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隐:悲哀的吟唱者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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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学越发滑落到边缘地带,被一层又一层的灰土掩埋失去其本来面目时,推荐别人去读庐隐,显然是很错误的。

 

  因为我不能说她的作品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譬如那些追逐着时尚的热潮捧着张爱玲小说阅读的人,我很难想象他们能去把庐隐的作品从头看到尾。

 

  庐隐或者庐隐们过早的离世,我一直以为是很幸运的,无论是对于她们自己来说,还是对于后世的读者来说,早早离开这个人世间,于她们而言,是最好的。

 

  曾经假设萧红庐隐们倘使没有死去,是否肯屈从于现实的压力,违逆自己的文学意愿,去写一些迎奉当局的作品,以我对她们人生的阅读及作品的阅读看,这是相当困难的,或许可以隐忍一时,但是终究那骨子中的叛逆与不屈,是会重新燃起的,而且势不可挡。

 

  倘使她们能存活得更久一些,在那个牛鬼蛇神的年代里,她们又断然是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的,那么所遭受的非人的折磨,竟是可以因为早早的离世,而逃脱了。所以,即便今日,我们可以因为这些女性高贵的品质而觉得无比欣慰,今日,可以阅读那些属于性灵的文字而不觉得荒唐与扭曲。

 

  多少才华横溢的女作家被席卷在时代的浪潮里,成为了点缀他人的鲜花,粉饰现实的一抹颜色,最终看着她们文学精神被蹂躏后的惨败不堪,最终看着她们的文学作品枯骨成烟。

 

  庐隐是最早从封建思想束缚中觉醒的女性作家,因此,如果中国文学阅读中忽略了庐隐,那么将是极其不完整的,残缺的,便像是那“秋光中的西湖又成了灵魂上的一点印痕,生命的一页残史了。”如果想了解五四时期所谓的新女性,那么庐隐便是不可错过的一名,她的生命和文字散发着最为浓烈的五四气息。她比任何一个同时代的女性作家都具有更为鲜明的人格魅力与特征,即便她并没有出众的相貌,与众多美色远播的才女们相比,她是不能有丝毫优势的,可是,也正因这些没有丝毫添枝加叶的附着物,她便来的更为纯粹,从来不需要美貌作为吸引人们眼光的资本,她用文学作品,征服着那个时代的人们,用人格的魅力,叫许多的青年男子倾慕有加。

 

  她在《亡命》里说,“在我心里最大的痛苦,是我猜不透人类的心;我所想望的光明,永远只是我自己的想望,不能在第二个人心里掘出和我同样的想望”。这又何尝不是今时今日里我们依旧面对的困惑。所以当有人质疑庐隐为何从最早的关注现实主义题材的先锋作家,变成了一个只关注自己内心情感变化与苦闷的女作家时,我以为这是一厢情愿地以为社会的大浪潮是会把所有人都卷成一团成为混沌不堪的一个整体的。幸而,我们在那股滔滔不绝的浪潮里,留住了这么一朵不肯随波逐流的浪花,她孤薄的身体支撑着那个时代里许多女性所面临的困顿,她用文字把它们记载保存,以致今天我们可以较为完整与全面地去阅读那个时期里的女性们。

 

  不在文学主流中的个体文学,一向是我备加推崇的。我以为,这才是能最大限度保持独立文学品格的根本。正如,我一向以为,我们需要一个卡夫卡,一个杜拉斯,一个昆德拉就可以了。可以学习,可以欣赏,但是绝对不能被影响,甚至于模仿。这是最失败的文学创作,可以在某些意义上定义为对他人作品的再度强奸,甚至剽窃。可惜,在当今的社会里,依旧有许多的作家们恬不知耻的剽窃着,早已经忘记了文学的原创性,才是文学能够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

 

  所以,庐隐没有成为冰心,没有步丁玲之后,这是文学的幸事。庐隐以她独一无二的性情,写着只属于她自己的文学作品,这种可贵的文学品质,在当前是多么的稀少,而在新文学初始,这是多么蓬勃热烈的一幕,以致现在,我们羞愧于没有好的作家与她们比肩,成为文学的大师们。

 

  文学作品是需要有意义的吗?当我们把这个作为衡量文学作品好坏的标尺时,文学作品就彻底堕落到了功用主义工具的惨烈境地了。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完美绝伦的文学作品,多少的经典被一些人作为了功利的道具,在人家的田地里肆意的撒自己的泼,还要自诩为这专家,那权威,可惜那些作家们是不能从地底下钻出来啐这些大师们一脸口水的,于是便有了这些著作的一次次被强奸,一次次被蹂躏。文学作品是人类用文字提炼的梦,这种梦是不需要任何框架约束的,亦不存在于任何一堵樊篱中。文学是空旷的,没有边界的,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这才是文学。

