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必须把女作者特别分作一栏来评论的话,那么,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心甘情愿的。”——张爱玲《我看苏青》
苏青,一个在张爱玲绚烂光芒之下,隐隐绰绰的旧影斑驳中,被这个年代的一些人了解着的女性。她们是朋友,彼此了解着,彼此欣赏着,在张爱玲专门为苏青写的一篇文字里,那些由衷的赞叹无疑是极具分量的。一个旧时代的女性作家,在我们的心底里有了一个可以藉由别人的文字述说的影像。
可是,我却一直觉得,能够透过文字抚摸苏青内心的人,其实是胡兰成。这样说来,丝毫没有觉得于苏青是一种轻贱。
抛开胡兰成的个人品性与民族政治立场,就他个人的文学素养与成就,其实是丝毫不愧于民国大才子之称谓的。否则,孤傲如张爱玲,也不会做那朵低向尘埃而开的花了。作为胡兰成最早的女性朋友的苏青能够得到其万分仰慕,并赞其为“清新脱俗文坛一剪梅”,我们就不难去怀想苏青那些文字的林林种种,又是怎样一番不同于张爱玲的别样风情。否则,如何能够在那些千娇百媚的文字海洋里独秀,如何能够在那些摇曳生姿的语言江湖中逼人?
或许作为女人乃至女性作家的张爱玲在看苏青的时候,多是从自己女性的心思去揣度的,这难免带有自己性格气质的强烈烙痕,与其说是写苏青莫若说是写张爱玲自己的,而苏青的影象却在她的长篇累牍中模糊不清。
极致聪明的女人又有着非同一般的自恋,是难以把她人在自己的文字里调述清晰的。这不比写小说,写小说的时候张爱玲是跳出来的,她根本不会把自己放置在那些角色中,她是一个天才的导演,统筹好所有角色的命运,然后叫她们哭,叫她们笑,唯独你听不到张爱玲自己心底那些声音。张爱玲是把她留给自己解读的,她屏蔽着一堵厚重的墙,墙上种满了扎人的蔷薇,墙下是难以迈越的荆棘。就那么你看着仿佛很近,实则很远的和你隔着,你望着她,她却连俯视你一眼的乐趣都没有,所有的乐趣都在那些冰凉凉的文字里。
而胡兰成说:苏青的文章正如她之为人,是世俗的,是没有禁忌的。以世俗言,张爱玲与苏青都是一类的。而世俗的尽头,她们却选择了不同的心情看这道人世间的风景。如果说张爱玲能够在今天成为某些时尚男人女人们口头的旧时华彩,那抹不曾消退的浪漫,那么苏青就是旧时生活的基色,是实在的,可以俯首即拾的,无需循着时光的脚步倒流,只在你生活的细节处,就可清晰捕捉到她的浅语低言。
张爱玲的才华是那种漫溢开来,用手挽都挽不住的倾泻而出,所以,你能很快就被她的才情吸引住,在她那些乖张绮丽的文字里沉迷,即便是那些冷得叫你瑟瑟而寒的字句经由她的妙笔道来,你也会惊艳不已。
苏青,则不同了,她的语言绝然不会一下就把你抓住,甚至你如果不能平心静气,便是她文字的丝毫好处你都是读不出来的。她温婉如玉,只有细细把玩在手,才能知道她的细腻与温和,才能在岁月的年深日久里经受住你一次次的品读。蓦然回首,你才体味到,苏青,就是你日日夜夜用脚踩踏过,用手抚摸过的那些细碎无章的生活。张爱玲是一道无比华丽的背影,任你沉醉任你留恋,她却早就与你的时代隔绝,早就在你未曾睁开眼睛的晨曦里走远。
有时,读多了张爱玲,你便会有些厌倦她的故意与夸张,文字的铺陈叫你有些忍无可忍,过犹不及地宣肆自己的才华,有时会适得其反。或许,这就是太有才情的女子不聪明之处。也或许,是张爱玲一贯藐视人世的一种姿态。她任意涂鸦,你便要随着她连连赞好来,有时由不得你内心的那一点点抗拒。
苏青的文字,怕可以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来比拟更为妥贴些。所以读多了张爱玲时候,去拣上苏青的作品清清耳根子,便会把那些太过嘈杂与绚丽的浮华与悲戚抛在身后,成为一个崭新的背景,同时代的女性,同地方的故事,道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情怀与景致。这才能体味出文学的那点妙处来。总吃辣椒,会伤肠胃,时不时给自己添点江南小甜点,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
自然,这并不能说她们就具有了可比性,我从来不这样去认为。世上每一朵花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朵都足够我们屏住呼吸,好好观赏一阵的。而这两朵乱世中璀璨而开的花,那样俏生生展现在我们眼前时,又如何去拒绝?
