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中不投降的越妇


17号傍晚,我们抬着伤员正从一座大山翻下来,突然山脚下的公路上出现我军的一群坦克。对着我们来了一顿猛烈的炮击和射击:坦克炮弹和机枪子弹,加上他们炮塔上的高射机枪一齐向我们扫来,打在我们身边石壁上的坦克炮弹和高射机枪大口径子弹,显得那样的凶猛异常,那种火花乱迸,碎石齐飞的震撼,真让人心惊胆战!我们终于验证了一次被装甲部队袭击的可怕经历。对坦克这种装备的威力有了切身的体会。

当时,我们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心理上还没有完全融入越军角色。为何“自已”的坦克打“自已”人?还打得这么凶?却忘了我们200来人全身都穿着越军服装,看见这么一队“越军”冲着解放军坦克而来,不打你打谁呀?一想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发信号,告知他们,我们是自已人。双方都虚惊一场,好在我们叫得快,没造成什么损失。

因为有了当天白天的经验,知道用无线电无法与自已的坦克沟通,这回我们先用信号弹的方式与他们联系,打了几发信号弹,他们暂停了射击。然后我们派几个人前去联系,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一支打穿插的坦克部队,与我们在半路上碰在一起了。这样正好,我们可搭乘他们的坦克,他们有了侦察兵在外面警戒,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双方一拍即合,走得精疲力竭的侦察大队纷纷爬上坦克坐好,乘上坦克驶向预定的位置。

这支坦克部队竟带有民工,我们侦察大队的伤员就交给了他们。然后搭乘坦克继续前进。

一路上,我们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生怕有越军的反坦克分队阻击。其实坦克上放些步兵用来保护坦克,基本是没用的,装甲车辆行走在山区险峻的公路上,不断地上下坡加拐弯,一会儿风驰电掣,一会儿又激烈摇晃,趴在上面的人能坐稳了不被甩下车就不错了,那还能发现什么?况且机动过程中,在越北这样的丛林之间,也根本无法发现路边稍加伪装的狙击手,只有敌人发动了袭击,暴露了目标后,跟随坦克的步兵分队再结合坦克的强大火力才有一定的优势。

走了一个多小时,除了看见路边的几具敌人尸体外,一个活的敌人也没看见。正在放松警惕之际,在一个转弯处,在离公路四五米高的一块大岩石下面,突然掉下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块来。然后在这个石壁上现出了一个射孔,从里面射出了一阵枪弹,子弹是向着我们这些爬在坦克身上的侦察兵们来的。因为他们好象也只有几支轻武器,没有反坦克武器。

坦克兵大喊:“快跳车!快跳车。你们都下去。”

我们以为是提醒我们,其实是他们嫌我们还在坦克上碍事。这枪一响,坦克也停了下来,坐在坦克上面的侦察兵们还用叫,早已连滚带爬的跳下车,就地隐蔽起来。

敌人好傻,看见坦克停下来了,炮塔在转动着寻找目标也没停止射击,一辆坦克终于发现了目标,它先轰轰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把炮塔歪过来,对准敌人暗堡“轰”地就是一炮,坦克一打炮,后座不小,好象整个身子也跳了起来,难怪打我们的时候会让人感到那么厉害!

这辆坦克的第一炮就打在射孔旁边一点的石壁上,打得石片乱飞,现出一大块的白斑。射击的敌人停止了开火,可紧接着,这辆坦克稍一修正又开了一炮,这一炮可打得太准了,炮弹从射孔里穿了进去,然后从暗堡里发出一声闷响,很快从射孔里就冒出了一股浓烟。

凭一般的知识加上我们受过坦克袭击的切身体会,我们知道,这洞里的敌人有多少也完了。别说被弹片直接击中切割,震也得都给震死了。

打进暗堡的坦克炮弹爆响后,许久没听见有动静了。我们仍趴在地上,不敢爬上公路。只是百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只要发现风吹草动,就来一次猛烈射击。因为受了这个阻击,坦克显然也谨慎多了。他们的挥指员从坦克上跳下来,找到我们侦察队的领导商量着,让我们对这一带的山上进行搜索,看有没有其它的敌人?于是,我们侦察兵都沿着公路两侧,进行了搜索,结果没有发现有其他敌人。

