府决定将其合并成9个行省,分别为辽宁省、安东省、辽北省、吉林省、松江省、合江省、黑龙江省、嫩江省、兴安省,即把原来的东三省每一个省分成三个省。(安东省、辽北省原为辽宁省的一部分;松江省、合江省原为吉林省的一部分;嫩江省、兴安省原为黑龙江省的一部分)

除了设置9个省外,在东北还设有三个直辖市,直属于行政院,分别是大连市、沈阳市、哈尔滨市。


抗战胜利后东北地区﹝满洲国统治地区﹞的对日受降接收工作是由苏联负责,苏联支援大批的中共解放军与行政人员进入东北进行接收, 并在东北实际驻军至民国三十五年春天才撤离。苏军撤离后大部分的东北地区实际上已经被中国共产党所控制,国民政府只能在几个大城市进行点状的接收统治。同年国共内战爆发,两年后共产党全面控制东北,故东九省及三市的行政区划方案可以说从未成功实施,多仅见于日后中华民国的教科书与宣传中。

虽然东北行政区划没有成功实施,但东北地区仍然在民国36年中华民国行宪后,于可以选举的地方依照东九省区划选举出立法委员与国大代表,并赴南京开会。例如前中华民国立法院长梁肃戎先生的选区即为辽北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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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会战

〖作者简介〗

刘玉章 (1902—1981), 陕西兴平人。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第四期毕业, 历任国军排长、连长、营长、团长等军职, 1941年任国军第52军第2师师长。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率部赴越南受降, 旋由海路开赴东北, 参加中华民国政府东北戡乱战争。中华民国政府退台后, 曾任金门防守司令官、台湾警备副司令兼军管区司令等要职, 1970年晋升陆军一级上将。1981年病故于台北。


以下内容全文摘自《传记文学》杂志 (台北) 连载之刘玉章回忆录《戎马五十年》之第六至第十一回, 即《传记文学》第33卷第6期(总第199号)至第34卷第5期(总第204号)相应内容,是作者刘玉章在退役后于20世纪70年代所写的生平回忆中的部分内容,收录了作者在东北戡乱战争及撤离大陆转进外海前对共作战的全部回忆。



【成败之鉴·国军将领戡乱战争忆往】刘玉章:东北戡乱战争亲历记

接收东北

我军海运接收东北,是由美第七混合舰队担任。当时海防港口,扫雷工作尚未完成,运输舰不能进港,只能停泊于海防以南的涂山近海,军于是在该处开设临时码头,以舰上小艇往返驳运,因而骡马无法装载,致本师在滇南三、四年间,利用节余自购的骡马,全部留交云南部队,殊感心痛。

船过台湾海峡时,风急浪大,官兵多数晕船,甚至有晕船致死者,乃由船上牧师祈祷,举行海葬礼,一周后抵达秦皇岛,时为十一月初,东北以入冬季,地面稍结薄冰,全军于十一月四日,先后登陆完毕。

是时,共匪得俄军庇护,接收日军装备,渐趋壮大,我军在秦皇岛停留约一周,先后到达的第十三军石为开(觉)将军部,以对山海关布防,闻其一个营遭匪袭击,颇受损失,时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将军,拟先歼灭山海关之匪而进入辽西,我甫至三日之第二十五师以加入战鬪,由山海关以北小道向右迂回时,第七十五团团长吴震,行动迟缓,贻误戎机,致匪军逃逸,因而受撤职处分。


东北剿匪第一回合-锦西大捷

匪放弃山海关后,向兴城逃窜,军以第一九五师留驻山海关,余均展开追剿,在前进路上,曾与第十三军相遇,我军装备与军容,甚为逊色,同属国军,何竟如此。尤以当时最为急迫者,厥为冬服,尚未得换发。

前进至距兴城约五、六十华里之绥中,据报兴城有匪盘据,军卽命第二十五师以攻击行动,由正面拘束牵制,命我师(欠第五团,该团为军预备队)从兴城以西地区,向匪右侧背迂回包围,然后与第二十五师前后夹击,期一举捕捉而歼灭之。师奉命后,由兴城西方山地小道,秘匿绕行二百余华里,于第二日黄昏前,到达兴城侧背的旧门附近,当命各部队隐蔽集结,派出多组情报人员,分路向兴城及锦西方面,侦察匪情,统限二十二时归报,期先明了匪情后,再定计划行动。入夜后,各组遵限先后归来,均谓兴城及其附近之匪,大部业已他窜,余亦在准备撤退中。适于此时,得知第五团奉命,卽前来归建。

我综合研判,兴城之匪,必因受我第二十五师正面压迫,以将主力撤往锦西,仅留一部,与我保持接触,在此匪情骤变下,翌晨本师如仍遵原令对兴城攻击,战机已失,几等于无的发矢,我乃独断专行,实施越点像锦西迂回攻击,虽超出命令范围,然与上级歼灭匪军之意图相符。遂召集团长及主要幕僚,研究指示,并下达命令,同时向军长报告,不料无线电陈旧故障,无法发报,但我毫无犹豫,决心依然仍按计划向锦西急进。并派得力军官随带战士两名,在宿营地,等待第五团交付命令。

部队于凌晨四时,以抵锦西西方之下炸山高地,师令前卫团卽饬前兵迅速占领三义庙附近要地,瞰制锦西,掩护我攻击部队侧背安全,及遮断匪向锦州之退路,并阻绝其增援,我各部队拂晓前进之秘密行动,匪迄无所知,且因兴城尚屹然无恙;火车照常通行,故疏于戒备,锦西为轻工业区,工厂林立,防守不易,而此时东站匪兵,正在搬运物资,及我攻击部队接近,匪哨兵犹误认为其友军,一经意外之猛烈突击,一时仓惶失措,乱成一团,除少数各自为战,夺路逃逸外,余尽为瓮中之鳖,几全被就歼。匪酋旅长一名,亦遭击毙。伏尸遍地,生俘匪军五百,及骡马枪炮车辆甚多。

我部连长韦裕贞,乘胜以夺得匪之卡车一辆,率两班人,用该车,以孤军向匪方穷追,致陷重围而作壮烈牺牲,甚为惋惜!是役我仅伤亡四十七人。

攻占锦西后,我卽派队向高桥追击,并以特务连,占领通往葫芦岛之瓶颈部,以防该岛匪军之逃逸。此时无线电仍不能通,不得已命通信人员,试挂铁公路电线,与长官部及军部取连络,不料一叫卽通,杜长官第一句就问:「你现在那里?」我遂将奉命迂回至兴城侧背,发现兴城主力他窜,决心不失战机,独断向锦西越点迂回,惟以无线电故障,以致无法报备,刻已全部占领,除向葫芦岛方面采取防范外;并已派队向高桥追击中,并将歼匪之战果等,略为报告。杜长官甚为兴奋,特别嘉勉。

葫芦岛方面之匪约一旅,虽经我派队监视,并占领三义庙,期予封锁。但该匪于得悉锦西失守,卽行钻隙逃逸,特务连兵力单薄,无法有效堵截,我第五团适于此时赶到,虽截击其尾部,但无甚收获。

锦西大捷后,续向辽西推进约五十里至塔山,匪闻风丧胆,我民心士气大振,对东北剿匪前途影响甚钜。翌(二十二)日,杜长官在葫芦岛海港大楼,集合第十三、五十二两军干部,检讨出关以来的战役得失,评定五个师的战绩,大加赞扬,以第二师在一日之间,夺取三城为第一而居首功,深感荣幸。

分析这次锦西大捷,实非偶然,我师经过长时间整训,部队三信心确立,士气旺盛,当然是胜利的基本因素。而在部队行动上,确实做到了秘匿企图,迅捷机动,绵密搜索等,尤其以掌握战机,而毅然独断专行者,为最大关键。此外,在重要时机通信发生故障,应引以为戒。但在本情况之保密要求下言,未始不是因祸得福。战史上因通讯泄密,而遭致失败的例证,不足而一,对匪军当时的「截收」「窃听」「破密」等,亦不无可虑。

经过锦西战役后,我体会到匪酋林彪部在俄军卵翼下,尚在初步培育成长之中,还谈不上有坚强的战力,当时卽以「快动、猛打、穷追」六字诀,剀切训勉全师,以为作战指导的准则,并向官兵讲述概意如次:

一、快动:
对我言,易于保密,使匪无法以常理判断;亦卽出敌意表,发挥迅雷不及掩耳之功能。对匪言,仓猝应战,无所措手,心理上易生震撼之错觉。兵法所谓:「兵贵拙速」,「其疾如风」是也。

二、猛打:
基于上项已掌握了优越条件,加以绝对优势之兵力火力,亦卽所谓以大吃小的泰山压顶之势,致匪无能还手,于最短时间内,歼匪于手脚慌乱之中,所谓:「动如雷霆」者是也。

三、穷追:
乘战胜余威,歼匪有生力量,不但使其无暇喘息,且使不得死灰复燃。以破灭其壮大阴谋为目的,不过切戒以过分悬殊之小部队,深入虎穴,应以韦连长裕贞为戒。

以上各点必须在明确情报下行之,断不可冒然从事为要。


北镇、朝杨、平泉之役

杜长官在葫芦岛召开作战检讨会议后,决定进攻锦州,以第五十二军(欠一师)为右攻击兵团,第十三军为左攻击兵团,我师沿海岸前进,未经重要战鬪,卽越过锦州,未进入市区。

占领锦州后,休整二日,军奉命对黑山、北镇之匪攻击,本师担任北镇,北镇城坚势险,经侦察后,决定同时向西门与南门攻击,西门攻击部队(第六团),近接至城墙附近时,发见有匪军官模样者,站于城头摇旗吶喊,指挥守兵作战─后之为匪之连长,被我以战防枪一弹毕命,于是城上匪兵,哗然大乱,部队卽乘机冲入;南门攻击部队为第五团,在战鬪中,仅阵亡班长一人,亦顺利攻入。残匪狼狈奔出北门,向西北方逃逸。两攻击部队,在城内互相呼应,共同扫荡,肃清残匪。

占领北镇后,各团分向土厂门、八道壕、四堡子等地继续攻击扫荡,于十二月二十五日,集结于北镇以北之安堡地区,旋以汽车输送至锦州以西的女儿河、大漥屯一带待命,准备接收热河。

时美国特使马歇尔主持的军事调处执行部已告成立,若干个三人小组,卽美方一人,我方一人,匪方一人,正开始工作。此时,师奉命限一周内攻占承德,但锦承铁路沿线之朝阳、凌原、叶柏寿、平泉等地,均有匪军盘据,势须沿途排除障碍,作长程的攻击前前进。

师于三十五年元月二日提前开始,由锦州出发,以包围态势,分三路向朝阳急进。于四月五日时许,进至朝阳郊区,展开了拂晓攻击。战鬪约二小时,匪卽被我击破,向西北溃窜。

在此有一小揷曲:当我部队对朝阳攻击之前夕,我先头部队炊事兵数人,夜暗错走道路,挑着石油桶之类的炊具与所带碗杓等,在行动中动荡,相互冲撞,所发出钉铛音响,匪军前哨两班,竟疑为我军突击之机枪声,闻而逃窜,其行动迟缓者,竟出面缴枪,眞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时传为佳话,匪军此时鬪志与士气之脆弱,可以概见。

在朝阳稍事休整后,继续西进,依次攻克凌原、叶柏寿等地,拟于九日晚到达平泉。行军序列以第五团为前卫,该团前兵营虽曾于纲茶庙附近,歼匪三百余人,但九时许,主力进至距平泉约二十华里之三家子村口时,竟遭匪伏击。缘三家子为一谷道,其两侧均为山地,我军以限期迫促,在急进中,疏于搜索,致猝然遭受匪二十二旅先期占领阵地之意外奇击。一时部队散乱,匪直逼至团指挥所附近,幸胡团长晋生亲自指挥特务排,奋力阻击,第三营代营长周隆松,及特务排长,先后阵亡。团高枪连之高枪六挺,损失殆尽。我适于此时赶到,卽命第四团迅速向该村东南侧高地,展开冲击。奏效后,径行包围攻击,遂将匪击溃。

稍后,复整队继续急进。行至薄暮,我正考虑宿营及警戒部属时,忽接军长命令,谓:卽派汽车团输送本师回锦州,乃不得不退回三家子宿营。当来到该村时,因恐东侧高地,有匪潜伏,当命搜查连前往扫荡,竟发现匪军约一连,一经接触,稍作抵抗后,卽行逃逸。但不幸,我搜查连连长宋德成,当场阵亡。


一件迷信事

由于搜查连连长宋德成的阵亡,使我想起一件荒诞不经的往事,在科学昌明的今天,说来近于无稽,但确有其事。

宋连长在云南砚山驻防时,任中尉排长,一日与其友在吃饭时玩弄手枪,不慎走火,击中该员太阳穴附近,子弹未能穿出。昏迷不醒者,已数日矣。我往探视,得悉军医人员束手无策。忽忆及,有一次在滇南某村一富户家休息时,主人在闲谈中,说他的五弟,能以符咒法术,将人体内所中子弹呼出。因其不近情理,我一笑置之。及见该排长头部子弹无法取出,不忍坐视时,乃以不妨一试的心理,派人前去将其请来,当他施行法术时,军医人等均曾在场围观,据事后向我报告,果然由其念念有词中,莫名其妙的将子弹从伤口取出,怪哉!眞是不可思议。嗣军长张耀明将军,欲聘其来军中服务而未果。


进入沈阳-追记俄军兽行

迨知折返锦州待命之原因,是军奉到和谈停战之命,饬双方停止作战行动。然我方谨遵,匪方并未奉行,反借此一机会,以实施更有效的壮大,而扩大其叛乱之阴谋。

忆前在越南接收时,因战争影响,工厂关闭,无数工人失业,无以为生,曾有数百人投效本师。是以越南终年炎热,人民从未受过严寒之苦。本师开往东北,时已入冬,御寒服装未备,又在日益寒冷之承德前进途中,致越籍兵士,冻死者竟达十数人之多,心中虽感不忍,亦只徒唤奈何。回到锦州后,卽将其分送至当地工厂及其它机构安揷收容,以免再遭战地风雪之厄。

旋我第二十五师开抵沈阳,进入沈阳工业区之铁西,与俄军对峙,老毛子曾不时挑衅,无理取闹,我军奉命在任何状况下,绝对避免冲突;据云来此俄军,多为集中营囚犯,素质低劣,几类禽兽,服装褴褛,形同乞丐,到处抢劫、强暴,妇女不论老少,遇之无一幸免。某次,竟将六十余岁的老太太,轮奸致死。另一次,在皇后车站栏杆边,于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对妇女施其兽行;见到人民带有腕表时,则劫夺而去。饭馆吃食,概不付钱。不顾肉类油污,食余则装满衣袋,边走边吃,衣物不识品质好坏,专喜红绿花色,见则卽行抢夺。久之,暴行范围日益扩大,由市区波及郊区。发现耕牛,则击毙之,装上卡车以去。掳掠奸淫,较市区尤甚。我民众恨之入骨,渐亦采取消极报复,常于夜间伏击,伤亡者予以掩埋毁迹,闻俄军在沈阳失踪的,近千人之多。在撤退前,曾向我当局数次索还,终以毫无凭证,不了了之。至于在鞍山、抚顺等工厂,大批拆卸重要机器,运回俄境,及蓄意培养匪酋林彪之政治阴谋,更为人所共知,无须赘述。