胡兰成说:她虽时时触犯周围,但在她心里并无激怒,也不自卑。她没有傲慢的姿态,甚至连那稍许的伪装都是不肯上色的。而这些低俯,却成就了她不轻易腰折的清眉傲骨。这些骄傲的气质,存放在别人触摸不到的地方,只在真正需要的时候,她们才从积蓄的沉淀深处,蓬勃而发,叫你惊诧,叫你叹服。
孤傲的张爱玲把苏青看作她唯一可以相提并论的女作家,尽管,我们不能真的这样以为。五四以来,民国所为我们中华文学奉献的女性作家太多了,而我们能一一了解并仔细品味的又太少了。可是,在今日里张迷遍地盛开的时代里,我们如何能遗忘那与张爱玲并称上海文坛姊妹花的另一朵——苏青。
这样的一种遗忘或许是悲哀的,是如苏青这样没有远走异乡的文人们的悲哀。当我们再次翻开他们的历史,一声又一声的悲叹足以使我们窒息。那些曾经熠熠生辉的才子才女们,在后来的那个年代,却无一不是迅速凋零落败。即便那些苟延残喘的人们,谁又能写出叫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的作品来。曾经读着郭沫若晚年与人的通信,潸然泪下,为着文人品质的彻底沦落而深深哀叹。
可是,终究,我们还有一些文人,如苏青,这个孤苦无依的女性,这个一直依靠笔头的文字赖以生存的女性,这个在文字中活脱脱存在着的女子,这个把自己的呼吸都填充在文字里的女子,揉碎了骨头,把自己埋葬在了文字里的女子。她的身上就一直有着极其可贵的文人品质,当所有沦陷区的作家不是远走,就是改头换面的时候,她却脆生生地抛出一句话:文章可以不写,名字却不可以更改。
这份气魄,是张爱玲没有的,当然这更多的是缘于苏青更为单纯的人生哲学理念。张爱玲,是被世俗浸透的,是炼得炉火纯青的火眼金睛的,她洞悉了一个沦陷区作家将来举步维艰的命运,她是不能被束缚的,不能被扭曲的,她需要自由,需要完全的不被骚扰的空间的,所以她不可能像苏青一样留下来,她知道那里连她梦境里最后残存的那点浪漫都是要被牺牲了的。这对于一个对现实无比绝望而言的女性作家,是要命的。维系着张爱玲文学气质的就是那点留存不肯散去的浪漫,在她悲凉的文字里隐匿而后如流翠般悦人眼目。
苏青抱着她单纯的文学思想,以为这个社会是宽容的,至少天真的以为对女性的处境是宽容的。她与张爱玲都是拒绝与政治挂钩的,她们在边缘行走,绝不和主流为伍。
苏青没有如一些女性知识分子一样去往那时的革命圣地,成为后来显赫尊贵的红色作家。她是现实的,所有的浪漫情怀在她柴米油盐酱醋的生活中浸泡,锅碗瓢盆下的丁丁当当的奏鸣曲,才是她及手可触的。所以胡兰成说:与这种生活的气氛相应,苏青是一位有活力的散文作家,但不是诗人。
是的,苏青,不会揣着浪漫的理想上路,她知道,理想热闹的尽头同样是孤独,所有的一切承担,虚无的,广义的责任与追求,是她不能去往的所在。于是,她成了当年上海那座孤岛上怒放的荆棘花。满手心的刺,却是满手心漫溢的芬芳。
如果我们企盼苏青成为冰心,成为丁玲,那么我们如何在这许多年月过去之后,重新走回那座灯红酒绿,酒醉歌迷的大上海,去知晓一个大时代背景下不同人的生活轨迹,知晓那些隐匿在人内心深处的恬美与恐慌。一个惊慌失措的年代,一个硝烟弥漫的旧城,谁的眼眸中没有生命热切的渴望,谁没有固守家园的那点赤子情怀,谁又没有在理想与现实中的苦闷与挣扎。
苏青,用她平实而质朴的笔触,在那个年代里马不停蹄的记录。她的心底是洁净而坦诚的,如胡兰成所说的:她又有一种女儿家的天真,顶撞了人家,仍然深信人家会原谅她,而人家也真的原谅她。
那么,这以后的悲剧,就是这样不可避免的到来。她把人世间看得太简单了,所以她在谈及自己在“孤岛”上的写作生涯,她才能那么没有丝毫愧疚的说:是的,我在上海沦陷期间卖过文,但那是我恰逢其时,亦不得已耳,不是故意选定这个“黄道吉期”才动笔的。我没有高喊什么“打倒帝国主义”,那是我怕进宪兵队受苦刑,而且即使无甚危险,我也向来不大高兴喊口号的。我以为我的问题不在卖文不卖文,而在于所卖的文是否危害民国。否则正如米商也卖过米,黄包车夫也拉过任何客人一般,假如国家不否认我们在沦陷区的人民尚有苟延残喘的权利的话,我就是如此苟延残喘下来了,心中并无愧作。