乘着搜索敌人的机会,我和几个战士爬上了那个被坦克炸毁的山洞,对这个洞子进行仔细搜查。这个洞子有十几米深,洞内还有一些弹药,开口就是朝着公路的那个射孔,射孔下面是一个四五米高的直壁,人无法上来。如果阻挡步兵的话,这是个会造成重大伤亡的好工事,可越军用错了时机,提前暴露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工事。

在工事里,我们惊讶地发现只有二个敌人的尸体在里面,人很年轻。找了个遍,也没有什么重点的武器,按说敢向坦克叫板的士兵,至少也得有把四零火箭筒什么的反坦克武器吧,可洞里除了几件烂衣服,加上几个弹药箱,就是没有其它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二个孤单的越军步兵,拿着二把冲锋枪竟然敢向一个火力比他们强百倍的坦克分队开火!看见他们被炸得不算很烂的尸体,我们这些战士一时竟议论开来:

有的说:“看来越军还是挺顽强的。就这么二支破枪也敢与坦克对打。”

另一个说:“顽强?我看是傻瓜,要打你也等大部分的坦克过了,对着屁股后面打打,冲着这么多坦克就开火,又没有反坦克武器,这不白白暴露目标。欠揍。”

有的说:“要是我们,肯定放过坦克了。不然,明白着找死嘛。不值。

还有的说:“这是让我们给害死了,若是坦??打坦克。”

有的人则有点担心地说:“看来我们这身伪装没起什么作用嘛,前面山上就让人干了一下,按说那是自已人才对,不该打,可人家就认得出来,这里也是,我们应该是越军坦克部队才是,怎么也一样打?”

“越军那来的那么多坦克?当然是中国兵了?”

我没有参与这些讨论,我心里认为这不是一个有准备的反坦克工事,很可能是二个被打散的越军的临时藏身之处。看见坦克上载满步兵,这个工事又如此隐蔽,就忍不住手痒打开了,却没料想我们的坦克这么厉害,二炮就打进来了。

不管怎么说,对于这支坦克兵的身手,我们还是相当佩服,二炮就干掉了敌人一个暗堡。好在当初碰见他们叫喊得早,要不然,又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自已人的坦克下了。我原来对坦克的威力也并不很看好,看他们的笨拙劲,加上路上看见被击毁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坦克,没什么好印象,也不认为它们有多厉害,只是山头上让他们敲过一次,加上这次小小的与敌人的交锋,我才知道这大家伙不碰不知道,一碰跑不掉

一路上,我们与坦克互相配合,相互支持,除了前面提到的二个越军步兵用冲锋枪打了我们几下,竟再未遇到阻击。于十八日下午,到达了这支穿插的坦克部队的目的地。我们与他们分了手,向目标继续前进,这里离我们预定位置-----高平外围已经近多了。

按战史介绍,原先的作战计划,高平和驻高平的越军“高北师”346师是41军和42军的最终目标。但是,由于从茶灵、重庆、广渊一线正面推进的41军,面对道路崎歧,山隘重重和敌人的层层堵截,进展情况远不是那么理想。因此对高平的合围也迟迟未能达成。战后,有人因此对41军颇有微词,这是不了解41军的进攻路线的恶劣条件才这样说的,从我们侦察大队走过的地形看,这里的地形实在太难走了。空手也未必能按原先计划赶到预定位置。这一点,我们有最切身的体会。高平最终由南线横插包抄的友军部队先占领。虽是意外之处,却也在情理之中。

在我们这支41军的侦察大队赶到高平外围时(尚未进入高平),高平已于24日被42军及所属部队攻克。越军346师在高平地区基本被歼,只是其师长黄扁山及师指挥部未找到。