抚顺之役

政治会议颁布停战命令后,我师徒步行军至新民,再进而分驻皇姑屯、马三家子、巨流河、兴隆店间地区。二月十六日,新六军一个加强团,在秀水河子,被匪以后退包围战法陷于重围,匪兵力约六、七团之众,由林彪亲自指挥。上级命本师派一个团,火速驰援。遂命驻兴隆店的第六团,就近急往。十七日拂晓出击,沿途排除匪之小部队抵抗,十小时,前进了约九十余华里。及将接近秀水河子时,匪又以约二团兵力,企图以「围点打援」之故技,包围我第六团未逞;终因匪我兵力悬殊,第六团的解围任务,未达成前,而友军亦崩溃矣。

俄军为卵翼匪军成长,一再背信违诺,拖延撤军时间,迄三月中旬,方开始行动。我师由兴隆店移驻沈阳北郊,军部由新民进驻沈阳城,时新一军及新六军等,已陆续开抵东北,接收工作自逐渐扩展。长官部为取得沈阳煤电供应,令我军收复抚顺,沈阳防务,交第二○七师接替。军(欠一九五师)以两个纵队,沿浑河北岸,向旧抚顺前进。第四团为军左侧支队,在山谷前进,掩护军之左侧。第二十五师,于浑河岸,向新抚顺前进。

本师前进路须经过东陵广大山区,松柏茂密,地形隐蔽,匪军易于潜伏,曾作绵密之搜查警戒,通过东陵后,我乘吉甫车在前兵连后行进,不久听到前面枪声五响,乃超越于尖兵排之前,得知为我路上斥候,发现匪警戒哨之射击;我问:「打中没有?」斥候很有把握的说:「打中了」,续前进至匪哨所,果然遗有匪尸五具。

此事,我引为十分欣慰。并不是为了杀死五名匪兵,而是因为历年以来对部队教育训练的理想,获得了一个正确的答案,证明我的耕耘,有了收获,于此产生了下面一段联想。

我从军校毕业后,最初参加北伐与军阀部队作战,每发现其官兵毫无鬪志,我进彼退,几似行军比赛,且常有追赶不及之感,始终未经眞正惨烈的战鬪,乃以为作战,不过尔尔,及至民国十九年,参加中原会战时,情况就显然为之一变,冯逆部队,装备体能,均较我为优,尤其炮兵旣多且精。经过的长时间的惊险场面,终于敌败我胜者,不是力与力比,而是主义、领袖、革命精神使然,亦卽仁胜暴、正胜邪的结果。迨抗战开始,最初在华北及鲁南作战时,我乃采猛冲、硬拼死鬪的方式,在日军精确的射击下,攻难克,守难固,伤亡颇众,乃领悟作战在精神与物质因素之外,还要加战术战技因素-主要为射击技术,思想为之一变。

故对部队教育,特别是近战夜战射击训练及各个战鬪等,痛下决心,对来自农村知识简单的士兵,经常以浅显引喩说服,经年累月,锲而不舍的训练,蔚成风气,达到一弹一敌,弹不虚发之境地。斥候五弹,能击毙匪兵五人者,良以此耳。

我师沿途击退旧站、荒地沟的匪警戒部队后,当晚在大高家湾以西宿营,师部位置于旧站。翌日继续前进,十时许,闻左侧方面有隆密之枪炮声,我很担心左侧支队之第四团状况,因其由军部直接指挥,军部仅对我通知该方面情况,但未命我予以支持,嗣得悉该团向连刀湾攻击前进时,陷入匪之包围,匪兵力甚为强大,后知为林彪指挥之一、三、五师主力,不顾牺牲,连续向我第四团,施行人海冲锋,情况危急,我遂主动令先头之第六团,向葛布街以北攻击,压迫匪翼侧并令预备队之第五团,变换方向,向左攻击连刀湾,至黄昏时,第四团渐形不支,向东退却,与我第五团取得连系,而稳定了阵脚。匪见我援军已到,卽向铁岭方向窜去。我第五团胡团长晋生负轻伤,第四团伤亡营长及代营长三人,士兵二、三百人,攻占老抚顺后,师奉命守备抚顺,并构筑防御工事。

抚顺是一个重工业区,电力供应充足,构工材料如钢板钢筋等,弃置遍地,俯拾卽是,故工事进行至为顺利,周边的铁丝网,也都接通电流。野战工事设备,为我作战以来空前未有之坚强完备。

我曾利用机会,参观了名闻全国的抚顺油矿、煤矿等工业设备。其设施之完善,规模之宏大以及产油过程作业之精密,一再感叹不已。据云,仅油渣一项,可作百余种副产品,尤为惊人。


本溪宫原之役

三十五年三月下旬,军接收抚顺后的态劳:军部仍驻沈阳,军长设指挥所于抚顺,我师任抚顺守备;第一九五师将山海关防务交替后,车运沈阳,第二十五师由抚顺南之搭尔峪再向南攻击时,为优势之匪所阻,几陷重围,幸能沉着应战,相持十余日,匪军全线撤退。

长官部为解除沈阳侧背威胁,决心攻略本溪,以第五十二军为主力,沿安渖路南下,以新六军之第二十二师一部为左侧支队,由辽阳烟台东进。

师于四月二十九日,将抚顺防务,交第二○七师接替后,车运榆树台,当晚集结荒山子之富家屯-吴家屯之线,时第二十五师已在荒山子附近,与少数之匪对峙中。四月三十日,我以第五团为右支队,第六团为左支队,向南扫荡,沿途驱逐匪警戒部队,于下午三时许第六团在歪头山以北,遇匪第九旅一部之顽强抵抗,经激战一小时许,予以攻占,时近黄昏。第五团郭永部对马耳山之攻击尚未得手,我拟暂行停止,改为翌日再行拂晓攻击。郭团长认为马马耳山标高大,匪据之可以瞰制我方,殊为不利,乃继续攻击,终将匪击溃而占领之。

歪头山以南均为高地,标高向南逐渐增加,直至本溪形成蛇形隘路,至火连寨愈行狭隘,附近高地东西横亘,成为本溪屏障。五月一日,师以第四团为右支队,第五团为左支队,继续向南攻击前进,于下午击破烟笼山及歪头山匪阵地后,十五时许,进抵棉花堡、石桥子以东之线。五月二日拂晓后,继续向南攻击前进,九时,击破永寿寺以北亘鹰头山之匪阵地,十一时,击破黎树沟西北高地亘大岭富家崴子以北之匪阵地,并卽向火连寨以北高地攻击前进。火连寨地形险要,匪在该地附近,已构筑坚强工事,凭险顽抗,一时进展困难,我指示第五团,在机枪有效射程内,以每一挺枪,对准匪堡垒每一射口,我攻击部队利用山地死角,尽力仰行接敌,至不能再接近时,约定记号,我机枪卽行以火力封锁匪堡射口,使攻击部队在我火力掩护下迅速攀登;同时命第四团,派一个加强营,由右侧加入战鬪,适得我空军密切支持,以及新一军榴炮营之有效协同,激战二小时,终以士卒用命,前仆后继,于十六时占领火连寨及其以北高地,并以一部推进至火连寨镇北端,与掩护撤退之匪对峙。是役毙匪三百余名,俘百余名,我第四团阵亡连长二员,第五团阵亡连长一员。五月二日,继续攻击前进,并协同东进友军,向本溪湖三面围攻,进展顺利,我先头之第五团,于九时许进入本溪,扫荡市区后,推进至太子河北岸,友军新二十二师之一个团,亦进占三家子,由铁路以西,进入市区。

占领本溪后,隔太子河与匪对峙,新二十二师之一个团,奉命西调,军命第二十五师守备本溪,本师集结整顿,作南渡太子河,攻略宫原之准备。

五月四日,本师(配属新一军榴炮营)以第六团代团长李有洪部为前卫,南渡太子河,因无制式架桥材料及舟船,渡河费时,前卫于拂晓前,先派便探过河,搜索并掩护,全团渡河完毕后,卽行攻击前进,第一目标为宫原车站,于十一时许占领,续对宫原之西方平顶山攻击。平顶山山顶平坦,四周多悬崖绝壁,形势险峻,山顶并有日军遗留钢筋水泥之永久工事,复经匪作进一步之加强,并筑设数道铁丝网,似有固守企图。第六团以一个营攻击平顶山,一个营攻击福金岭,但对平顶山之攻击,在炮火掩护下,攀登至棱线附近时,遭匪逆袭,反复冲杀,我伤亡几及三分之一。连长宋仁义及所属排长均负伤,终以攀登困难,迄黄昏时仍未奏功,当卽令就地占领阵地,确保已获战果,严防匪之夜袭,我率四、五两团于当晚渡过太子河。翌(五)日晨,命第四团派一部向平顶山北侧前进,协力第六团向平顶山形成包围,续行攻击,匪终告不支,除少数逃窜外,余均被俘。

宫原及附近地区全部占领后,第五团向南推进,于五日日暮前占领桥头,翌日该团一面扫荡附近残匪,一面担任桥头守备,我率第四、六两团,于五月七日推进大安平,以第六团连系第五团,担任孤家子-亮甲山-汤河沿之守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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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会战

一、作战前匪我态势

「安东会战」是东北接收过程中,较为重要而艰巨的一次作战。其时政府因为马歇尔调停,命令我各部队就地停止待命;时当面匪军第四纵队程世才部,三个旅分驻小市、连山关、凤凰城一带铁路沿线,与我互相对峙,均在构筑工事中。

停战期间,匪根本没有遵守信诺,不时向我袭击,常有小规模战斗,以停战命令作为护身符,积极从事于扩大叛乱的准备。八月匪一度攻陷我鞍山,军抽调七五、团五八三团及第四团第一营,共两团一营兵力,协力友军予以收复。是役我四团第一营营长陈海山在攻击中阵亡,深为惋惜。

旋奉命由我军接收辽鞍防务,调整各部队部署;以军部驻辽阳;第二师师部及第六团驻鞍山,第五团驻辽阳,第四团驻大安平,一营分驻亮甲山;第二十五师驻本溪桥头一带;第一九五师回驻营盘,归长官部直接指挥。

东北天气早寒,十月已入初冬,惟尚未降雪。地形上,本溪以南至安东宽甸间的广大地区,为一片山岳地带,标高在二百至千余公尺之间,形成无数隘道;河川甚多,但均不成障碍。交通上,安渖铁路原为双轨,被俄军拆去一条,下马塘以北至桥头间被匪破坏,连山关以南可通车;公路四通八达,警备道路甚多。

二、作战计划概要

长官部为攻略辽南与安东通化地区,决于十月中旬,以新六军及第五十二军为主力,发动攻击,我军为中央攻击兵团,沿安渖路南下,本师(欠第五团)为右纵队,由大安平、亮甲山,进出河拦沟与甜水站,以全力攻占摩天岭,然后与中央纵队会攻连山关,沿公路南进,直取凤凰城,并攻占安东市。第五团与第二十五师之七十五团为中央纵队,由七十五团团长赵振戈指挥,由桥头进击南攻下马塘,于攻占连山关后,归还建制。

师于十月十九日,按照计划开始输送集中,就开进配置,第六团由鞍山徒步行军,沿途扫荡散匪,到达亮甲山后,准备对河拦沟之匪攻击;第四团主力,由大安平推进至苏家堡子,亮甲山之营仍位于原地;俟第六团攻占河拦沟后,当晚即往甜水站归建,师部及直属部队,由鞍山车运大安平。

相传,这一带是「薛仁贵征东」的古战场。薛仁贵攻打摩天岭前,到达亮甲山时解甲休憩,因而受凉罹恙,故此山以亮甲为名。目睹此险峻地形,以一千年前之原始武装,攀越作战,其艰难之情当可想见。

三、当面指示重于命令下达

战阵中,我认为指挥官如能亲莅阵头,了解现实状况,一切直接处理,方克以适应战机,我生平作战,经常位置超前,行军时,在尖兵或前兵位置,宿营时,须亲自了解附近地形地物及警戒状况后,始休息,接敌时,赶到前方,了解敌情地形,战斗间,那里危险就到那里,这都是领袖耳提面命的要则,自信颇能实践力行,因为我自知资质平常,惟有一片丹心,多流汗水,来弥补我的不足,征战二十余年,大小百数十战,幸尚无大过者,或以此耳。

此外,我认为「当面指示重于命令下达」,每于战前,我都要先集合主要干部,一方面听取他们的意见,同时告知我自己的决心,并各别指示其任务,及达成的要领。如有疑问或困难,当面研讨解决,所谓「多算胜」,务使其澈底了解,以期贯彻,从而加深其责任感,更于每重要作战之先一日,我总是尽可能集合部队讲话,分析当面敌情状况,特别指出敌人的缺点,我军的有利条件,应该如何乘敌人之所短,而发挥我之所长,为部队鼓励、壮胆,以作充分的「心理建设」。

我这鼓舞士气与激励斗志的一贯作法,尚多能切合实际,把握战场心理,进而操纵战场心理,都能获得相当的胜算成果,渐渐得到官兵的充分信仰,因而部队普遍传出「师长总有办法的」说法。

师到大安平后,即率师部幕僚及直属部队,徒步到亮甲山,开设指挥所,并了解一般状况,指示第六团,有关翌日攻击河拦沟的准备事宜。再回指挥所,召集营长以上举行作战会议,首先分析敌情,告知上级意图及本师任务,然后宣示我对任务遂行的决心处置,以及兵力运用的构想与战法,最后重申「勇者重赏,怯者重罚」的战斗纪律,与战斗间必须遵守的事项,以及应该注意的要点,会后又对主要部队长,各别给予指示,笔记命令只是补送的纪录而已,我经常提示的:「快动」、「猛打」、「穷追」六字诀,简单明了,易解易行,今天我又强调一次。

四、河拦沟、甜水站的攻占

根据情报判断,河拦沟有匪第十二旅三十六团的一营,附匪军区队的一部,利用崇山峻岭,构筑了连绵十余里的纵深阵地;甜水站一个营,则全为匪军区部队,凭据点阵地守备。

自收复本溪后,我第六团曾驻防亮甲山,与河拦沟匪军对峙过相当时日,对地形及匪阵地诸状况,均有了解。十月十九日,该团利用夜袭,先行夺取河拦沟西侧高地,翌日实施拂晓攻击时,匪却依既设工事,顽强抵抗,战斗激烈,逐堡浴血,逐山争夺,卒赖我官兵用命,营长黄中敏身先士卒,连长胡国玺负伤不退,攻下外围阵地,又派第三连长庄培林,率部向匪阵侧背迂回攻击,直捣其阵地核心的观音山指挥所,截断匪军退路,于是匪前后受敌,防御体系全部瓦解,除伤亡外,残匪百余名向我投降,河拦沟遂告攻克。