这是一个作家的坦诚,一个作家的坦白,而这样的坦诚与坦白,却不是很多作家们能够坚守的。一个弱小的女子,能够把这些话说出来,用简单的一个掷地有声这样的词去形容,我以为是亵渎。
作家,有时还不如墙头的衰草,可以在这个季节枯黄,在下一个季节又逢春而发。他们倘若不能审时度势,顺应所谓的历史潮流,没有高瞻远瞩的目光,那么他们的写作生命,就会在一个时代结束,另一个时代兴起的时候,再无生机。
可是,正如以后再没有一篇作品问世的沈从文一样,苏青这样的小女人又何尝不是我们可以敬慕的?这是叫人忧伤般的欣喜,欣喜于她没有改弦易辙,没有在滚滚的潮流里失去了自己写作的方向,放弃自己简单而纯朴的坚守,还是那个说话嘎嘣嘎嘣脆生生,无遮无拦的女子。忧伤于她把自己那些还来不及写完的文学就此书写在了心底,因为她知道,再没有可以让她们恣意舒展的年华。于是她带着她们一起死去,一起溃烂,一起蒸发。
最是文人不自由,何况还是一个带着几个张口吃饭的孩子的母亲。人文的关怀与怜悯,在某些时代的背景之下,是那般苍白无力。有时,我害怕翻开一些历史,看见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鲜血,我的心就忍不住会痉挛般疼痛。那些人性的浅薄与尖酸,那些置身事外的高谈阔论,那些把自己撇得清清白白的申辩,总是如潮水般涌来,把我湮没吞噬。也只有沉在底端,随着这些潮水的汹涌而来,我才能触摸片刻她们心底的冷暖,打捞文字碎影中的残片。
想张爱玲那样倔强的一个女人,不也二十余年才敢把一部万余字的《色戒》忐忑不安的置于公众的眼皮子下吗?中国人对舆论的崇尚,早已经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处于浪尖刀口上的那些以文字谋生的人们,又如何能够在文字里任意宣泄自己心底的那些真实与欲望。她那样的一个女人在当时已经被舆论所折磨得欲置之死地,苏青这样的一个羸弱的女人,能够侥幸活下来,又如何不是一个奇迹?
生命已经这般卑微,那么文字又如何能够张扬生命的力度?苏青的罢笔,我只能拍手称好。
“女朋友至多只能够懂得,要是男朋友才能够安慰”,说这般寂寥得秋风也羞煞的话,苏青心底里的苦楚与悲闷,怕也只张爱玲能够感同身受了。张爱玲有苏青这样的红泥小炉为之取暖,可是苏青自己却又能取暖何方?
依靠文字为职业独立起来的苏青,在脱离了曾经的婚姻之后,她不是出走的拉娜,毫无目标,前途茫然的,她是一个有着强烈独立意识,并且清醒知道自己一步一步该如何走下去的女性。她对自己离婚的选择,也是充满了理性的,正如她后来的《论离婚》中所说的:性的诱惑力也要遮遮掩掩才得浓厚。美人睡在红绡帐里,只露玉臂半条,青丝一绺是动人的,若叫太太裸体站在五百支光的电灯下看半个钟头,一夜春梦便做不成了。总之夫妇相知愈深,爱情愈淡,这是千古不易之理。恋爱本是性欲加上幻想成功的东西,青年人青春正旺,富于幻想,故喜欢像煞有介事的谈情说爱,到了中年洞悉世故,便再也提不起那股傻劲来发痴发狂了,夫妇之间顶要紧的还是相瞒相骗,相异相殊。闹离婚的夫妇一定是很知己或同脾气的,相知则不肯相下,相同则不能相容,这样便造成离婚的惨局。”
女权主义在旧中国开始蔓延而开的时候,苏青就意识到了这种女权主义的异化。在一边倒地推行女性男性化的所谓平等潮中,在那些铺天盖地被各种教育灌输而来的风声里,苏青一针见血的指出:读这类文章读出来的女生,她们在思想上一定仍旧是男人的附庸。她们心中的是非标准紧跟着男人跑,不敢想男人们所不想的,也不敢不想男人们所想的,什么都没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我对于一个女作家写的什么:“男女平等呀!一起上疆场呀!”就没有好感,要是她们肯老实谈谈月经期内行军的苦处,听来倒是入情入理的。
