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

鸽子

小时候家里养过鸽子。灰白毛红眼睛那种。最喜欢鸽子在小院里走路的姿态,小小的流线型的头,宽肩细尾,又优雅又有力,走路时腿迈的幅度很大,有点儿像芭蕾舞演员探出的脚。最喜欢鸽子向上看的眼睛,整个头 90 度大转弯,一只眼睛向天,一只眼睛向地,对比鲜明又幼稚可笑。

那时候只是喜欢罢了。喜欢抱着它照像,喜欢把它们放在手里让它飞,喜欢它们飞累了回家找食啄玻璃窗的身影,也喜欢它们咕咕叫着偎在一起。

后来长大了,结了婚,有了儿子。儿子四五岁时读书若渴,读了还忍不住讲给你听。有一天他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翘着小小的二郎腿,若有所思的对我说,妈妈你知道吗?恐龙的直接后代是鸽子。

我大吃一惊,巨大丑陋的恐龙怎么会有优雅漂亮的鸽子这样的后代?摸摸儿子的小前额,不发烧,没说胡话呀。立即放下手中的针线去找书,果然书上说鸽子是恐龙最直接的后代。专家说的。

那时哈尔滨上空偶而也有鸽子掠过。如果不是家养,就是在在松花江畔防洪纪念塔下有一个用细绳围起来的圆圈。游人可以把谷物扔进去喂鸽子。那样养的鸽子,有一种“御用”的感觉,人们养它,是为了赚钱,用它们装饰城市。它们只是装饰品而已,不是城市自然的一部分。

假日时领儿子去看,说你也买点谷子喂它吧,儿子就往我身后躲,我说你是叶公好龙吧?儿子不吭声,小眼睛很忧郁的看鸽子。回家的路上儿子突然说,鸽子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到远古的森林里?

于是很惊诧儿童敏感的心灵,不用教化,有天生的灵性。

有一次去俄罗斯,在广袤的大地上,在黑龙江边的沙滩上,在城市中心的街道旁,在我们住的宾馆门前,无处没有鸽子的身影。那里的鸽子,也是灰白色的羽毛,也是红红的眼睛,只是那两条细长的腿上,长满了茸茸的毛,一直盖在鸽子的脚趾上。一阵风吹来,毛茸茸的鸽子脚便随风飘荡,不知为什么,心里被软软的刺了一下,有一分怜爱在心里。

刚到加拿大时住在圣 — 劳伦河边,河边的绿地上野鸽飞舞。那些鸽子也不怕人,你如果坐在木桌边读书,他就在你脚边慢慢的踱步,如果你有吃的,他也不客气,就站在桌上等你分他一杯羹。那时我常和儿子坐在螺旋形的楼梯上,一边看书一边吃零食,鸽子便也飞过来,把头歪歪的,一只眼向上翻着看我们。儿子就格格笑起来,一边叫着恐龙来了,一边把零食都给了鸽子。

有时也喂鸟们面包吃。只要把面包掰碎仍在地上,鸟们在高空就看得见。先来的多是海鸥,然后是鸽子,最外边的是小麻雀们。

有一天丈夫说他不想吃面包,想吃馒头了。圆圆的半斤一个,里面戗面的一种,薄薄的皮儿能揭下来,蘸辣椒油最好吃了。他这样陶醉的说着的时候,我的口水就要流下来了,我说这还不容易,自力更生呀。

自力更生的结果是蒸出一锅死面馒头。我就不明白了,中国蒸馒头的方法到了加拿大,怎么就不好使了呢?

死面馒头舍不得扔,切成小块喂鸽子。没想到鸽子们见了我天女撒花一样撒了一地的慢头块,嗅了嗅就走了,尝都不尝。我正趴在栅栏上纳闷儿,听见三楼的老黑哈哈笑,说,你那是什么? They do not know it .

才知道这里的鸽子认识面包薯条,麦当劳肯德基,不认识咱中国的大馒头。

很搞笑的一个故事是说新移民中有一对夫妇,来这里很久了想要个 baby, 但一直不成功,就去看医生。医生做了检查后,问他们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他们说没有哇,医生说有哇,你们吃了动物吃的避孕药了 ---- 原来他们打了鸽子吃了。而这里的鸽子,为了让他们繁殖的不太快,是定期喂药的。

冬天的一个清晨,蒙特利尔在一夜之间下了 25ml 的大雪。走过街心公园时见一群鸽子在白雪绿树之间飞翔。阳光所照之处,翅膀在空气中煽成一个个透明的弧形,美奂美伦。当时很恨手头没有照像机。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带照像机出来。阳光下却不见鸽子,原来喂鸽子的人在雪地里挖了一个大坑,在坑里撒了食物,鸽子们正忙着吃早点。我选好了角度,见鸽子们也不理我,就跺了跺脚,鸽子就飞起来,我赶紧按了快门。本来想鸽子会飞的高一些,有按了快门,没想到贪吃的鸽子早比我快的落在地上,任我再跺脚,也不理会,忙着填肚子去了。

我也不再打扰鸽子们的早餐,把照像机塞进包里。我也得上路了,人生还很长,我还得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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