第四团发起攻击后,于东黄泥岗附近,激战约一小时,匪不支东窜,该团遂占领甜水站,当晚即饬亮甲山之营归建。

书至此,我忆起了三则忠勇小故事:(一)我第四团一营三连班长张有财,于作战前夕采买时,突遭匪探三人裹胁,他乘机取出所藏之手榴弹,立即拉火,图与匪同归于尽,结果匪探一死二伤,该班长左臂亦被炸断,此种壮烈事迹,一时传遍部队,振奋士气很大,乃予连升三级,送残废医院。(二)在河拦沟获阅战地匪报载有:「敌第二师六团二营五连上等兵李得友,被俘由我兵押送后方时,该敌兵竟乘我押送兵吃饭时之际,居然以木棒将两押送兵击毙,在夺械潜回间,又复被捕而予以枪决」云。(三)当我军在河拦沟与匪军对峙时,某夜匪军约一营,向我河拦沟西侧一个排据点潜进,被我哨兵发觉,即密报排长薛玉莲,该排长赶往察看时,匪军仍正在爬行中,守兵问排长:「打不打?」该薛排长因牢记我的规定:守军在夜间遇敌偷袭时,必须在百公尺以内,妥依射击设备,而发挥两短集火之猝然威力,遂答以:「不要打」,不意此小声之一问一答,竟被匪所闻,知其企图败露,急向后逃,在此间不容发之际,该排即发挥炽烈奇袭之火力,以狂风暴雨之势,顷刻间,陷匪于重大伤亡,余均若鸟兽散,是为我多年来体验夜间战斗之脆弱心理,「我方愈静则敌愈怯」,以之作精神教育所获得之实证,至感欣慰。


五、血战摩天岭

唐将薛仁贵征东,血战摩天岭,已是民间相传,举国皆知之故事。摩天岭分大摩天岭与小摩天岭,层峦迭嶂,形势险峻,标高五百至七百余公尺,周边多为悬崖削壁,对安东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屏障,亦进出安东的唯一门户,辽阳至连山关公路,由山岭中谷地蜿蜒而上,盘旋而下,两侧少有道路。自我军进入本溪、辽阳后,匪即在此构筑工事业已数月,完成了坚固的据点阵地,匪扬言至少可守三月。据报,该处为匪军第十二旅之四个营,一个营在连山关,三个营(附炮兵)在摩天岭。

我第四、六团于二十日攻占甜水站、河拦沟后,因甜水站位置突出,第四团即在该地停止,第六团继续沿公路两侧突进,于黄昏时攻占黄岗子,我为准备翌日的攻击,即召集第四、六团团长及当地有识之士,详询匪情与地形,遂判断大摩天岭,为匪主阵地所在,小摩天岭矮而倾斜较缓,当为匪之一部。我决心避免攻坚,以第四团(配属山炮一连)为主攻,由甜水站以东向小摩天岭攻击,奏功后向右旋回,攻击大摩天岭侧背;第六团(欠一营为师预备队)由公路南侧压迫大摩天岭正面,竭力拘束匪军,以使主攻方面有利,尔后再与第四团前后夹攻而夺取之。

翌二十一日,开始拂晓攻击,夺取匪警戒阵地后,以高昂之士气,前仆后继,奋勇仰攻,最后至短兵相接,白刃搏斗,伏尸壕内者比比皆是。匪阵地居高临下,其炮兵(日造七0)对我攻击部队,威胁甚大,而我炮兵在山下放列,难收支持之效。李团长在电话中向我建议,将山炮拆运至山上作直接支持,我在师指挥所,目睹势必如此,即饬炮兵迅予搬移,至午后我炮兵开始射击,立收制压匪炮之效。并饬直接支持步兵,向匪纵深阵地继续突击,写至此,有最感人之一段,必须特为记述:当地四团攻下小摩天岭而向右旋回攻击中,其第一连中士班长熊其佬,攻到妙峰观旁匪主堡前,已负重伤,这时匪堡机枪火力甚为炽烈,该连实无法向其接近,但全连暴露于毫无掩饰的山坡上,进退不得。如果不能克制匪堡的侧射,非但绝难达成任务,且后果不堪设想。熊班长目睹此种情况,自审身负重伤,在难望获救下,乃决心以残余的生命,捐躯成仁,他利用死角,勉力向匪堡蠕蠕移动,待至接近时,乃奋力猛然一跃,投出手榴弹后,即以身将射口堵塞,使匪机枪火力失效。全连趁此射击中断的瞬间,一涌而上,该堡及其附近的阵地遂告攻克。其忠勇,何等感人,所创造之战场胜利价值,何等伟大!

大摩天岭由西向东有五个山头,匪两个加强营凭险及既设工事顽抗,我第六团亦于第四团攻击之同时,利用夜暗秘密接敌,步步攀登,着着进迫。迄下午二时三十分攻占第四山头,黄昏时与第四团会师,匪犹作困兽之斗,敌主阵地屡得屡失,入夜匪终不支而溃,此一天险屏障之「摩天岭」,遂被我攻克。

清理战场时,匪我伏尸遍地,匪于逃窜时,多有坠落山崖致死者,我熊班长遗体,仍紧伏于匪堡射口,全身弹痕如同蜂窝,血肉模糊不忍卒睹。其后在熊班长捐躯原址,为其树立纪念塔,以永铭忠烈。六十三年夏,中央制片厂曾请国防部,向我索取此战役资料,摄制「大摩天岭」影片,遍播国军剿匪战绩,与英勇忠烈之典范,若熊班长者,可谓虽死犹生,典范长存。

安东会战,是一次连续不断的、长距离长时间战斗,由河拦沟、甜水站的绪战始,至摩天岭之高潮战斗绵亘八十余里,苦战两日夜,攀山越岭,浴血搏斗,牺牲惨烈,终歼顽敌,洞开安东锁钥,打通安东门户,在整个安东会战中,摩天岭实为关键的一战,我忠勇官兵,应无愧于国家矣。

六、长程挺进,放胆追击

攻占摩天岭后,以第四团为左支队,第六团为右支队向东扫荡,二十二日中午,左支队进抵连山关附近,击破其外围警戒阵地后,匪军即向草河口逃窜,我顺利占领连山关;此时右支队,亦到达莺歌地,我以两团,昨日攻击摩天岭,伤亡既重,士兵颇为疲劳,决定就地停止休整,我趁时,分别莅各部队激励士气,抚慰伤亡,以等待中央纵队之到达。

原以连山关为摩天岭之次一要地,判断匪必固守。依命令,本师攻占摩天岭后,应与中央纵队会攻该地,或因匪慑于摩天岭之天险,惨遭重大伤亡,尚不能守,连山关何能为耶之故,今竟兵未血刃,唾手而得,殊出意外。至十四时许,中央纵队到达,此时军长命我第五团归建。

军长在连山关告我:「因受停战限期规定,上级意图,必须在二十七日以前,光复安东市,但为时仅有五天,而距离有三百华里之遥。且山路崎岖,军能否达成任务,殊感焦虑」。我当时,审度匪情及一般状况,毅然报告军长:「我依诸般状况判断,颇有可能,但必须赋予我行动上的弹性,在攻击进展中,勿作过分的约束,充分获得相机活用,如此于限期前,可能达成任务」,幸蒙慨允。

在一般战备前进时,都是炮兵跟随本队,过去国军对匪作战,炮兵开始射击之时,也就是我主力到达,部队展开,发起真面目攻击之时,匪如劣势,即本其所谓「敌进我退」的惯技,开始准备退却逃窜之时,我这次行进序列与攻击部署,依以上任务及匪之战法,则予以适切的改变以出敌意表,俾达更为快速之目的。

同时我复硬性规定:各级指挥官在战备行军时之位置,向前推进一级,即连长要在尖兵排先头,前卫营长要在尖兵连先头,团长要在前卫营先头,我师长亦在前卫团先头,因此对前方的匪情地形,期能提前明了,而达获得先制与把握战机之效。

于是,我针对摩天岭战后,匪斗志低落喘息未遑之际,采取「长程挺进」、「放胆追击」的机动部署,使炮兵营在前卫营后跟进,尖兵连一经与匪接触,前卫即行展开攻击,而炮兵亦即迅予放列,有效支持前卫战斗,此时另以本队先头营,超越前兵连,取代前卫营任务,炮兵营亦随新的前卫营跟进,原来的前卫营则在原地整顿后,随本队后跟进,待至发现敌另一阵地时,依前法以第三个营超越前进,如此逐次变换,不特前卫始终是一柄锋利尖刀,始终是一股新锐战力,更能达缩短时间,而神速前进之目的。

摩天岭战后,知匪第四纵队程世才部之第十二旅,于草河口(军令第一日到达点)、营盘沟、龙爪沟、通远堡(师第一日超越到达点)、刘家河等处,构成五道抵抗线,行逐次抵抗,但经不起我的轮番超越前进,说来就来,剑及履及,前兵一到炮击发射,接着是一波接一波的冲杀突击,第一抵抗线败退之匪,尚未到达预定之下一抵抗线时,而我超越部队即已先行追蹑而至,又撤退之匪,是在崎岖山地徒步,我追击部队则沿道路挺进,以速度对速度论,匪又逊我一筹。

我乘车经通远堡超刘家河时,公路上遗匪尸二百余,途为之塞,因赶时间,竟在尸体上辗压而过,心有不忍,默默感叹者久之。


七、电话向敌纵队司令讨消息

我于下午约二时半,到达雪里站(军令第三日到达点),由俘匪口供,得知当面之匪,仍为程世才部之鞠文义团。鞠系山东籍,一时心血来潮,玩笑式的命少校参谋袁养吾,试接公铁路长途电话线,叫安东程司令员通话,居然一叫即应,袁参谋诈称为匪十二旅鞠文义团长,报告战况十分危急,请求迅速增援,程匪答称:「安东现在只有一个营,无能为力。目前凤凰城正在撤运物资中,盼勉力而为。」这是千真万确之直接情报,亦战地之一大笑话。大家哄然,尤其兴奋,都认为今天可到凤城了。此时,李运成团长建议,将运弹药的卡车八辆,卸下弹药,连同军部配属的卡车四辆,共十二辆,循环运输部队,向凤凰城急进,争取时速,节约疲劳,我欣然允之。竟在一日之间长程挺进一百六十华里,下午五时抵达凤城,(追击营当晚占领高丽门车站),仅阵亡首先进城之侯斥一名。

驻凤城匪军一营,在营区内竟以我军骤然而到,措手莫及,乃整队出而投降,诚热浪中之一服凉心剂也。

事后检讨此次能出奇致胜,实基于针对现实状况,以轮番超越之前进部署,临机因应的创意,合乎「作战原则」与否?不计也,我想所谓「作战原则」,无非是根据于成功的光辉战例,与失败的惨痛教训而订定者。今更大胆假定:「纵不是旧原则,视之为新原则可乎?」况原则重在活用而切戒拘泥。总统训示:「将领必须精熟原则,而又能活用原则;不离经验,而又超乎经验」,此之谓也。

八、攻占安东

入晚,军长赵公武将军到达凤凰城,一面对我师嘉勉备至,一面知左纵队第二十五师方面的战况不利,一喜一忧,对本师尔后行动,究应先救援第二十五师?抑先进出安东?征询我的意见,我答:「就任务言;自应乘胜进出安东;就友军言,则先救援第二十五师,再取安东,唯军长裁夺!」军长审度左纵队方面,支持二、三天当无问题,并知其有新六军部队已在增援中,遂决心以任务为第一,除命第二十五师的七十五团迅速归建外,仍命本师续向安东市攻击前进。

十月二十五日,除留置第六团何乃祁营,守备凤城外,余依原部署、原办法、原十二辆卡车,循环运送部队,攻击前进,由副师长平尔鸣指挥第四团,并配属第六团一营为先遣支队,沿途排除轻微抵抗,卒于下午一时左右,攻抵安东市郊,战斗约一小时后,控制了车站,占据了要点,以待本队到达后始进入市区。

我部队进入市区时,民众夹道欢呼,至为热烈,街衢遍贴「神兵天上来!」等欢迎标语,状极感人!

安东战役,为我生平所历战役中,最艰辛、最激烈、亦最为满意的一次战役。三日内对三百里以上之距离,旅次行军尚未必可能,况沿途步步荆棘,处处险阻乎?上级限期是十月二十七日收复安东,今竟提前两日完成,我欣慰于我将士用命,自己对国家勉尽了棉薄,惟相从多年的袍泽,牺牲太大,此后将不易培养与再得,实深伤感。是役,我曾获颁陆海空军甲等乙种奖章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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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造成的收获──收复宽甸

十月二十七日夜十二时,奉军部转长官部急电,命本师即派有力之一部,攻取宽甸,由匪侧后,以解我二十五师之围;当时派胡晋生副师长,率第六团及直属部队一部,负此任务,并即召集必要干部,作图上研究,因时已深夜,不便找居民查询行动地区之地形,与通路状况,仅凭图上作业,指示行进路线,下达命令,按安东至宽甸,在图上只有一条公路,事实上日人另筑有一条直而近的新路,我当然认为老路是通宽甸的唯一者,即令解围部队,循此路前进,如当时查询居民,必无疑义的选择新路,不料此一错误,却因祸得福。原来匪依其所谓「围点打援」的惯技,在新路两侧要点,已派一团兵力埋伏,准备袭击我增援部队,我以不悉新而取旧,致匪既无所知,当无所备,兵贵拙速,胡副师长以「救兵如救火」,率部急行,沿途未遭遇匪军,一日间行百余华里,迂越匪军左侧而过。第二天,续行五十余华里,近午即抵达宽甸附近,展开了出敌意表的猛烈攻击,顷刻间占领宽旬。宽甸为匪军攻围我二十五师的后勤区,存储物资械弹甚多,我遂卤获颇丰,仅步枪一项,即约有三千枝之多,按是役实为我锦西迂回战之重演。

战场上的状况,有时是难以想象的。当时对宽甸的收复,是以无意的错误反而轻取获胜,乃是偶然的侥幸,这次所选择的,却正符合李德哈达所主张间接路线的理论,即所谓:「选择敌人最不易料想到的手段或路线。」如果我早年懂得是种理论,当不认为这是错误了。

收复宽甸的翌日,胡副师长,遂率原部队向瑷阳边门攻击前进,旋得悉第二十五师之战斗,已在最不利之状况下结束,解围部队任务,自亦解除,及后师复奉命留一团于安东,余集结宽甸待命,第二十五师突围部队,在凤凰城等地收容。


宽订以东浑江鸭绿江三角地区的扫荡

瑷阳边门附近战斗结束后,匪第三纵队,窜往通化东南地区。第四纵队,留置牛毛坞及宽甸以东地区,原在宽甸附近之安东保安团等地方团队,盘据于永甸城,长甸河口以东及鸭绿江、浑江三角地带。