也因此苏青的文字中绝无那些激情涌湃的革命热情的场面,也无对社会的更多指责和要求,她把笔力更多的放在了女性自身的批判上,包括自己在内的赤裸裸的批判,她以为女性的解放是完全来自己女性自己的,女性不能依靠在男性解放的洪流中分得一杯羹。这种附加的解放,带来的或许是更多的桎梏,而女性解放运动者却沾沾自喜,毫不知觉。如她大胆对于女性追求的所谓诸多的平等权利嗤之以鼻:我敢说一个女子需要选举权,罢免权的程度,决不会比她需要月经期内的休息权更切;一个女人喜欢美术音乐的程度,也决不会比她喜欢孩子的笑容声音更深。《结婚十年》与其说是一部自述体小说,莫若说是苏青对于自我生命体验的一次彻头彻尾的批判。
她所发出的声音,不说在那时是离经叛道的,是脱离社会主流思潮的,就算是在今天,谁又能说这些话失去了该有的分量了呢?轰轰烈烈的女权运动,更像是为男权社会的男人披上了一件光鲜得体又无比舒适的外衣,不过是男性的一件可以遮羞蔽丑的附属品。而女人得到的是什么?是更为负重的生活,是从男人手中争取来的更多责任与义务。而女性自身真正该得以解放的却是寥寥无几。女性的苦闷与困惑从来没有因社会物质的提升而得到多少让人觉得欣喜的解放。苏青在《谈女人》更是刻不容情地撕下了某些高贵女性优雅的面纱:上流女人是痛苦的,因为男子只对她们尊敬,尊敬有什么用?要是卖淫而能够自由取舍对象的话,这在上流女人的心目中,也许倒认为是一种最能够胜任而且愉快的职业。
文字是她谋生的唯一来源。可是,文字又何尝不是她能够随时取暖的红泥小炉?苏青把炉火中的那些暖暖的热度,掬来为文,铺陈在火辣,清爽的篇章中,为那时沦陷区中的人们带来了多少萧煞中的温情,可是,懂得感恩的又有几人?
当所有的曾经沉默着的大多数们欢欣鼓舞起来的时候,他们不是首先开始重建和收拾破碎的家园,而是追随着那些把战争胜利的果实掠夺干净的人开始清算曾经在他们被迫沉默的年月里并不沉默的人们。
苏青,这个一直因文字而维持着精神和肉体的女人,成为万夫所指,她的文字,她的生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践踏和蹂躏。如她说的:胜利不曾替我带来生活费,相反的是物价更高了,我不得不在挨骂声中日以继夜地写下去”
我不想去探究苏青与大汉奸陈公博之间是否有染,与大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相比,苏青有的是比别人坦然的世俗,有的是比别人更清澈的单纯。我只记得她的那些真诚,即便是陈公博被枪决之后,她依然没有落井下石,对曾经给于过自己温暖的人踩上一脚:“我回忆酒红灯绿之夜,他是如此豪放又诚挚的,满目繁华,瞬息间竟成一梦。人生就是如此变幻莫测的吗?他的一生是不幸的,现在什么都过去了,过去了也就算数,说不尽的历史的悲哀呀。”
她也不媚俗到去听从别人的劝说,没有廉耻地吹捧另一个位高权重,红极一时的女作家。
那些清算的人是不大去研究这个弱小而坚强的女人是否伤害了大众,是否损害了社会的利益,是否狼狈为奸,与虎谋皮,更忘记了在那些阴暗潮湿,没有阳光照射的日子里,是在苏青的文字中取暖度日的。
而那些被苏青毫不留情指出来的文人们,却躲开了这样的清算,甚至得到了无上的荣誉:虽然在笔名的掩护下,我们也略能窥到他们的真面目。考查他们的工作业绩,除了钻过防空洞外,也并未做过其他的什么地下工作。
可是被蒙蔽的人们谁能够在那些嘈杂欢欣的声音中体味到苏青这些话的真实分量?
苏青没有毅然决然离开那座曾经的孤岛,她的肌肤中满满浸透的都是那座孤岛的烟火味到,她知道,自己离开了就再也写不出那些烟火味道的文字了,而她不知道的却是,离开了那样的一个年月,她的文字也是要销声匿迹的。
这悲清凉瑟瑟的世界,如何能够不叫一朵温暖的小花凋零而去?
曾经那般恣意张扬而开,百无禁忌的苏青,一个能毫无遮拦说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的女子,却终于在欲所不能求中冷寂着死去。她在自己写的归宿中所说的:什么地方是我的归宿?……我真正的灵魂将永远依傍着善良与爱。她终于只枕着自己的那些善良与爱去了,身边没有一双温暖的手。
很多年来,我们把一些文学的本质丢失了,丢得远了,便也就这样自然而然遗忘,仿若我们也并不曾真正拥有。
苏青,便是这遗忘中的文学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