我们在高平外围很快就得到通知,立即参加对高平周边地区的清剿战斗。尤其是要尽量找到346师的指挥部。按通报,346师师部原在那怀地区,这个地区因此被我们的部队象梳头一样地反复拉网清理。搞了好几遍。

这次搜剿,我们这个方向由我们侦察大队领头,后面带着一个步兵营,整天都在各个山头清剿。路上,我们看到其它各个部队也都在各个山头搜剿着。可见,藏在山上的越军流散人员,要想在这样规模和密度的清剿中漏网,真比登天还难。

一天早晨,我们吃过饭后,仍然打着头阵,在一个小村庄村口上就迎面碰上了三个越南兵,三个人都有枪。双方一见面就二话不说交上了火,也许是敌人几天没吃饱,或者是我们侦察兵身手比较敏捷,一开火,我们就迅速把他们包围了起来,这三个家伙与我们打了半个小时,我们打死他们一个,打伤了一个,打伤的那个是打中了他的大腿,他跑到村庄的角落上就被抓住了;另一个没伤的敌人则连枪也扔了,飞一般地跑上了山。很快就钻进树林不见了,我们互相呼喊着,拉开距离,迅速包围了上去。

越军的一个强项就是逃跑速度都相当快,这个家伙一眨眼的功夫就藏了起来,我带着一个小组二个战士在正面搜索,我的班长林书建带另一个组在我们小组的左前方搜索,班里还有一个组在我右边。

我们进入丛林,分析着这个敌人可能的藏身之处,我认为这家伙不可能超出一百米外。肯定就在附近。但是,观察周围,风不吹,草不动,看不见一个人影。继续向前搜索,突然发现前面一个大石崖下面的草丛中有动静,却不知是什么,后面的战士说好象是牛,因为我们搜山时经常碰到越南百姓放在山上的牛,我一看说不对,牛不会随着我们的运动方向也作出相应的规避反应,肯定是人。这时双方距离只有五六米远,我们的副班长那组也正好搜到这块大石的上方,正朝这个方向过来,突然,听到“嚓”的一声轻响,就象是丛林中脚下的一根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接着,那有人动的草丛中冒出一股烟来,一看这烟,知道不好,我大喊一声:

“卧倒,卧倒!""

接着就看见草丛中一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是那个越军没错,他正在用手往手榴弹弹袋方向拼命地拉扯着,好象是手榴弹被什么挂住了似的,他的手握着一颗手榴弹在胸前七冲八冲地拉着,烟就是那颗手榴弹屁股上冒出来的。

我刚一蹲下,越军胸前的手榴弹就在我眼前“砰”的一声爆炸了,手榴弹爆炸声音并不很大,象一颗大鞭炮炸响,一块弹片刷地从我右肩上擦过,当时的右肩感到一阵热痛,那件衣服也被打烂,我以为受伤了,用手一摸,却没有摸到血,再仔细摸一下,衣服被弹片撕开了一个2厘米宽的口子,却幸运的没有擦着皮肉。与此同时,只听见左上方包抄过来的副班长“哎哟”一声叫唤了一下。

爆炸过后,我们冲到这个越军面前,越军胸骨已被手榴弹炸塌,凹陷成一个圆坑。右手被炸断了,露出手臂上的许多筋络,人已经死亡。

接着副班长也跑了下来,只是用右手捏着左手,滴着点血,冲锋枪吊在脖子上晃晃悠悠。他边走边问:“打死了?""

我说:“炸死了,是他自已用手榴弹炸死了。我差点也被他拖去垫背。”接着露出肩膀上的弹片破处,一个班的人都围过来看我的肩头,看得都吐着舌头,惊讶不已,好险呀,只要我慢上半秒蹲下,那块弹片就必然击中我的胸部和腹部。也许就被一起炸死。危险过去,那些大个子战友们不仅调侃起来:

“看来人矮有矮的好处,目标小,要高一点,这回就炸在胸口挂了。”

“真是,要是我们这个子赶上,蹲下也躲不过呀,让这家伙拉去垫背了。”