师进驻宽甸后,一面加强守备,一面扫荡浑江与鸭绿江三角地区,驱逐第四纵队于浑江以东,扫荡顺序:先为永甸、长甸、拉古哨水闸;长甸、永甸接壤北韩,而拉古哨水闸为鸭绿江大发电厂所在,安东电源之所系。其次为太平哨不大远儿,再次为沙尖子。

卓越的指挥,有赖于明确的情报。我历年在战场上,对总统「情报第一」的训示,体认良深;作战期间对情报的搜集与运用,绝不放松,同时也以此要求部属。对残匪及潜匪进行扫荡战,有如大池捞鱼,匪或聚或散,行踪飘忽,不怕打不倒,只怕找不到,稍不注意,每有遭受反噬之虞。同时,担任扫荡任务的部队,经常是孤立行动,盲目乱撞,能确实掌握情报,可说是达成任务,乃至巩固安全的唯一保证。

扫荡部队出发前,我照例集合必要干部,详密研析匪情,商讨战法,而后赋与任务,决定部署,大体为以下诸项:
一、要打有把握的仗,不可盲目的好大喜功。
二、行军迅速自能保密,使匪谍后我而到之情报,失去时效。
三、宿营位置要巧妙变换,黄昏进入宿营地,入夜后即密移他处,移动须向横的方向,避免直线的纵的方向,使匪先获的情报失实,无法捉摸。
四、攻击时,须形成绝对优势之兵力,时间选定于拂晓之前,务求一举成功,避免胶着;得手后,立即脱离,不可留连,否则防匪以百里奔袭之技,短时内,可能以优势将我形成包围。
五、万一受匪包围,不得已而突围时,应向匪后方薄弱处突击,并乘机扰乱匪后方秩序,相机绕道或钻隙潜回。
六、随时作应变的准备,状况危急时,必须镇静坚定,如有援军可待,即奋斗到底。万不得已时,向指定地点化整为零,利用夜暗集合;总须有个办法,绝不可束手无策。
七、注意搜索警戒,尽可能避开大道及着明地物。

十一月二十四日,派第五团郭永部(附山炮营),由宽甸向永甸、长甸扫荡,占领拉古哨后,再分两路向南扫荡,一路,指向永甸河口,匪地方团队,望风披靡,进展顺利;另一路,已攻占长甸河口。团主力,即沿鸭绿江向东挺进,占领拉古哨水闸。二十六日以一营留驻于永甸、长甸、拉古哨担任警备,主力开回宽甸。

十一月二十九日,派副师长平尔鸣,率第五、第六两团(各欠一营)附炮兵营,沿宽甸辑安公路向太平哨扫荡。以第五团附山炮一连为前卫,经七盘岭、台子沟,向蒿子城前进,驱逐该处小股匪军(约一个连)后,占领蒿子城,嗣得悉有匪千余名。在蒿子城东北至腰岭间,利用隘路占领阵地,当令第五团进击,匪凭借隘路险要,节节顽抗,卒在我猛烈攻击下,于下午五时占领腰岭。翌(三十日),第五团,继续攻击太平哨,第六团,派一个营为右侧支队,向营嘴砬子搜索前进;太平哨为匪第十二旅一个团驻守,激战竟日,于下午二时许攻克,并占领以东高地,毙匪三百余,俘五十余,我亦伤亡第七连连长林毓华以下三十余员名。残匪退守关门砬子、不大远儿一带,当时虽尚未降雪,但已寒风凛冽,为复部队疲劳,暂在太平哨停止休整。

十二月二日中午,续以第五团,沿公路向关门砬子、不大远儿攻击;第六团(欠第三营),为右侧支队,向小西岔、二道阳岔、班家沟攻击前进,第六团第三营,为预备队,下午二时第五团,击破匪约一个营之抵抗,攻占关门砬子后,续以主力进出不大远儿,以一个营由左翼迂回匪之侧背,因匪兵力较优,且占领有利地形,攻击前进中迭遭困难,终赖我官兵用命,步炮协同良好,于黄昏前,击溃匪军,占领不大远儿,右侧支队,在小西岔以西,与匪约一个团遭遇,先击溃其前卫,在小西岔东北地区,与匪主力展开激烈战斗,团附袁振海负伤,是时适有我飞机二架临空,以轰炸扫射,协力找地面战斗,匪伤亡重大,不支而退,该支队乘胜追击,于占领二道阳岔后,向北绕道与第五团会合于不大远儿。

维时,浑江、鸭绿江三角地区,仍为匪地方部队盘据,我为澈底肃清该地区,除以一部向沙尖子前进外,并令甫到宽甸的第四团,沿浑江、鸭绿江作广正面扫荡,团长侯程达,率所部或分或聚,机动灵活,自十二月五日起,一周之间,在此三角地区内,纵横自如,激战十余次,均获全胜。十二月十一日,进抵浑江口,匪地方武力及地方组织,全被摧毁。


收复辑安后之感怀

长官部为期封锁线推进到通化、辑安,作接收临江东进长白的准备,决定攻取辑安,斯时在安东之我第四团亦已归建。

长官部规定本师的任务是:「以一部留驻宽甸守备,并维护后方交通安全;主力,由沙尖子沿公路向东攻击前进,占领辑安;尔后,以一部向北扫荡,与左侧之第九十一师切取连系」。

受命后,我令第六团李有洪部主力,驻宽甸,以一部驻太平哨,确保后方安全;第四、第五两团在石龙、沙尖子地区集结,于十二月十七日,由宽甸出发,十九日到达沙尖子。翌(二十)日即命第四团,为左支队(以一营留置沙尖子),第五团(欠一营)配属山炮营,为右支队,我率直属部队在右支队后,向辑安攻击前进。

二十日,两支队沿途各击破营以下兵力不等的匪军,到达凉水井子、肥宝山各附近停止,二十一日,右支队,攻占富有街及江口对岸之太平沟门子附近,左支队,占领西岔以西高地、四道清之线,我于当日十五时,到达富有街。黄昏时,据报,有小股匪约二百余名,在二龙斗附近,占领阵地中,当命第五团派兵一营,夜袭二龙斗而占领之。二十日,右支队,沿鸭绿江北岸前进,未经若何战斗,于下午二时许占领辑安。左支队,同日下午二时,占领辑安城北各高地,残匪多逃亡韩境。连日气候严寒,积雪盈尺,鸭绿江等大小河流,均已封冻,不成障碍,为防匪军回窜,连夜构筑工事,部署守备。

扫荡战的进行,到此为止,可说十分顺利,但我个人盱衡全般情势,心理上总是蒙着一层阴影:

一、担心兵力分散:我军从鞍山至此,迢迢千余华里。沿途要点,都留着相当兵力,已形成「无所不备」而又「无所不寡」的局面,实犯兵家之大忌。
二、友军的作战观念,似太保守,行动也过于慎重迟钝,忽略机动,难期适应战机,即如第二十五师被围时,奉命解围的友军,并未作「救兵如救火」之行动,以机械化部队,一日行程仅二十余华里的速度,缓缓牛步。不着眼有你才有我的真理,不顾及困守待援者的艰危,等到抵达时,战斗早已结束,该师已经沦于不幸的命运,依当时情势,友军如能早到一、二日,则不但可解被围之厄,而且内外夹击匪军,则战况必可大为改观。
三、更有值得检讨者,是全般兵力配置的不当,例如接收盖平时,该地区根本无匪踪,却使用了精良的新锐兵力,岂非浪费。
四、上级常采取数纵队—多至五个的前进部署(则以师为单位),我也不以为然,五个纵队有如五指平伸,会被讥为「五指战术」,五指必须紧握成拳,才具威力,今分散平伸,各纵队更不以整体为主而互不相顾,致匪集中力量,有效的对我实施各个击破。
五、一般指挥官,在作战时,往往以三分之一的兵力,留作预备队。依此推算,一个师展开于第一线的兵力,仅有三十二个班,亦即只有八分之一的兵力,真正在第一线战斗。其余的八分之七,闲置一边。尔后逐次增加,逐次消耗。为何不将优势的万钧力量,于最初即以压倒之势,加诸敌人,以争取主宰战场的先机呢?我经常只以一个营为师预备队,并规定团一个连,营一个排,连一个班,原则上应控制预备队,但在情况明了时,为一举歼灭敌人,就根本不留预备队。

不幸,此后,东北剿匪情势,渐渐逆转,每况愈下,我们由主动变为被动,由攻击转为守势,当初的优势全告丧失,以至不可收拾。天命之不予欤!人谋之不臧欤!痛定思痛,何其愚昧之甚耶!


收敛忠骨与惩处败类

我到富有街后,据当地民众告知,有一位被俘国军团长,匪要他说出有关国军的诸种情况,这位团长大声叫骂,凛然不屈,匪恼羞成怒,活活把他打死,埋于村外附近。我想象这位遇难的团长,必是第二十五师的赵振戈上校,乃由乡民引导,派人前往挖掘,惟当时天寒地冻,先用柴草在地面焚烧,消冻后掘出,面目依稀可辨,遍体鳞痕,惨不忍睹,我为他买了一具当地上好的棺木,重行入敛祭奠后,将灵柩送至安东。启程时,当地民众夹道挥泪礼送,足证当时民心对国军之爱戴。

另据居民报告,有国军派来的便探三数人,目前尚有二人留此,违法败纪。以居民受过匪军组训为借口,有凌辱妇女之行为。想起我在太平哨时,曾派出一组便探,要他们潜入富有街搜索匪情,民众所称的便探,当系此组无疑。败坏军誉,可恶之极!立即派人逮捕,分别于当地及辑安两处,集合军民,宣布罪状,予以正法。
冒险中的机运

人在一生中,常有不可理解的巧合。有时是因福得祸,有时是祸得福;又或则蹈险而避过了危险,想避险反而遇上了危险。真所谓福兮祸所生,祸兮福所倚。我在辽东半岛的扫荡战后攻击辑安战役中,就会发生是种事件。

十二月二十二日,部队向辑安战备前进时,沿小路行进,我与李副师长,随带卫士二人,乘吉普车绕道,由公路向辑安前进,隔部队十余华里,在散匪到处流窜,出没无常的当时,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但事有不可想象者,这一天,有我飞机二架临空,由于能见度不良,我前进中的部队,虽曾用布板连络,仍遭误会,致低空扫射,师部官兵伤亡六十余人。我的乘马与马夫,同被击毙。如当日我随队行动,恐难逃此一厄运。

另一次,是幸不幸的问题,一则,我家眷来到沈阳;再则,连续在辽东半岛之冰天雪地中,苦战月余,有关战斗经过,及其它事宜,有向上级面报的必要,乃请假前往沈阳一行,职务由平副师长代理,我随带两班人,乘一辆卡车登程;从辑安至宽甸,约四百余华里,沿途要点,虽有我少数兵力守备,但「点」以外的「面」,都是匪活动的空间,大地白雪皑皑,卡车的行驶的目标极为明显,实随时有被匪军袭击之可能。车经沙尖子、太平哨、宽甸而至安东,居然一路平安,后来才知道;当我离开太平哨我军警备范围,不到十分钟时,即有一股匪军前来截击,幸而我早走一步,否则当不堪设想矣。


解通化之围与第二次攻

通化与辑安,相继收复后,匪第三纵队萧华部,一部窜通化以北,主力窜通化以东,第四纵队的一部窜辑安东北。

三十六年元旦甫过,奉命收复临江,友军第九十一师,由二道崴子向东北,第一九五师,由通化向东,会攻四道口,本师派一部,由辑安向东扫荡。初期,攻势顺利,原系匪避开正面抵抗,而以第三纵队主力,回窜通化,第四纵队十一族,穿过通、辑地区急窜霸王糟,通化陷于包围。

命我师留置一个营,守备辑安,由代师长平尔鸣,指挥四个营,于十五日,由辑安向北攻击,进出头道崴子,与第一九五师之五八五团会师,经先后攻占老爷岭、大黄沟,继续向北扫荡;十六日下午进抵头道崴子与友军会师,遂解通化之围。

通化之围虽解,但匪第三纵队的第八及第十一旅,又回窜东江甸子,及霸王糟一带地区;第四纵队主力,则沿中韩国境,向辑安近逼,于是辑安感受威胁,上级原令本师于到达头道崴子后,经霸王糟开往桓仁,接替第九十一师之守备任务。但平副师长,审度当时情势,辑安我仅有一营兵力,匪以压倒之势来犯,若不回救必遭覆灭。乃决心先行回师辑安;中途于蚊子沟附近,与由杨木桥、清沟子、横路三方面急袭而来之强大匪军遭遇,平副师长指挥部队,一面极力抵抗,同时并不恋战,巧妙脱离战场,依原定计划,急返辑安,辑安得以转危为安。而接替桓仁防务之计划,亦奉命停止实施。

第一次攻略临江失败后,至二月初,长官部为贯彻接收临江、抚松,构成封锁线的预定计划。决定发起第二次攻击,令我之第二、第一九五两师,及新二十五师之一部,担任此任务,各部队于二月十日,集结清沟子附近,准备十三日开始行动;但至十二日晚间,第一九五师,在高丽城子附近遭匪袭击,并陷入包围。激战终夜,伤亡惨重,突围时辎重损失甚大。同时匪另以一部,向通化渗扰,状况极为不利;本师奉命星夜驰往通化增防。结果,通化之威胁虽告解除,而第二次攻略临江计划,复成泡影。在此期间,我因假离部,职务由平副师长代理,指挥处置均甚适切,殊欣慰也。

这时,匪势渐趋猖獗活跃,遇弱则攻,遇强则逃,飘忽无定,而我呆守点线,兵力分散,整个战争面,尽属匪军所有。

本师在宽甸辑安一带,近两月来,东西扫荡,来回增调,往返驰援,已疲于奔命,部队历经苦斗,长期未获整补;又因兵力分布于漫长之交通要点,且常遭袭击损失,我深为危局忧虑,所幸全师官兵,尚能深明大义,奋斗不懈,在此万般困苦中,仍能勉撑不误。

当师驰援通化时,为集中兵力,对后方要点守备,尽量缩减。在沙尖子,只留一个班担任守备,匪惯以大吃小,曾以绝对优势之兵力,连续对该守备班攻击三日,我守兵始终屹立,而尤能感人者,附近民众,却于夜间自动冒险暗送食物:「军为鱼,民为水。」惟军民打成一片,乃克汇为无穷之力,信然!匪以伤亡惨重,久攻无效,终于自行窜走,后该班清理战场时,山坡下遗匪尸七十余具,遍地血渍斑斑,一切可想而知,我衷心欣慰!这一班人,对十余倍之匪军孤立作战,而能克敌奏功,诚奇迹也。我特升该班长三级,任为少尉排长,并通令全师知照,俾宏忠勇,而励斗志。