 

  庐隐的文学作品正是这苍穹中一个独立完整的形态之一。她一直在泥泞中挣扎,她书写了许多的女性悲苦愁顿的人生悲剧,而她自己恰好是这些悲剧最具说服力的注解,这是叫人无比难过的,难过于庐隐始终在这悲剧的漩涡中不能自拔,尽管她的努力是惊世骇俗的,是以今日的眼光看都不能不叫人觉得勇敢无畏的。

 

  “当我们和家庭奋斗,一定要为爱情牺牲一切的时候,是何等气概?而今总算都得了胜利,而胜利以后原来依旧是苦的多乐的少,而且可希冀的事情更少了,可借以自慰的念头一打消,人生还有什么趣味?从前以为只要得一个有爱情的伴侣,便可以废我们理想的生活,现在尝试的结果,一切都不能避免事实的支配,超越人间的乐趣,只有在星月皎洁的深夜,偶尔与花魂相聚,觉得自身已徜徉四空,优游于天地之间。”这些追问与困惑,是庐隐多数文学作品的主题,她没有答案,也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那么文学作品究竟该不该承担社会问题的解答者的这个角色呢?我以为是没有多少必要的,甚至可以说祈望一些幻梦中的人们去做这样一个角色的承担者是荒谬的,他们可以在文字世界中海阔天空,却绝对不能在现实世界里游刃有余。那么她们即便貌似聪明地为读者指出了一条道路,谁又知道那不是一条更为曲折艰险与黑暗的道路呢?

 

  诚如那时期许多优秀的女性作家一样,庐隐,萧红,甚至张爱玲都是在爱的极度贫困中成长起来的,所以她们的文字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哀怨,愁苦,悲愤与忧伤。而庐隐正是这些悲哀的吟唱者,她用极优美雅致与讲究的文字去做一个悲哀的赞美者,当这些悲哀如潺潺的小溪汇集成江河湖海时,足以叫人陷入一种无法排遣的愁绪中去,这或许是很多人读庐隐读到最后读得疲惫不堪的原因。

 

  我想,我是能够理解庐隐的,她许多的悲哀并不因时代的变迁而有多少的改观,所以阅读她的文字,距离感不是很遥远,并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对话。而是感觉,她就在你的对面,在喃喃低语,以她惯有的日记体的叙述方式,极轻易地走进人的内心深处。

 

  一个在刺痛中不断挣扎的女性,一个不断被悲哀包裹的女性,一个不断以无畏与勇者的姿态出现的女性,其生命本身在那个年代或许根本算不得传奇,但也因其没有的传奇色彩,而更叫人把心专注于其文字。

 

  五四给她的生命带来过亮色,在这亮色中,她曾努力找寻属于自己的位置,因此很多人赞美她前期作品的社会现实性,以为觉醒的新女性该是这样以天下为己任的,是该把目光投注在自身之外更为广阔的天地的。而随着五四运动低潮的来临,庐隐也陷入了迷茫与徘徊中,甚至这种迷茫徘徊伴随着她文学作品的终结。这恰好更说明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如庐隐这样有着高度觉醒姿态的女性尚且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中深一脚浅一脚行走,那些更多为黑暗生活所逼迫的女性的命运是多么凄楚不堪了。

 

  庐隐的文学作品,是五四前后女性真实心理路程的写照,是那时女性真实生活的反映,谁能说,这不是最有力最为直接的社会现实性创作呢?没有了这些披肝沥胆的心血之作,我们何以去窥窃那个时代真实的女性生活与心理?如何洞悉她们的悲欢离合?如何知晓时代命运中女性的跌宕沉浮。

 

  三十七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太短暂的人生,她终于在纷扰的红尘盛宴中离席而去,带着她未完的那些文字在天国里书写了。我们能阅读到的,就是这些残留人间的半卷。

 

  庐隐,一个时代悲哀的吟唱者,一个把生命揉碎在文字里的女人。可以一时错过,却不可总是错过的上个世纪杰出的女性作家。

 

散淡的人 发表评论于
我把你这篇文章转贴了,
中国搏客8000E
一周以后我会删除的,只是想让现在的人们知道这位作家。
你知道上海哪家东亚饭店吗?我记得那是庐隐结婚的地方,
我8年前去过两次上海,都住哪里。也许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散淡的人 发表评论于
多年以前读过她的作品,读过石评梅,去过陶然亭。
哎,前年回国,再次去陶然亭,看到---
时代就这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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