“我看也不能光怪人矮,素质也有关系,这回他要是动作慢点,反应差些,判断失误的话,个子再小也玩完。当时这小子拉手榴弹弦时我就听到一声什么响,我以为是树枝踩断的声音,好在组长听出来,叫了一声。

副班长也被这个家伙炸中了左手手掌虎口处,只是一块黄豆大的碎弹片,问题不是很大,所以,这枚手榴弹爆炸时他叫了一声。

打死了敌人,后面的步兵营的记者还是宣传干部立即赶了上来,对着这个敌人拍了许多照片。然后叫二个战士抬着死尸下到山来。

快走到山下时,我突然发现了掉在地上的二个人的手指,是这个越军被炸掉飞走的二个连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部分,手指后面还连着许多紫色的筋条.......

侦察大队和步兵继续在高平周围的山上清剿残存的敌人。据说,敌人指挥部藏在了一个由我国援建的地下工事里。但敌人将这个地下工事的大门方向给改过了,所以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指挥部。

搜剿中,我们一般是在猫儿洞里过夜,2月的早春还是比较寒冷的。为了轻装上阵,便于追歼,我们穿得衣服都很少,一般只穿二件衣服,晚上我们是靠出发时带去的一块薄薄的薄膜盖着身子,这薄膜比雨衣轻便多了,但盖在人身上,碰到温差后会流汗水,盖着它,往往一觉醒来,衣服都是湿湿的,会特别的冷。出发时带的干粮往往也很快吃完,后勤供应常一时供应不上。我们只好到村庄里打点吃的。我们身上带了一些越币,是为了买东西用的。当时有一条战场纪律,拿了他们的东西是要放钱的。刚开始我们拿了他们吃的东西是有放钱的,不过越南人太穷了,找不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只有一些玉米比较常见。也许就是他们的主食,我们那时最幸运的就算是能找上几颗玉米了,找到玉米后,我们一般把它们放到火上去烤,让玉米粒爆开后吃。

最后,连玉米粒也找不到来吃了,饿着肚子,饥寒交迫,我们只好杀些猪牛。我与班长林书健二人曾赶过一头约一岁左右的小牛,小牛被我们赶到一个石壁上卡住了前腿,无法跑了,我们竟凭二根木棍就三下二下把一头牛给敲死了。可见当时因缺乏食物看见能吃的东西时,爆发出来的力气有多大?

后来,我们攻打下一个小镇,发现了一个粮店,里面有不少大米,而这些大米大部分还是我们支援他们时留下的。袋子上赫然印着“中粮”的字样。

部队拉网式的清剿过程中,除了消灭了一些残存的敌人外,我们也发现了很多藏在山上的越南老百姓,这些越南百姓看见我们,无不战战兢兢,藏头不藏屁股,全身发抖,双眼瞪直,好象见到“阎王”一般死到临头了!从他们眼神里能够看出,对我军极为恐惧!也许是受了越军和越南政府的宣传欺骗,把解放军当作了凶神恶刹。看他们的样子,衣不蔽体,瘦骨嶙峋,披头散发,确实相当可怜。对于一般没有武器的妇女儿童和老人,我们都不动他们。甚至还给他们送几块干粮过去,但对于那些比较年轻的,则要仔细的一一辩认,决不放走一个,稍有可疑之处的,都被抓起来审查,以防越军和特工队混在其中。

这次清剿,最危险的当然就是上面说的那次包围越军的战斗,但令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与一个怀孕的越军女兵的遭遇。

在清剿战斗的后期,在通往高平的一条小山路上,我们发现了一男一女二个越军正向我们方向走来,,他们也许是出来找东西吃暴露了自已,让我们发现,立即包围了过去,发现我们后,他们调头就跑,我们班当时正好在前面引路,在火力掩护下奋力追赶,那个男兵当场被打死。而那个越军女兵看见我们大呼大叫着要抓她,撒腿就往山上跑,跑动当中,我们才发现这是个怀着身孕的越军女兵,身材比较胖点,剪着短发,看她的肚子,起码也有五六个月了。她跑没多远,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不动了,我们当时都非常兴奋,心想,一个女兵,又怀着身孕,还能跑多远,肯定能抓住她。