第三次攻略临江

二月中旬,上级又决心对临江作第三次攻击,仍由我军各师及新二十二师、九十一师为攻击部队,作战计划概要是:新二十二师为右纵队,进占八道沟,与本师会合后停止待命;第九十一师为左纵队,向高丽城子—八区街攻击,尔后向抚松进出;本师为中央纵队,先在大荒沟至松沟岭间,构成封锁,尔后向临江进出,统归第五十二军军长赵公武指挥。

二月十九日,各部队按计划开始行动,当此时,匪军已普遍活跃,到处窜袭阻挠,时陷我部队于不利;果尔,第九十一师的一个加强团(该师左侧特遣支队),第一天即在大北岔为匪截击,次日,该师主力又在夹皮沟岭以西,攻击被阻;为打开第九十一师危局,师奉令后即派第六团,由龙爪沟东北无路的山地向夹皮沟岭取快捷方式迂回,期于二十一日拂晓前到达,协力该师(九十一),对当面匪军,前后夹击,而收釜底抽薪之效。

龙爪沟东北属长白山区,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积雪没胫,大地一片银色,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幸向导「土民」熟悉,赖以不致迷失,官兵攀藤附葛,翻山越岭前进。二十一日四时,我尖兵连,于进抵大荒沟岭附近时,俘获匪哨八名,经讯知,附近小村中,尚有匪迫击炮连驻在,当即乘雪夜以迅雷之势袭击,予以一网打尽。

时第九十一师左侧特遣支队,已进退失据,情况愈形危急,本师复奉令连夜率第四团及直属部队,经大龙爪沟门,于二十一日上午驶抵八区街,使该师主力,转往解救其大北岔方面之围,斯时突接第六团急电,在夹皮沟岭以东地区,受匪包围攻击,战况十分紧急。我当悉显系第九十一师,未实施当面攻击所致,遂即命其努力向八区街方向突围,不得已时,占据附近要点,坚守待援;另命第四团主力,附炮兵营,速向夹皮沟岭东南攻击;同时要求第九十一师,以其小荒沟附近部队协力;经我四、六两团内外夹击,终于,突破匪的包围,而扭转危急,第六团突围时,指派一连掩护,其后自行依照我平时指示,向匪后逆进突围,二日后安返通化归建,深堪告慰。

途中足部冻伤的患者有百余人,利用雪撬等运输工具,即送往通化疗治。

是役自本师星夜赴援后,友军始终未主动与我协力。似乎他的任务,已由本师完全负负,实令人莫解。

八区街为长白山麓的一个大镇,群山环抱的盆地,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人口五百余户,二十二日下午,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判知匪军约五个旅,正由各方分进,共向八区街涌来,此时,最感困扰的,是通往通化之大龙爪沟门,已被匪攻据,亦即我唯一的交通孔道,被其阻绝;揆其企图,厥为将本师及第九十一师,围歼于此一盆地之阴谋益为明显矣。而本师,目前则连日转战,不遑喘息,而友军战志消沉难获协力,如在此决战,既无补给,又乏援军,处境极为不利。故我当时决心,先夺回大龙爪沟门,此为惟一要图。于是集合仅休息一夜之第六团官兵,恳切说明目前的处境危急,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死里求生,收复此一孔道大龙爪沟门。否则此地既不能守,退路已绝。……话后,即饬攻击前进;回部将本师今晚决行突围之状况,分别电告长官部与军部,并请军派队接应。迨获长官部覆示,饬与第九十一师赵师长(琳)协商处理,当即偕同李副师长运成,往访赵师。就我的见地,向其分析匪情地形,及上级无兵增援,焉能坐以待毙,应即主动脱离。更坚决表示必须今晚行动,期能共同作有计划的撤退,并由本师负掩护之责,反复谈约二小时,赵师长木讷寡言,只重复的答我一句话:「我要揍他。」但如何「揍他」,却又计无所出。无奈中,我只好告别,并再肯定的说:「我决心今晚撤离」。返部后,即召集第四团营长以上干部,指定该团担任撤退掩护,尤其恳切告诫此一任务之重要性,只许成功,并要求直到本晚十二时,方可脱离;不得已时,可化整为零,至通化预定地集合。继而又召集直属部队,指示行军顺序时间,更特别要求转进间之确保连系,严饬各阶层对所属失误者,应负严格处决之责。晚七时,街上已一片凌乱,车辆横七竖八,军民慌成一团,更奇怪的,是在路上遇到第九十一师副官处长,正在找他的师长不得,我的车子在人丛中挤行数里后,获悉大龙爪沟门已被我第六团攻克消息,当时甚感我之命令贯澈,及其生死与共的团结精神,行经大龙沟门山顶时,李团长向我报告战斗经过,得知匪兵力为一旅,较我久战残缺的第六团远为优势。究其攻击得以迅速奏功的原因,实得力于本师过去一个任采买而被俘的士兵,乘该团攻击与匪接近时,该士兵乘机从匪方急奔而来,说明他的来历,并指述匪旅部及其预备队位置的所在,副团长张晴光即集合迫炮,集中对准其所示,作急袭射击,匪旅长当场毙命,匪军顿失重心,而形混乱,我乃乘机一举而攻克之,诚天人同助所致也。

我除当面慰勉后,并告其俟第四团通过后,即行撤离。

当我夜离八区街不远之夜色朦胧中,遥见乘骑六、七人,在我前面行进,甚有存疑,及车至其近傍,一望之下,赫然乃第九十一师赵师长等高级人员,数小时前我对他说得舌敝唇焦,他总是无动于衷,满口「我要揍他」,不科他竟走于我之先矣。殊觉其外伪强而内荏,难以思议。

通过大龙爪沟门后,地形由高而下,车在冰沟滑行,稍后,遇到军之接应部队——第一九五师何士雄副师长率领尹先甲团,我除致谢后并请在原地掩护,我第四、六两团通过后即行撤离。

午夜,我率直属部队通过长春沟后,大龙爪沟门之匪,经整顿后,即向长春沟猛袭,何副师长率五八五团奋力抵抗,终于达成掩护任务,但何副师长不幸督战阵亡,殉身救友,义薄云天,我感念不已。

我第六团拂晓前,甫转进至葫芦套,即占领阵地,而跟踪之匪,不但已抵我阵地之前,并已占领葫芦套东方之高地,地势冲要,为通化屏障,幸复经我第六团果敢逆袭,匪终不支而退。第四团除营长吴贤以下,伤亡百名外,余亦于是日收容完毕,师抵通化后即作临时整补。

应退而不退,等于应进而不进。这次在八区街,我审度当时状况,毅然迅速撤离,实乃情势之所迫,稍一犹疑,则五倍以上之匪到达时,我将进退维谷,攻守失据,陷于不可想象之境地。嗣后,同仁们对我这次作法,都感意外。认为我的个性,当必先与匪作殊死战,拼个你死我活,百件考虑。殊不知当时处境:地形上我已处于死地,兵力尤为众寡悬殊,匪后续部队蜂踊而来,我友军又远水不济,如徒逞意气而作暴虎凭河之斗,适足以中匪之奸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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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长会战期间

我第五团原在辑安担任守备,奉命撤守后,于二月二十二日返抵通化以西的快当帽子,时吉长会战已起,长官部为策作战军右侧背之安全,令我师编组一个支队,归长官部直接指挥,驰援北山城子。

那时,我四、六两团,方于八区街附近激战突围之后,损失颇重,有待休整,遂以第五团,配属第四团一个营,及山炮营(欠一连),任此一支队任务。

支队于三月一日抵南山城子,匪回窜柳河。三月十四日,该支队奉命以一营驻守北山城子,主力接替梅河口,曾泽生部防务,暂归曾军长指挥。在此期间,师负责维护通化至新宾的交通安全,师部及第六团主力,驻新宾(六团一部驻三棵榆树,一个连驻旺晴),第四团率一个营驻永陵,第三营驻快当帽子。

吉长会战开始后,守备桓仁的第九十一师,星夜北调,长官部命本师派一部接替桓仁防务:当派第四团抽派部队(团部率四个连)前往。匪乃乘我兵力分散,自三月十日起,不断向桓仁袭扰,先为韩共李洪光支队,及后增加匪第十旅一部;至十四日晨,我以伤亡颇重,且携行弹药有限,如再恋守,必徒遭牺牲,乃令其向永陵转进,于十五日到达。

师在新宾的兵力仅一个团──第六团,该团能参加战斗者,已不足千人,并使其担任新宾以东迄三棵榆树及旺晴东昌台之守备。

缘新宾为一盆地,四面环山,民房星罗棋布,市郊附近无可利用之高地,仅能在市区边缘,就近构筑工事,但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掘地难于凿石,根本无法施工,只有在地面泼水,泼一次水,结一层冰,随泼随结,积高使成掩体。从三月十九日起,匪开始向我三棵榆树进犯,该团在三棵榆树旺晴边门,东昌台各南北之线,以三个地带采取持久抵抗,逐次消耗匪军兵力。二十一日,匪军攻我东昌台,我坚强抵抗,激战终日,入夜,匪以多数小纵队渗透,亦未得逞;李团长为眩惑敌人,巧施疑兵,以汽车四辆,在东昌台村落附近,往返行驶,前进时开灯,返回时熄灯,匪军以为我增援部队到达,自动向旺晴边门撤退,我亦以兵力过少,未予追击。

据报匪约三个旅,由三方面向新宾前进中,相距约三十华里,我以兵力过于单薄,无法守备,于无奈中,电请长官部要求第五团即速归建,实则相距四百华里,已缓不济急,是以在一日内两次紧急集合干部,指示应战措施,并宣布「光荣战死」的决心,万不得已时,作最后准备──集体自杀,但必须竭尽所能,使匪付出重大的代价,始能甘心。

依距离计算,匪当于明日拂晓,对我发起攻击,然竟「必死不死」,天怒乎?奇迹乎?是夜突然狂风暴雪,户外寸步难移,我想出外察看,不但门不能出,且呼吸亦感窒息,如此直延至翌日午后,匪原想进犯,竟因此告吹,当时抚顺至新宾的交通「火车」,仍通行无阻,我臆测匪判断我之增援,当可能到达,进犯时机已失,遂放弃此一攻击企图,自动他窜也。

第五团奉命归建,于二十日晨出发,梅河口至新宾相距四百余华里(已如前述),我限期三天到达,该团沿途排除匪之扺抗,于第三日黄昏时,赶到距新宾三十华里之旺晴,此处有我情报搜集所及掩护部队步兵一连。郭团长向我电话报告,连日在冰天雪地中急行,部队艰苦不堪,且炮兵辎重及掩护部队尚未到齐,要求本晚即在旺晴宿营,次日到达新宾,询其当地匪情,经答以无匪情,我遂准所请,适于此时奉到长官部急电,令该支队经庙岭沟,取快捷方式前往三棵榆树,以解通化之围。所谓快捷方式,乃系山路。炮兵辎重,不能通行,遂命其将该等部队开回新宾,余则向指定地急进。

二十三日,郭团出发不久,即发现有匪大部队,由旺晴东北面,另股匪七、八百人,由旺晴东南面攻击而来,该团于此包围圈中,奋力迎战,初期曾击破匪先头一个营,但匪后续部队源源增加,兵力与之则渐不成比例。及至下午,匪第八旅参加战斗后,匪军已逾我郭团八倍之众,势须突围。黄昏时,郭团长负伤归来。据我事后判断匪之强大兵力,一则系由梅河口追蹑未遂者(因我行军速度快),一则系由似日前企图径攻我新宾者,此时就近集中转用于围攻该团,情报不灵遭此不测,殊以为憾。

是役匪对我部队行动,了如指掌,高级司令部内显有匪谍潜伏,否则焉得电令该团于归建途中转赴三棵榆树而入其预为布置之口袋乎?尤其以一加强团之能力,向距通化约二百里之友军解围,岂非白日说梦耶!


永陵民间的神话

永陵在新宾县西南约三十里,民间相传,关于清始祖陵墓的奇异故事。

永陵东北面有一系列山脉,其形似龙,连绵高耸有十二个山峰,南侧为一河流,山系的首部系峥嵘岩石,适在河中,状似吸水,诸峰由东蜿蜒而西,当地人称为龙背。

南麓中间部,即为努儿哈赤的陆墓。相传努儿哈赤死于战阵,就地临时营葬,其后将灵骨移来永陵,拟正式另行建陵,将骨匣暂置予该山南麓之大榆树根处(树约有五围,荫蔽逾亩),不料隔日竟不翼而飞,但见树根部突然隆起,一若骨匣被其所食。然以出事离奇,又恐触怒神灵,遂即以此代为陵寝,「永陵」其名,或以此耳,树身倾斜,略与地面成平行,以木柱十数根,为之支撑,并涂红漆以壮观瞻,另在树前建筑陵墓,且置各种堂皇设备,以示伟观。

清廷统治中华二百余年,关外三代,关内十帝,共十三朝,其十二峰及龙头,据云,即为清代历朝皇帝之象征,更有怪诞者,据当地土民云:「辛亥鼎革,宣统逊位后,该树即行枯死,及后溥仪伪满傀儡登场,枯树突又生一枝」,及我见时,已直径约五公分之粗,以匪军先我到达该处──曾将其砍除,丢于枯树之旁,此确为我亲眼所见,复睹山系蜿蜒,状似龙行,故姑妄听之,姑妄记之。


放弃新宾接防辽南

后来匪乘我东北兵力分散,到处窜犯袭扰,防不胜防。部队往返增援,疲于奔命,多处仍被各个击破。因此上级决定放弃不必要的点线,以缩小防守区域,集结机动兵力。五月中旬,将安东、吉林、通化、新宾等地,均令放弃。

原驻四平街的第七十一军,为策应北满战役北上,本师奉命铁运四平,接替该地守备任务,并指挥该军留置部队,及两个保安团,然仅为时一周,因北满战役失利,该军复回师四平,此时本师亦奉令返防沈阳,但该军副军长等,均以军长未返,竟坚不允遽而成行,及陈军长返防,经我面报一周之防务设施,及奉命返渖与贵军坚留情形等,请予指示,陈军长豪侠风度胆识过人,断然曰:「上级既有命令,你应马上遵照办理!」又说:「我既已回防,防务当由我负责,问题并不在兵力多寡,而是在有无必死必成的决心,我一息尚存,决不使匪军企图得逞。」云。陈其后变节投匪,固为人所不齿,但其当时的决心与气度,实足称道。「四平街之役」,在极度困苦的状况下,固守四十天,终不为奸匪所拔,并使匪付出五万人伤亡之重大牺牲,何尝不是这股蛮劲所获致?


