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子十三岁的前几个月,他开始有了teenage的迹象.最早是在地铁下车时,我习惯地牵他的手,他有些犹豫又很坚决地躲开了.他一向是很乖很顺从的孩子,他的这个举动自然让我心头一震.说实话,当时我心里有点失落,有点气愤.
很快他就爱上了流行音乐.这当然是Teenage的病态之一.他每天上网访问各种中外网站,下载他喜欢的歌曲,象Linking park, Green day,然后存在MP3里.无论在家里还是在上学的路上,MP3是他必带之物.许多次他出门时我望着他心中感觉错综复杂:那少年的身材已经开始窜高,单薄而修长,肩膀略略的变宽,骨骼匀称而优美.然而脸庞圆圆,还是baby face.他正忙着装扮他自己:鼻梁上架上眼镜,耳朵上插上MP3,眼镜盒上下晃一晃,然后装在有许多兜的宽大裤子的一个侧兜里,在毛茸茸的头上扣上他心爱的帽子.每次蹬上大大的滑板鞋时,他都会回头向我露齿一笑,那笑容有些虚假有些滑稽,是一个心正向远处飘的少年向他提心吊胆的母亲心不在焉的告别.
爱上了流行音乐的结果是他生活方式的改变.常常我下班时推门一望,四五个乃至七八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趴在地上,下棋,打卡,Linking park在电视上大汗淋漓的演唱,音乐震耳欲聋.对这些精力旺盛的少年,这是他们快乐的享受,而我在工作一天之后,更喜欢优美抒情的古典音乐放松身心.我头痛欲裂,毫不客气的终断了他们快乐的聚会.
这之后我与儿子在很长的时间里很别扭.他不说,我也不说,可心里别扭.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也许真的长大了,他应该有他的自由.那么如果我给了他自由,是不是我们就会好一些..我开始尝试对他很客气,说话很有分寸.无论什么事,在表述完自己的观点时我会加上一句"如果你愿意".然而这并没改变什么,儿子开始不知所措.许多时候他欲言又止.如果我追问,他就说没什么,不在重复.别扭依然存在,我却不知第二步棋是什么.
我与姐姐无话不说,当然也不能不说这个苦恼.姐姐说你不能不管他,这样他会很难过.你要试着与他沟通.teenage是一个多好的年龄,他们又单纯又善良,可以清洗掉我们成年人许多被生活污染的东西.有时,你不觉得他是你的老师吗?他懂你不懂的东西.
是的,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儿子与我在不同的国度接受不同的教育.他的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是分裂的.在学校,许多问题需要他独自面对,独自承担.而我,用我三十年前的中国教育,已经无力对他进行指导和引导.我们就象两个相交圆,相交的部分,只包括家庭生活的饮食起居,吃什么,穿什么,练琴了吗?读书了吗?This all.这相交的部分还会越来越小,就象月蚀或日蚀的时候.有个歌唱得好,14岁时我感到父母很傻,24岁时我忽然感到他们在变聪明.瞧瞧,我们在变聪明.
然而姐姐的话到底给了我一些启发.我开始耐着性子听他的音乐,尽量不用青白眼.儿子见我有转变,自然十分高兴,忙不迭地用他夹着英文,法文的中文给我解释他喜欢的音乐,还专门给我打印了歌词,向我证明这些歌曲并不坏.
在夏风沉醉的夜晚,我们每年都去艺术广场听爵士乐.但今年,第一次去时,我们还是有了冲突.当我陶醉在一个黑人女歌手声情并茂的演唱中时,儿子站在我旁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我问他,你不喜欢?他说,no really.我很气,说那我们走吧!儿子很大度地说,Tt's ok.既然你可以欣赏我的,我也可以试着欣赏你的.
我很高兴我们之间有这样的进步.我还会带他去听室内乐,虽然他也许也用这样的态度.但我要用我的让步换来他的让步让我们的相交圆大一些,话题多一些,而世界,在我们双方的眼里更丰富一些.
因为,你是我的宝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