这个越军女兵最后坐在一块石头上再也跑不动了,我们围在周围,先叫翻译喊话,劝降,可她非但不投降,竟然从衣服里掏出一支手枪放在腿上,既不走也不开枪。她就这么坐着不动,瞪大着眼睛、满头大汗又惊恐地看着周围。走近仔细看清楚了,她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相貌一般,腹部隆起,从气质和神态看,应该是越军部队里的一个女干部。大概是因为怀孕没法随部队突围,被留在山上。可见,越军某些单位在高平地区被我军打得也很匆忙。连有身孕的女军官也没机会带走。

看她是个女兵又怀着孕,看来??想杀死她,翻译不断地劝说她放下武器,把枪扔了,我们优待俘虏,不会虐待她。同时劝她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还把干粮水壶都扔给她,她也不吃。不管我们如何苦口婆心,费心口舌,把嗓子都喊哑了,她就象聋子一样,软硬不吃,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当兵的劝她没效,我们当官也来劝她,同样没效,大家渐渐都失去了耐心,最后由翻译向她提出了最后警告,结果她仍然不肯投降。

假如她没枪,我们还可强行扑上去拿下她,可她手里有支五四手枪,击锤张着,子弹还上了膛,又如此顽固,谁都不敢上。战场有战场的规则和底线,既然一个有武装的敌人不肯投降,也就只好击毙了她。子弹都打在她的头部,没有一个人愿意打她的胸腹部位。。。。。。。[ 转

那件被敌人手榴弹炸破的衣服,我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我退伍回家,仍然带回了家中。那是我这次对越自卫还击战的最好见证。

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还击,作为东线“北集团”和“南集团”的41、42军和其它配属部队,在攻下高平,歼灭了346师及越军各个地方部队后,已达到作战目的。不久,我国政府宣布撤军。我们也相互掩护着回到了祖国。在这次战斗中我荣立了一个三等功。

七九年战争结束,很多部队都撤回原驻地,很多老兵也相继退伍。而我们部队仍留在广西,仍然驻扎在边界线上,白天要巡逻,晚上要站岗放哨。几个月后,我们才撤回到贵县训练。在这里,在战后,我才开始了侦察专业的基本训练。

经过六个月左右的侦察技能训练,我掌握了擒拿、格斗、攀登、识图、驾驶、排雷、通讯等侦察科目的训练。

部队回国后,我们班的班长林书建提为排长,由他提议,经连队研究,我就接替了他的班长职务。当上了侦察班长。而我的很多步兵战友,一般在原部队是战斗骨干的,在七九年的战斗中,多担任正副班长,战后亦因此很多被提干和送上军校培训。我仍继续在广西前线服役。

半年的侦察训练结束后,我们又听到一个消息,不久,侦察连要再次奔赴边境作战。说是越军仍很猖狂,大规模的战斗不敢来了,却不断地在边境进行特工渗透、边境骚扰,侦察部队将担负和开展一些征对性的作战任务。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

1980年4月,我们123师侦察连再次开赴广西靖西边境,担任警戒和与敌对抗的边境作战任务。这次作战,有些验兵的性质,计划驻边境的时间为四个月,并要求在这段时间必须至少俘虏一名越军。

4月5日,来到靖西县的一个靠边界的村庄,分成二个住地。侦察连将二排加上我们班放在最前面,副连长带队。二排排长就是林书建,自从七九年战斗在一起,他是与我最有商量的战友,也非常器重我,什么事都要拉上我做他的帮手。这次他们排被安排在最前线,也就把我们班也拉上去帮他。二排的另二个班驻守在我们右侧的一个高地上,负责警戒观察和火力支援,由指导员带队。一排,也就是我所在排,则在我们左边,连长和连部住在我们后面的一个村庄。