是非曲直之辩

本师自从在葫芦岛登陆以来,连年大小战役无不参加。初:攻略要地,追踪扫荡,奔驰千里;及后匪军袭扰各地,或兼程应援,或派军固守,或于恶劣战况下完整突围,不遑喘息,迄无在一地整补者,而目前统计全师伤亡缺员,已达四五千之众,对本师之过去,显有劳逸不均,亦似非用兵之道,长此以往则官兵自然将有同感:人非铁铸,尽瘁量无日矣。

到沈阳后,不料一向英明的陈兼长官辞公,集合第五十二军训话时,竟痛加斥责,直指第五十二军是东北地区最坏的部队。无纪律,乏战绩,因此人心惶惑,士气颇受影响,我亦甚为懊丧。此时赵军长已请病假离部,由副军长梁恺代理,我觉得长官对部下,有如家长之于子弟,训话之动机,如出于「爱之深而责之切」的出发点,固为统御的常道,但过份离开事实,则是非不明,曲直不分,对无日不在冰天雪地之中,出生入死的官兵,突遭冤屈,将何能使其仍全心全意以继续发挥大无畏之忠勇精神乎?我诚恐陈长官初莅东北,师以上作战经过,了解尚欠深入,一时受奸人挑拨、拨弄,致先入为主,乃携带各战役经过有关资料,冒然晋谒长官,幸承接见。我遂依据事实及长官部记录,将第二师在东北各战役作战详情,缕缕详陈,总战果是:消灭匪军有生兵力七、八万之众,卤获步枪五、六千支,及其它武器弹药等,要求长官详为查证,并报告了长官的训诲,士气颇受影响,我今后将何以胜任斯职,恳求恩赐长假,更率直的说:「我从军校毕业后,在第二师服务已二十余年,担任师长职务亦已有六年;我只知埋头苦干,尽忠职守,没有任何人事关系,即如关麟征将军虽属同乡,但抗战前根本互不相识,抗战开始第二师编入第五十二军,始有长官部下之份。」我之所以报告此话者,因为曾闻长官与关雨东将军,有不愉快之说,但我敬畏长官耐心听我这些不敬之言,不但未曾生气,反婉言对我说:「第二师与第二十五师,是北伐抗战时代国军中,最有悠久光荣历史与战绩的第一流部队,你先把部队整好,请假事以后再说!」最后我请准给予三个月整训时间,不赋与作战任务。归来深感自己今天讲话之冒失与冲动实为不安,然个性使然,实非得已也。

不久,补充新兵五千余人,即开往本溪开始整训。

此时,桥头以南已为匪所据,整训间,同时要对该方加以防范,故训练的主要课题,依最近对匪作战经验,着重防御中,争取主动的设伏战法,在防地外围四十里范围,通往匪方之主要交通路线,及要点,均派出哨探,广泛搜集匪情,并在匪可能来袭的必经之路,设置伏兵,并作必要设施,如发现匪有积极进犯情报时,即秘密派出部队,诱致匪于我最有利的地带,而一举予以歼灭之,没有匪情时,照常加紧训练,以「寓训练于战斗」,「寓战斗于训练」,在此期间,匪军果然于某夜,分左右两路,向我宫原守军之第六团进犯,该团本此要诀应敌,匪右纵队先头之营中伏,几被我全部歼灭,匪营长亦被击毙,嗣后在此地之匪,迄未敢越雷池一步者,亦即我计之得售故也。

在此整训期间,趁机加强了本师原有之「三人小组」与「全面督战」之规定:所谓「三人小组」,即;为确保基层战斗实力,巩固基层部队安全,特编「三人小组」,以三个人为一小组,指定其中一人为组长,每班编三个小组,均受其建制上班长之指挥,小组三人之生活、操课及战斗等行动,均绝对结为一体,无论平时战时,如其中一人犯有过失者,其中二人均连受处分,本办法用于速成新兵训练,防谍保密,巩固部队基层等特具功能。所谓「全面督战」,即:为整体发挥战力,保证胜利,特规定「全面督战」,实即为更有效的贯彻连坐法之实施。在众目睽睽下,相互监督,共同奋斗之谓。其法不仅是上对下,而也是下对上,左对右,右对左之全面督战,不问级职,只问勇怯。如有畏缩不前,或临阵规避者,经邻近战友发觉时,即可就地枪杀,即各级指挥官,亦不例外。其执行人属士兵时,则连升三级,属尉官时,可拔握晋升,属校官时,则有优先升缺之保证。如此,勇者益勇,怯者亦不得不勇。

七月二十日前后,匪在亮甲山、大安平一带抢劫粮食,保安队被迫向辽阳败退,我奉令率第五团于二十三日车运辽阳,本溪的第六团也于同日归建;二十六日开始向南扫荡,收复汤河沿、亮甲山两地,防务仍交保安团后,移驻辽阳。

这一段时间内,军师人事已多有变动,副师长胡晋生于第二十五师前在瑷阳边门失利后,调升为该师师长,团长李运成于安东会战后,调升本师副师长,赵公武军长离职后,上峰派覃异之接任第五十二军长。

自三十六年五月,放弃安东、通化、新宾后,国军在东北的情势,日见逆转。长官部采取「战略上守势,战术上攻势」的原则,于十一月末,命第五十二军收复海城、大石桥,以打通辽南走廊,解除营口孤悬,本师参加此一任务,沿铁公路南进担任主攻,十一月三十日下午攻克海城,俘匪一个团,复继续向南攻占大石桥,并分兵扫荡,接应营口守军东进而会师,三十七年三月,我因在师长任内作战有功,获颁四等云麾勋章一座。

我原报告陈兼长官,给我三个月整训期间,今仅及两月,即奉命参与收复海城大石桥之役,任务完成后,往沈阳再谒长官,长官下楼至官邸门外相迎,亲切有加,我即报告:「部队整训已暂告一段落,并经一次作战考验,达成所赋任务,俘匪约一个团,恳依前示请赐假离职。」长官甚为嘉勉,并告以已任我为第五十二军副军长,仍兼第二师师长;而避谈请假。不得已,我请求前往南京中训团受训,幸蒙批准。


受训催归

这时,去关内的交通已经受阻,我只好乘飞机先到北平,续飞南京入团报到,中训团教育长是我的老上司黄达云将军,孰知受训未及二周,陈长官及覃军长均以十万火急电,两次催我返部,我去留迟迟难决,暂未置理。

中训团当局以前方连电催返,而迄未应命,团方难辞责任,我当即不待考虑,即行离团,但离团时,我以不愿返部之意请示达公,蒙指示应先晋谒总统,依惯例,须有相当时日方能获示召见,遂向总统府登记。

我连年征战,身心交瘁,满想乘此稍事休息,即去上海一游,不料第三天,就接到总统府召见通知,自当遵时前往,并又随带出关后参加战役的有关资料,详为报告,也提到了陈长官初到东北,痛责第五十二军之经过,我深感愧疚,实无法再肩此重任,总统派我任何工作,我仍决尽全力以报高厚,但免重返东北,并祈派员调查事实,倘有不实,愿受严厉之处分。总统慈祥的看着我,始终未作指示,也没有责备。

是年,次女筱玲于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在南京鼓楼医院出生,两儿两女我夫妇之子女之愿已足。

三十七年初,东北的局势更形恶化,新五军遭受挫败,第二十五师师长胡晋生在鞍山被俘,覃军长一再急电催返,第五十二军团长以上,更联名派黄中敏团长为代表,来京敦促,我感觉多年患难袍泽,对我如此怀念,内心又不无产生矛盾之念,老军长关雨东将军,亦不忍光荣的第五十二军,残破支离,以至不可收拾,也从旁劝导促行,遂又在欲留还去的心理下,搭机飞北平,转沈阳返部。到部的第一天,即奉调任第五十二军军长,第三日,由副长官梁华盛将军布达,诚受命于危难之际也。此时东北司令长官易人,由卫立煌将军继任。

军部早于三十六年仲冬移驻沈阳,第二师已整补就绪,第二十五师尚在整补中。我就职后,即行视察访问所属,以了解部队实际状况,及部队长的服职绩效,其有不称职者,立即予以调整;如通信营长,常时夜不归营,与一姘妇同居,荒疏感职,即予调职,又第二师新任第五团团长张闻声,前在第二十五师团长任内,当该师鞍山失利,师长胡晋生被俘之时,张员竟脱离部队,而潜返沈阳。稍后,覃前军长仍派其到第二师再任原职,我觉得未免功过不明,乃另派团长,而降调该员为原团副团长,这种调法,固然不太适当,但我是含有考虑性、短期性的。张员经降调后,其工作态度,依然良好如常,毫无懊丧之意,后复令其负责办理军干训班,益觉热心努力,成绩斐然,乃仍复其原职。

其次为增强工事,加紧战地训练。

军奉令调编一个师干部,恢复暂五十四师番号,以第二师副师长黄建镛升任该师师长,新编师的干部,由第二、第二十五两师中选拔,鉴于匪势猖獗,新成立部队有随时参加作战可能,必须慎重选拔干部,方能期其短期内,蔚成新的坚强力量。我的办法是这样:由军长与新任师长,在全军中选定三位团长;由师长与新选之团长,决定各该团之营长;其连排长依此类推。该师干部空运锦州后,迅速成长,不久即成为一枝新的劲旅,当与此选拔有关,实所谓「干部决定一切」也。

其后,该师因交通关系,始终未归还建制,锦州防卫战时,表现优异,无奈大厦将倾,一木难支,竟同遭失败厄运,殊感浩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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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南三捷──收复辽阳

三十七年七月中旬,上级为挽回颓势,并掩护民间秋收,决心发动攻势,收复辽阳。

作战军以沈阳为根据地,向南展开攻势,以辽阳为攻击目标;总兵力共为三个军,由廖耀湘将军指挥(已升任兵团司令),除廖兵团原辖的新一军与新六军外,本军亦编入战斗序列。廖兵团完全美式装备,本军和他们站在一起,相形见拙,颇感自卑。但在战斗精神与战力方面,自信决不相让。在以往的战役中,我对廖特别是作战指挥方面,觉得他过于拘泥定则,行动犹豫迟缓,对奸诈诡谲、飘忽奔窜的匪军,根本无法捉摸,反而有随时暴露弱点,遭匪暗算的危险;再则,因为他们的过份自负,遂与友军之间,缺乏协调合作的精神。前在安东会战期间,第二十五师被五倍的匪包围时,该军X师奉命前往解围,竟以一日行程二十公里的速度,缓缓蠕进,待其尚未抵达时,友军早已无法支持,被匪击溃;既无「救兵如救火」的意念,亦乏「有我才有他」的思想。是以我和他比肩作战,老实说,心理上「深具戒心」!

辽阳为辽南重镇,沈阳屏障,太子河水深流急,成为当前天险,易守难攻,故有「铁打的辽阳」之称,当日俄战争时,俄军退到辽阳,企图集中优势兵力,凭险固守,以挽回颓势,作最后的挣扎,但结果仍遭乃木大将统率的日本军,迂回强渡太子河,使俄军一蹶不振,是为有名的辽阳会战,这也是今昔状况完全不同之另一问题。

我们这次攻略辽阳,是三个军的绝对优势兵力,本军沿中长路居中,左右两侧为廖兵团的两个美式装备的新军;本军以第二师在右,第二十五师在左,以钳形之势,对辽阳采取包围攻击,我指示各师,绵密侦察太子河徒涉各点,并准备必要的渡河器材,利用夜暗秘密行动,务于拂晓前一举而渡之。

七月十五日入夜后,各攻击部队秘匿行动,推进至太子河北岸,翌日拂晓前,两师主力均渡河成功,仅于徒涉时,溺毙不谙水性的官兵数人。迄十二时,第二师以一部占领辽阳车站,主力抵达双台子西八里庄之线,第二十五师亦占领峨嵋庄杏花村,未经激烈战斗而克复了辽阳。尔后为巩固辽阳,并继续向南扫荡,占领首山大北山,俘获匪人员武器甚多,战斗间,有一事值得一提者,第二师第四团第八连,当他们向据守蛤蜊附近村落的匪军攻击时,在二十分钟的火战中,恪遵「弹不虚发」的射击军纪以消耗二百余发子弹的代价,伤毙匪七十余名,迫使残余的匪众投降,命中率几达百分之五十,这是我们平时严格要求射击训练的效果之又一证明。

本军收复辽阳后,两侧的美装新军,尚仍逗留在太子河北岸,好象他们的任务不在进攻匪军,而只为本军助阵,甚至在监视本军,所幸我们在全军官兵齐心协力的行动下,一举而完成此一艰巨之攻击任务。

事后,廖司令为了此一胜利,大事宣传,在沈阳兵团部,举行庆功大会,邀请长官部及新闻界等人士参加,除大肆宣扬胜利经过,及辉煌战果外,会中并颁授有功官兵勋奖,使我惊奇不置的,是本军的获奖人数,尚不及那两个没有渡河、未发一弹的任何一个新军之多;我只好冷眼观察,并抑制着不平之气。会后即晋见卫长官,把这次作战经过,以及庆功大会授奖情形,详为报告,乃坚决要求,今后本军绝不能归其指挥,否则,士气将荡然无存矣。经卫长官考虑后,终于命本军改由长官部直接指挥,想不到因此其后廖兵团在覆灭时,本军避免了陪葬的厄运,而免遗恨终身死不瞑目之憾。

东北的局势,日益趋于恶化,匪酋林彪的部队,已经扩充至十二个纵队,另外尚有很多独立师团,及支队等番号,总兵力已达四十万之多。我们自从进入东北以来,由失去「面」的掌握,而至「线」的处处中断;更由「线」的中断,而形成「点」的孤立;渐渐各个孤立的「点」,被匪逐次消灭,于今我们所占有的,只剩下长春、沈阳、锦州三大据点。目前兵源补充、后勤运送,均大部份依赖空中走廊,更由于我们的控制区,日渐缩小,军食渐渐不能仰赖于当地,也须由后方空运追补,而这次发动收复辽阳的攻势,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巩固沈阳的安全,及掩护秋收,争取粮食两点。

在此最重要的时机,领袖在日理万机之中,亲自莅临沈阳,检讨局势指示方针,回想我们接收东北之初,浩浩荡荡,任何方面,都比匪占有绝对的优越。曾几何时,弄成如此的尴尬局面,使他老人家操忧挂虑,一个高级军事干部,内心自应感到无限的惶愧!天不予我乎?人谋不臧乎?记得当时关雨东将军,以视察干部教育莅临东北,某报的一位记者访问谓:「最初上级曾令将军到东北(此时任陆军副总司令),果尔,你将以何种决策,对付林匪?」关将军坚决而简要的答曰:「自始即集中优势兵力,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略,惟一的是:彻底歼灭林匪羽毛未丰的有生力量,林彪窜到那里,我就打到那里。」后来东北局势益形危急,他又因公莅临,有人再问,依目前情势将军复将何以决策乎?关将军说:「现仍有十数个装备优良的国军,应立即放弃消极的『守点』现状。如即行调整部署,集结兵力,以平津葫芦岛为后方,以锦州为前进据点,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裕如也,随后相机反攻,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非常佩服其卓见,我们进入东北后,若照前一种说法,不急于争城夺地,先消灭匪军有生力量,不让林匪壮大,何致有今日之无可挽回的局面;其后局势恶化时,若能忍一时之痛,照后一种所谈的,依然不失为当机立断的明智之策,即先求稳定局势,整顿补充,恢复战力,再策后图。可惜战地高级指挥阶层,未作此谋,不顾实际,见近不见远,计小不计大,终至江河日下,演成不可收拾之局面,曷胜痛惜!