刚开始时,我们发现对面的越军还是比较猖狂的,不时的偷摸过来,骚扰一下。八零年的中越边境,还处在十分敌对的状态。我不知道其它地段情况如何,我们这一段,如果双方武装人员近距离碰面的话,只要一方认为占据绝对优势,很可能二话不说就开火了。

有一次,我们一队向西巡逻,驻扎在右侧高地由指导员带领的一队也从西向东巡逻。就在我们快要走到一起的时候,我们发现对面有二个越军。他们人这么少,刺激了我们的斗志,双方一见面就开火了,我们一阵射击,看见一个越军翻滚着掉下了山坡,掉在了一个凹地里,好象受了点伤,另一个则跑掉了。按我们想,这回这个掉下山凹的越军是跑不掉了。便把这个山凹围了起来,准备抓活的。可是,我们围了很久也不见跑出来,就派人下去搜查,结果一个人影也没发现。就这样让他从我们几十号人的眼皮底下跑掉了。从这件事例加上七九年我在高平外围搜山时得到的印象,越军的反应是相当快的,其动作极灵敏,一倒地就会很快失去踪影。好象他们普遍受过近距离规避的专门训练,极善于利用地形地物逃跑,反过来说,这种兵在进攻时也同样具备善于保护自已的能力。这一点引起了我们的重视。

来到边境后,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巡逻、潜伏和越境侦察,观察敌人动静,掌握敌人的活动规律以,为了各种任务和选择侦察路线,我也多次进入越境,侦察敌人的火力配备和兵力部署、为其它兵种人员入境侦察提供带路和保护,对于这一带的敌情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

侦察和巡逻虽然危险,但相对潜伏而言还是比较轻松的任务。我们感到最难受的就是每隔一天就要彻夜潜伏。二人或三人一组,分开二百米左右,在边境上形成一条看不见的潜伏线,专等敌人落网。

潜伏时一般人都潜伏在密林草丛中,我则经常喜欢在道路的中间黑暗处守候着。别人都认为这样太危险,遇上敌人太被动。我却有我的看法,在黑夜比较静谧的环境下,若有敌人入境,他们一般不会选择在丛林和蒿草间行进,因为这无论如何都会产生声响,在夜间是很容易听见的,所以他们会选择走路。我虽然在道路的路中间守着,但是我一般是守在黑暗处,并且尽量不乱动,敌人若是从前面走来,除非他不走,一动就会先让我发现,而我的枪一般都架好在地上,对准了目标可能出现的方位,一有动静,不用瞄准就能封锁住对面的道路。这就是我专门站在路中间站岗的道理。不过全排也就我一个人敢在路上这么站岗。

潜伏是件十足的苦差事,在密林中潜伏更是艰苦异常。潮湿、闷热、蚊虫叮咬,对蛇类的恐惧,加上不能与战友交流,只能静静地盯着,月亮挂在天上象是被谁用钉子钉住了一样,老不见它变换位置,让人感到时间过得特别慢。在边境侦察作战的几个月中,我们不知熬过了多少个这样艰辛的日夜。常常在潜伏值班的夜晚,我们在万籁寂静的中越边境,就这样死死在盯在一个地方,直至天空出现了微弱的启明星,丛林布满晶茔的寒露水!身下的地皮被我们年轻的胸膛哄暖,漆黑的天空也一遍遍地被我们艰轫的值守而无奈地熬白!星星作证,大地有知,在边境后方和祖国内地的同胞们都沉沉地进入梦乡之时,我们这些战斗在祖国边防一线的战士们,仍瞪大着双眼,为了人民的安宁和祖国的边防,任天上的雨水把我们的衣服淋得透湿,任冰冷的毒蛇从我们身上慢慢爬过。。。。。。度过了不知多少难熬的岁月。

长期潜伏的枯燥之苦与对人的意志的考验,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其中滋味。由于过度的紧张和枯燥,使许多战士的精神产生了一些病变般的变化,变得十分敏感和过激。有时,反而渴望着枪口下能有各种情况,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发狂地开枪射击。