领袖回京后,又命参谋总长顾墨公老师来沈阳,召开作战会议,会议前夕,廖司令打电话到辽阳给我:「到沈阳后,先来我公馆一谈。」我自当如示前往,廖告我:「明日会议时,希望大家坚持不能撤出长渖之说,因为以热血头胪收的东北,现在仅剩三个要点,已够丢脸,如果再弃长渖,孤立锦州,有何面目以对关内外之父老乎?」我骤听之下顿觉啼笑皆非。返后,曾自我感叹:「既不敢进,又不敢亡,真是:『庸医临险症,劣手对残棋』东北何辜,十八年前送之于张学良,今将送之于卫立煌、廖耀湘矣。面子!面子!东北将因汝而陷入魔掌,国家将因汝而危及全面,徒唤奈何!」次日会场中,与会人员果受廖的影响,一致反对顾总长转达领袖之指示,我格于他已控制了多数,未曾发言,在昏瞶的气氛中纵发言,亦于事无补,愤恨曷极。


辽南三捷──刘二堡之役

刘二堡,位于辽阳西南四十华里,鞍山西北二十五华里,为东北两大村镇之一,约三千余户,我为掩护购粮,决以两师主力向鞍山以北地区,作广正面扫荡。

九月十五日。第二师第四团,占领了刘二堡,嗣得悉,匪第八纵队,及独二师全部(附炮兵),将于十七日晨由海车运鞍山,企图当晚配合长江支队,施展其所谓「百里奔袭」的惯技,以进犯刘二堡,我乃将计就计,令该团于当日午后,向南作有限度的扫荡,黄昏后主力撤回,秘密在该堡外围要道设伏;是夜匪果以三千之众,分三路来袭,利用高粱掩护,向我锐进,至夜十一时,匪各路接近刘二堡外围时,其先头均遭我伏兵袭击,继又遭我有计画的,化大为小的,到处游动伏击,在前后二小时伏击战中,毙匪五百余,我仅伤亡士兵五名、第四团于得手后,立即主动离刘二堡。

我在十八日上午八时,明了全般状况后,再亲率军主力,主动出击,暂将辽阳防务交军直属部队负责,令第二师为主攻部队,由辽阳出发,直接突击刘二堡;第二十五师主力沿中长路,向鞍山佯攻,以一部掩护第二师左侧背,为出匪意表,采取迅速机动。一切准备就绪后,在出发直前,以电话向卫长官报备。卫长官以轻率出动,恐遭匪所乘为虑,我乃向长官保证,如有失误,愿负全责,此时在东北各部队,能主动去寻找匪军攻击者,真可说是绝无仅有,我鉴于匪利用青纱帐,步步向我进迫,企图囊括行将收割的高粱地,使我军食陷于困境,若不断然予匪打击,后果实甚堪虑,最后长官同意,但一再叮嘱「要小心」!

我各部队,按照计划展开行动,最初,匪顽强抵抗,及至南堡(刘二堡分为东堡、南堡、北堡)战斗中,匪一团长阵亡后,战志顿告消失,匪三百余人,被我压迫到一所酒厂中(即当地人称「糟房」),全部出降,且弃械跪地求饶,在某河的桥下,堆满匪军尸体,是役歼匪两个团,我四、六两团伤亡亦重。

黄昏时,据报,匪独一师,正向鞍山集结,似有增援反扑之意,遂令第二师,以一部在刘二堡担任掩护,军主力,连夜撤至辽阳外围,在层层低气压的环境中,这次刘二堡捷讯,有如一声春雷,振奋了民心士气,当我前往沈阳时,铁路当局特别为我挂了花车,我俨然成为大众心目中的英雄,到处被新闻记者包围,问长问短,殊觉索然乏味。


辽南三捷──收复鞍山

三十七年十月初,锦州被匪围攻,战斗日趋激烈,我统帅部为解锦州之围,决在辽西地区与匪决战,以沈阳附近国军主力,集结五个军,组成西进兵团,由廖耀湘负责指挥,而以本军仍暂留于辽南地区待命。

这时,匪正集中全力围攻锦州,辽南匪军已大部西窜,正将鞍山物资及重要工矿设备,抢运瓦房店一带,但仍故作镇静,并不时以小部队向我扰袭,眩惑我方视听。我洞烛其奸,决定采取以攻为守的方针,出匪不意,攻占鞍山。

攻击部署,仍以两师采取钳形的包围态势。第二师在右,扫荡刘二堡以南匪部后,向千山站、唐家房身迂回匪左侧背;第二十五师击破七岭子附近匪部后,迅速向孤山子方向进出,迂回匪右侧背,包围而歼灭之。

十月五日黄昏后,各部队,在严密的警戒与封锁下,秘密行动,分别到达预定位置;翌(六)日拂晓,开始攻击前进,匪毫无所知,疑为神兵天降,在我包围攻击下,伤亡惨重,残匪向海城狠狈逃窜,于是此闻名世界的钢都,又入我掌中,但我击鞍山的主要目的,一方面是以攻为守,使匪在我威胁下,灭少窜扰,一方面还是为了解决军食问题,盖鞍山至辽阳六、七十华里之间,为丰盛的产粮地区,由于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攻城略地,故于占领鞍山后,仅留置第二十五师的刘明奎团,就地担任守备,其余各部队均于七日晚返防辽阳。

本军建制三个师,新成立的暂五十四师黄建墉部,阻于锦州,己见前述,实际掌握的只有第二、第二十五两师,第二师比较完整,第二十五师则曾两次受挫,虽经整理补充,战力尚未复元,故在兵力运用上,暂未赋予主要任务,以培养并磨练其士气,增强其信心与经验,这次我派刘明奎团,留置鞍山,用意亦在于此,但鞍山市南北之长,有二十余华里,少数兵力,是几如沙中之一粒,焉能有效据守。因是我指示刘团长,在目前的情况下,除对付当面匪军的战法,要采取机动守备方式。所谓机动守备,在我的着眼是:原则上,守面不守点。放弃阵地,不放弃空间;战法上,以攻为守,以退为进,遇强则避,见弱即攻。并具体指示刘团长以下的诸种作法:

一、要有计划的,布设情报网,情报人员派出于二十华里以外,绵密侦察,俾随时对匪军动态,了如指掌,以获致恰到好处之决心与处置。
二、部队位置,在通信连络确实下,不妨三天一动,二日一移,不可久驻一地,以混淆匪之视听。
三、在驻地外围要点,布置有效之警戒网,时时巡察,不可疏虞。四、发现小股匪来犯时,以绝对优势兵力出击;匪大部队来犯时,先在远处设伏阻击,主力由中间地区撤离,一面后撤,一面于其进路侧方,选适当地点布设伏兵,并把握时机,出匪不意,以主力回头猛击;如误遭强大,则立即撤离。
五、情况万不得已时,化整为零,规定各部队,撤退目标,由不同的方向道路,各别行进,──依现况即以辽阳为目标亦可。

但在事实上,匪始终迄未来犯,是役我曾获授四等宝鼎勋章。


挺进营口

三十七年十月初,匪酋林彪,倾全力围攻锦州,意图至为明显,厥在切断我东北与关内的连系,使我长春与沈阳,更陷于孤立,然后再缩小范围,续歼在我东北境内的全部实力。

于此,使我想起,前此最高统帅,莅沈阳巡视,了解东北实际状况后,派顾总长前来指示战略方针,准备放弃长渖,集中兵力于锦州,实为最明智之卓见,惜为卫、廖在会议中梗阻,致未克奉行,今反被匪取得先机,陷全局于不可救药之厄运,不禁深为之悲哀。

西进兵团,赴援锦州,时机上,虽然落后了一步,但以堂堂五个军、一个青年旅、三个炮兵团、四个骑兵师的庞大兵力,一切尚优于匪军,尤其葫芦岛,约以四个军之众此时恰在积极解围攻击中,若能应用得当,指挥适切,迅速进出战场,内则利用锦州守军,拘束大量匪军,外则以两兵团前后夹击,确切稳操胜利左券。惜乎!廖兵团计不出此,战志低沉,有可战之兵,而乏能战之将,受命后,先则迟迟不决,开会复开会,准备又准备,徒费时日,所谓:「宋人议论未定,而金兵业已渡河矣」;既则蠕蠕行动──每日行程二十公里,抵达新民后,又为破坏匪军补给基地,抽分军力,前往彰武,而致兵团,屯兵多日,实急其所缓,明知我锦州守军,兵力单薄,比较完整而堪战的部队,仅约两个军,本军暂五十四师亦居其一,在匪军压倒优势的包围攻击下,想见其必难持久,然赴援兵团,却狐疑无为,以致贻误良机。尤有甚者,锦州失守后,竟又以沈阳空虚为由,欲行折返,经上峰怒斥,严命必须收复,乃不得不遵命,再行西进,终以一再往返延误,正好予林匪以调整部署的大好时机。故当廖兵团主力,沿北宁路北侧,进出黑山县附近,企图经义县攻击时,匪早已洞悉行径,且已预筹妥备,以骑兵部队,乘隙窜入我大军之中,到处扰袭,摧毁其指挥中枢,破坏其通信系统,乘其纷乱之际,徒见其处处被人海围击,痛哉!数十万大军,竟在数小时内全部崩溃,如此无用,夫复何言!

是役,本军未列入西进兵团序列,奉命为特遗支队,掩护西进兵团左侧,经海城、大石桥进攻营,占领出海港口,打通海上的交通,我于十月二十一日召开作战会议,决定就现态势,以第二十五师,经腾鳌堡,向营口攻击前进,本夜,以驻鞍山的第七十五团,在腾鳌堡亘鞍山之线,广正面占领阵地,严密封锁消息,使辽南匪军,无法探知我军动向;第二师,经鞍山、海城、大石桥,向营口攻击前进;军部及直属部队,在第二师后跟进。

翌二十二日拂晓,开始行动,二师以郭永团为前卫,郭团沿途,击破海城及大石桥之匪后,于二十四日下午一时许,到达营口;以张晴光团为左侧支队,因山地道路崎岖,复数次攻击受阻,于黄昏前方抵营口,第二十五师,以张文博团在右,刘明奎团在左,沿途击破牛庄匪之抵抗后,先于同日上午九时进入营口,计由辽阳至营口,近三百华里,沿途且战且行,而于两日半之时间内,沿途奋战,全军到达目的也,不谓不速,倘我西进兵团,亦能以同样速度行进,则约四天即可赶到锦州附近,相信战局,与东北前途必也大为改观了。


海运撤退

西进兵团,沿北宁路北侧,攻击黑山县时,本军曾于十月廿六日,奉命派第二师代师长尹先甲,率五、六两团,由田庄台附近渡过辽河,准备进出盘山、沟帮子,攻击匪之侧背,策应西进兵团之作战,该处为辽河近海处,河幅很宽,无轮渡及其它舟楫,仅能利用小民船操渡,因此费时费事,二十七日渡河完毕后,先头搜索部队,已达盘山以南,与匪接触,主力亦已开始前进时,忽奉卫长官十万火急电,以西进兵团失利,命本军连夜兼程到达苏家屯集结待命,我一面令第二师归建,一面先派一部向沈阳前进,当日午夜,第二师回渡完毕,正拟放弃营口率军北上,又奉卫长官电令,辽西匪主力,直扑沈阳,鞍安已陷匪手,饬本军固守营口待命,我除令向潘阳前进部队归建外,速令各部队,在原地加紧备战,另由二十五师派一个营,据守营口北之石桥子「据点」前进阵地。

林匪击溃我西进兵团后,以主力直扑沈阳,其第九纵队李运昌部,则径向营口急进,沿途张贴标语:「解放五十二军!活抓刘光头!」此时,匪第八纵队,及长江支队,亦由盖平向北移动,二十九日,匪先头一营,全部乘马,歌唱言欢,得意忘形,似入无人之境,既未搜索,亦不疏散,由牛庄向营口前进,及午后抵达我石桥子阵地前,竟不料我守军在严密荫蔽下,待其接近至最近距离时,突然以炽盛火力奇袭,其前卫部队几全部遭我击灭,当晚我调整部署:

一、大石桥人力输送团(步兵团编装),撤回营口。
二、营口主阵地,全部交军师直属部队接替。
三、两个师之各步兵团,均分别控制。

次晨,匪会合其第八纵队、长江支队,全力猛扑我营口阵地。斯时也,后有大海,前有超我三倍之强敌,背水为阵,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亦即我军在东北最后奋战之时机,终于一举粉碎来犯匪军,以五个团全面反击,斩获三千余众,匪势乃杀,余匪溃退十余里,我未行乘胜紧追,以期养精蓄锐,各部队复进入原阵地,及其机动位置,匪遭此两次重大打击后,显然自须喘息,迅予整备,不致即行贸然进犯也,但我午夜自忖,胜则胜矣,而此局部暂时的胜利,又何补于大势的扭转耶,除心情万分沉重外,仍作更积极之作战准备。

匪进犯石桥子之先一日,国防部派来两艘中字号运输舰,我料当为接运本军撤退之需,即令所有非直接参战人员及辎重,依计划先行装载。翌日经激战后,海总参谋长马纪壮将军乘太康号来,并携最高统帅令,饬本军海运转进,嗣海军总司令桂率真将军,又乘重庆号到达营口外海,我乘小艇登舰面谒,并与马参谋长商讨装载问题。马意以仅有商船三艘,容量不足,主张牺牲部份人员,我坚持不忍将同生死之官兵,轻易拋弃,结果我以人员不须坐卧而一同站立之要求,达成协调。

返部召集团长以上开会,我指示:
一、本(三十)日,匪倾全力向我营口外围,作猛烈之攻击,均被击溃,尤其在白庙子附近,遭我猛烈反击,匪除一团长被击毙外,余在溃退中损失惨重,谅今夜明晨,不致轻易再犯。
二、命两师于营口外围,原作战地境线内,各选五个要点,每点派兵力一排据守,担任撤退上船之掩护,各排另配大卡车一辆──俟守备至今夜十二时后,迅速乘车驶往码头登轮。
三、各部队在十一时半以前,除掩护排外,上船完毕,带不走的东西,一律破坏,有机密性的文件,检查焚毁,船位分配,及上船次序时间等,由参谋长会同各单位有关幕僚商定之。
四、各部队上船前,军师特务营连,分别在码头各轮上船入口处,分两列对面排列,中间仅容一路纵队通过,严格监督上船人员,秩序之遵守,及陌生人混入,违者当场格杀勿论。
五、前往码头上船途中,各连排班长须在先头,到达上船入口处时,连排班长即停止,监视本连排班士兵,依次全部上船后,再随后最后一人跟进,营团师军长,同此类推,我最后乘小艇上太康号,登船完毕后,所遗车辆,用手榴弹炸毁引擎,骡马因不忍枪杀,任其所之。

我全军之能安全上船,主要在击溃匪之进犯,其次得力于驻守太平山为军担任掩护的辎重营,匪到达白庙子后,该营陷于包围,苦战竟日,坚守不屈,营长王有道壮烈成仁,官兵三百余名,亦同归于尽,诚为「血肉长城」,以生命为我全军做了最大的奉献,当不让「上海八百壮士」专美于前矣。

此次撤退中,我想起了「敦克尔克」之役。

各单位上船完毕,待命发航之际,忽第二师所乘的宣怀号轮起火,陡见浓烟弥漫,火光冲天。好在船未离岸,人员尚可纷纷撤离。惟炮兵营装于舱底,惨痛损失自在意中,后据报第二师下船人员,均自动保持建制,井在码头附近,占领阵地,防匪袭击,其临危不乱,时时不忘战斗的精神,可圈可点。

我目睹宣怀号起火,然而我是在太康号轮上,焦灼如焚,徒呼奈何。各轮于夜一时启航出港约二十华里,在辽河口左岸西炮台,原有旧遗工事,军初到营口时,我曾派兵一连──连长王德贤──据守,并令侯程达团长转饬该连先行搜集民船,俟各部队乘轮通过后,即乘民船自行撤离,但当我所乘的太康号通过该处时,舰上海军见该处有部队,马参谋长疑为匪军,即令舰上发炮轰击,经我再三解说阻止,均未置理会,我痛心非常,有如身陷贼船之感。

出海后,我被请登旗舰重庆号,将撤退经过报告桂总司令,第二师的情形仍在存亡不卜,澈夜不能入睡。次日至葫芦岛,下船时见到第二师代师长尹先甲,该员身为师长,在营口上船时,不但未按规定,竟然抢先上船,及后船上起火时,则又置部队于不顾,最先下船,并独自另登他轮,而逃之夭夭,提前先抵葫芦岛,我非常不屑其人,彼见我有不悦之色,竟乘机即潜往北平,「患难见义节,板荡识人心」,尹先甲在本军经历悠久,致我失察,不意稍经危难便暴露了懦怯卑劣的表现,良可叹也。在葫芦岛,我谒见了杜长官,是晚后续轮艇陆续到达。

我遭遇过不少艰困忧伤之事,从未轻易弹泪,但这次宣怀号起火,眼看多年同生共死患难弟兄,陷于无助的死地,或将作毫无价值的牺牲,不觉澘澘泪下,直到郭永、侯程达官兵等,乘民船继续脱险归来,与原乘中字号撤出者,共达约五千余人,情绪方稍安定。

杜长官将新成立的第二九六师刘梓皋部,拨归本军建制,该师仅有各半数之两个团,且系接收新兵未久,要蔚成劲旅,须付出相当之努力代价。

军于葫芦岛休整三日,奉命乘轮航运上海,分驻丹阳、无锡、常州、苏州一带整训,军部驻武进。

部队驻定后,我到南京向国防部报告部队现况,及缺员缺装情形,上级洞悉本军在东北之特出表现,战绩辉煌,是一支坚强善战的部队,遂优先补充,故未及两个月,人员装备均获齐全,我对第二九六师,系新隶本军,是以我在领导上,对该师特予优遇,除优先予以补充外,另成一个团,使该师成为三个团的建制完整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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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保卫战

徐蚌会战方酣时,本军正在京沪路前述地区整补,主力并未参与,仅于徐州陷匪,蚌埠吃紧时,军奉命派一部接替怀远城防,因第二及第二十五师,均无驮载骡马,故派第二九六师担任此项任务。稍后该师并参与第六兵团,为双堆集黄维兵团解围战役。黄兵团失败后,卽归还建制;又于此期间军复奉命,派第二十五师驻明光、沙河集一带,担任护路,其间与匪在严集,发生战鬪一次,毙匪数百余,俘百余名,及至大军南撤时,方归建。

三十七年十二月下旬,本军奉命至上海布防,归汤恩伯将军统辖指挥。上海当时区分为警备、防卫两部,警备部由陈养浩将军负责,防卫部由石为开将军负责,区分浦西、浦东两个防卫区,赋我以兼浦西防卫副司令名义,负责浦西防务。

到达上海后,卽着手部署,以第二师为右守备队,占领狮子林、月埔、杨行、顾十房之线;第二十五师为左守备队,右与第二师连系,占领国际无线电台、刘行、庙行、大场之线,左与第五十四军连系;第二九六师以一个团,担任浏河亘罗店嘉定间之机动作战,主力控置于宝山吴淞间,为军预备队;奉拨本军指挥之第三○八师,仍在太仓机动守备,掩护交通线之安全。

部署就绪后,卽着手构筑工事,并行机会教育,加强战技训练。我为振奋士气,提高鬪志,分别至各部队精神讲话,特别强调总统卽将复职,在海上基地遥为领导,大上海有丰富的作战资源,背后有广泛的海上补给,我们是处于有利的作战地位。同时全般战局虽有失利,但本军在所有大小战役中,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必须保持此光荣传统;坚定信心,奋勇杀敌,达成上级赋与的任务,为壮烈成仁的战友复仇。更强调「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之大义,今日之战如能获胜,为神圣的一战,庶可挽救国家之危急,我们有决心、有信心,来达成此任务。

其次,在防御设施上,上海附近是一片平原,无险要地形可资利用。且因地滨海域,掘地数尺卽及水层,必须构筑钢筋水泥碉堡,由军方经始设计,原则上每隔三百公尺,构筑碉堡一座,射口在两侧方开设,利用斜射侧射,构成火网。各碉堡互以火力掩护。碉堡位置及型式,由防卫部决定,发包于民间建筑商承造,军民敌忾同仇,协力合作,进度甚为迅速,碉堡完成后,覆以集土,倾斜稍缓须配合自然地形,俾增抗力而免过份暴露,碉堡外围,均构筑野战工事,匪炮射击时,守兵利用碉堡掩蔽,待匪步兵攻击前进时,守兵迅速入野战阵地,从事战鬪,夜间更应特别警惕。

工事完成后,各部队卽在阵地上,寅施预期战鬪中之各种训练──格外注意射击训练与夜间战鬪。在阵地前方,预想匪之接近路线及附近,布置射击标靶,举行射击比赛,以增强部队对我阵地及火网编成之信心。

此外,我仍运用多年来,在平时训练,与作战体验中,对于发挥战力的基本规定与组织,诸如「三人小组」,「全面督战」,「三级代理人」等办法(本军各级三级代理人,均曾以正式命令颁布),重申其要点与精神,作进一步之恳切告诫,同时要求各级部队长,必须对其所属,分别重复讲述,以加深印象,俾彻底奉行,而收上下惕励,交互策勉之功效。

南京撤退之当晚,国防部长在上海主持紧急军事会议,军长以上及高级幕僚均参加,惟在开会致词时,未提及如何作战,只以研讨上海如何撤退为题。疾听之下,大家默默相顾,无人发言,我则起而激昂陈词,认为:「官兵四、五个月以来,夜以继日的经营防卫战备;目前已大体就绪,正兵法所谓『毋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之时,轻言撤退,严重的影飨民心士气。若认为无可守之必要,当初又何必劳师耗帑;若认为防守困难,我愿担当此间最艰巨方面的责任,倘有防卫不力情事,愿受最严厉之处分。」于是会中不再提及撤退问题。

上海防卫战开始前,领袖莅临上海,于太康舰上召集三军重要干部,首先听取汤总司令演示文稿备战情形,随卽训示,大意对上海防卫战寄予之期望,特别对本军过去战绩,及目前战备成就,甚多奖掖之词。

三十八年五月上旬,匪陈毅部利用和平攻势,乘虚突破长江天险,强渡江阴后,向东进犯,其先头在浏河、嘉定、太仓间,与我前进据点守军,发生前哨战,此为上海保卫战之开始。

五月十二日,匪第二十九军及警备第八旅,由浏河太仓,绕越我罗店前进据点,奔袭吴淞,向我狮子林、月浦、杨行阵地猛扑,企图断我咽喉,截我航运,阴谋得逞后,使我上海军民及物资,无法撤离而囊括之,但经我极力阻击,匪伤亡甚重,未能如愿。窜入月浦之三百余人,在麦田中全部歼俘。翌十三日午后,匪增调其第二十六军加入战鬪,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再向我右翼狮子林、月浦、牛角尖一带阵地,以人海反复冲锋,致月浦、牛角尖之间被匪突破,逐渐向后扩展,但突破两侧阵地后,仍坚强固守不稍动摇。战况空前惨烈,我以预备队向窜入之匪逆袭,激战至午后八时许,将突入月浦之匪围歼,恢复原阵地。

匪经两昼夜猛犯不逞,伤亡甚为惨重;至十四日,复以全力向我牛角尖、王家牌楼、国际电台、刘行阵地猛攻,其一部虽由沟渠突入,因两侧阵地仍固守,匪实已进入我之口袋,我卽以暂归军指挥之邹鹏奇部,九十九师之二九六团,附战车一连,与地区预备队协力,以钳形包围出击,将突入之匪悉数歼灭,除毙伤数百外,俘匪约一千二百余名,此为上海保卫中俘匪最多之一次。尔后卽乘胜调整部署,以第二九六师接替狮子林、月浦第五团阵地,七十五团原守大场防务,奉命交第五十四军接替,此时军掌握第二师的两个团,及第二十五师的一个团为预备队。

十五日以后,匪又增加第二十八军、三十一军、三十三军及第一警备旅,继续向我右翼阵地攻击,迄十七日止,除顾家宅守军(一个连)遭匪炮击,伤亡殆尽,一部碉堡弃守外,我主要阵地,仍屹然无恙,事后,匪在不得已中,乃将主力转向浦东,但该方面之友军战鬪失利,影响了全般战局。事后,阅友人剪寄香港匪报:陈匪毅在本军阵地前攻击之伤亡数,约六、七万之众,该报纸我曾剪存数年,而后失落。


上海撤退

保卫大上海的战鬪,持续到五月二十五日,从前哨战开始,已逾半月,无日不在浴血奋战之中。在本军阵地正面,匪始终无法得逞,而付出了出其意外之人海代价。本日将第二十五师龚宅、蕴藻滨、河口、滑宅之线以南及庙行阵地,奉命交第二十一军接替,命该师守备宝山沿泗塘河至吴淞镇的斜交阵地,准备再行痛击犯匪。

唯日来发现上海市至吴淞沿途,重兵器及装甲部队、后勤部队、及运转物资的车辆,络绎不绝,均驰往吴淞码头,对今后动向似有预感;由于我有过营口撤退的经验,深感敌前海上转进,不是一项简单的作业,必须要有周到绵密的准备,方克有济。我虽有浦西副司令的名义,对实情竟一无所知。遂派副军长李运成,至浦西指挥部连络,期能较早获知行动消息,以便早作策画,然迄无回报。但情况所显示之撤退迹象,则又愈来愈显明?于是我在不得已中亲往探察。先当面就连日战况,有所陈述,期司令将尔后行动,有所透露,结果仍毫无所获。不已得,复以市区中及沿途所见情形,相询是否撤退,司令方告以浦东方面战况逆转,匪已向吴淞侧背,压迫而来,现仅距吴淞约二、三十华里,准备今夜撤守,一再要我绝对保密。因此我乃陈述我的意见,海上转进非陆地撤离可比,船只数量,码头设施,秩序维持,撤退掩护等,稍有疏虞,卽可造成混乱,不堪设想。特别对各部队上船时间,必须详密计算,避免在码头发生拥挤。此事固须保密,但对必要之部队长,必须提前告知,俾预作妥切准备云云。待我在返部途中,街上已一片混乱,车辆拥挤难行,尤以后勤部队为甚。回到军部后,卽召集各师长、及主要僚属等,指示必要之事项。不意时间仓促,因当日十五时许,力奉命应于十九时前,除掩护部队及所要辎重外,一律轻装在海军码头,登轮转进;此时,匪似已察觉我军有撤退迹象,倾其全力,对我全般阵地猛扑,幸我第一线十五个连,均能凭堡与匪续作殊死搏鬪,使撤退部队安抵码头,而他们终以达成掩护任务,但无法于敌前脱离,为全军做了最伟大的牺牲,演成营口撤退之辎重营的再版,痛心曷极。

当时我规定,除第一线连继续在原阵地抵抗外,其余于十九时后开始撤退,我于二十时后,离开军指挥所。吉甫车行不多久,卽无法前进,只得下车,在人潮中步行到码头附近,见我官兵整齐席地,等待上船,心中甚觉安慰,然要在人潮中通过,则十分困难,迨士兵发现,遂大喊「军长来了,赶快让路」,我才勉强挤到船边。停靠码头的,是一艘三千余吨的商轮,没有经过舣装,船身侧面,仅有可容一路纵队之一座舷梯,部队沿梯循序而上。不久,因舷梯不胜负荷而折断。事前旣无应急准备,情急中,将空汽油桶用里腿捆绑叠起,勉为攀登。然上船速度因之更为减慢,且不仅一船如此,其它各船亦莫不皆然。整个装载之艰难缓慢情形,迄今忆及仍为心酸。

我站在码头船边,从二十时许直到二十三时,才由船上士兵,用里腿连接,将我吊上。上船后,首先派人暗中监视船上工作人员,特别是轮机驾驶人员,以防万一。其最着急者,此时本军尚有约一万之众,急待依次攀登,我最后决心「要人不要枪」,大喊:「武器拋海,徒手上船,愈快愈好」,转瞬叠集之油桶塌垮,营救乃益觉无望。悲惨之情,何甚言状。

二十四时,卽将退潮,匪炮射弹的爆炸声,距码头愈来愈近;同时,在上船之处,有一匪谍,将一枚手榴弹,投上甲板。适在我所站附近,幸未爆炸。该匪谍当卽被我岸上士兵,乱刀刺死,船长要求开船,我仍请其稍延,因能多上船一人,心理上的沉痛,就可以减弱一分。直到零时三十分,己至启碇最后时限,只得挥泪发航,看到岸上未能上船的官兵,仍在整装等待,不知其将遭受何种噩运,生离死别怆然心伤。

上次营口转进时,宣怀轮起火之痛,记忆犹新,因之特具戒心,但船上并非本军一个单位,管制不易,其时我力未竭而声先嘶,乃由参谋长代为广播,先对本军官兵作战的英勇与成功特为嘉勉,其次要求任何人不准吸烟,严守秩序违者弃海。

汤总部于撤退前,赏本军银元五万元,以战况激烈,各师均未及来领。上船时,装在大卡车上,派特务连士兵押赴码头,不料中途车辆,无法通行,押车兵不得己,尽可能携取二千余元,上船缴我,他们的忠勇,深可感激。我当时在船上各发奖金若干,后于初到台湾时,一时无台币使用,卽以此款济急,否则囊中羞涩,恐将流于告贷无门。综此次大军撤退,在毫无准备状况下,本军部队仍能在人潮中,始终井然有序,实非一朝一夕之所幸致。海峡航行中,我默想这又像是一次「敦克尔克」。

三十八年,以在军长任内具有功勋,奉颁三等云麾勋章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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