有一天晚上,下着雨,很凉爽,这种天气,人正好睡呢,半夜里2点钟左右,边境上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是我们潜伏的战士在开火。枪声在夜间,加上又在山谷里不断回响,好象特别激烈,且难辩方向。枪声激起大家神经质般的反应,一下子都跳下床,连衣服都没穿,就抓起开武器冲出门来,毕竟这里离越南只有几步远,敌人随时都可以包围我们。出得门来,枪声仍在继续。排长说,是在右边,我说,在左边。因为我在那个方位值过哨,对那的地形很熟悉。排长要派人前去支援,叫我去通报带队的副连长。我跑到副连长住的茅屋前,上了他的梯子,然后敲着他的门,叫道:

“副连长,开门,开门!”

敲了几遍,里面竟一声不吭。我又报上自已的姓名:

“副连长,开门,我是五班长。有情况。”

听见里面有了响动,然后突然打开门来,门一开,出现在我眼前竟是一支乌黑的枪口,一下子就顶了上来!我本能地立即跳到一边。过了一会,大概是因门外光线相对较亮,他看清了我,才看见副连长朝二边看了又看,见只有我一个人,拿着枪走出来。问道:

“有什么情况!那打枪?”

他刚才出于警觉,怀疑叫门的是越军特工,怕被敌人偷袭竟把枪对准了我,吓了我一跳。我被他拿枪这么一顶,加上他一直没吭声,也以为里面有了敌人,出了一身冷汗!  我拨开他的枪,向他报告枪声来自左边的哨位,不知那里有什么情况。我们要派人支援。副连长批准了,他说完后就钻进屋子里开电台与连部联系。

我和排长决定由我和他带几个老兵前去探听情况。

左边这个哨位离我们排指有二百多米远。来到离他们五六十米处,我先往前面扔了些石头,看有没有反应,没什么反应,才向哨位上的二个战士用普通话喊叫。为了防止敌人搞鬼,我们通报了自已和战友的姓名,对方也报了自已的姓名,联系上后,再慢慢摸了过去。哨位上的二个战士,衣服早已被雨水打得透湿,不知是恐惧还是寒冷,浑身发抖,子弹也打光了,因此十分惊慌

我们散开队型,观察着着前方,月光下,前面静悄悄的,敌人也许就埋伏在前面不动,大家紧盯着前方,只有看清有点响动和活动的影子,就会招来猛烈射击。但这时切记不能过多暴露自已,没看清楚时决不能乱开枪,否则,一开枪,枪口的膛焰就会给敌人最佳的指示,人家打你就容易了。黑暗中交战,老兵都懂得用手榴弹最好,决不会轻易开火,敌人看不清扔手榴弹的方向,而且手榴弹爆炸后,是一种面杀伤,比枪要容易打中藏在暗处的人。奇怪的是,这二个战士在哨位上“哗拉哗拉”打了几大梭子,打了半天,既没有被敌人打中,也没有打中什么人。

问他们看见什么,他们说听见有走路的脚步声。然后就开枪了。

大伙伏击了半夜,直到天亮,也没有发现什么。天亮后,我们到哨位前面观察,看有没有敌人的脚印,因为昨晚下雨,敌人来了,肯定会留下痕迹的。可找遍了周围,也没有找到一点有人来过的迹象。

最后终于在哨位右下方三四十米处,找到了一个当地百姓的羊棚。羊棚上弹洞累累,羊圈里关着四五只羊,原来是昨晚羊在草上走动,发出了刷刷的声响,哨兵以为有人上来了,就猛烈开火,虚惊了一场。

这次返回靖西边境侦察作战,我们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是必须在我们预定工作的四个月内,抓获一个俘虏。这个任务随着我们在边境作战日子越来越少,也变得急促和强烈起来。

捕俘的任务终于下来了,越境捕俘,这是对侦察部队最具挑战的任务。

早在任务下来之前,我们就开始有关这个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了。通过仔细观察,我们发现对面越境约1.5公里处,有二个相隔几公里的小村,小村之间有一条小山路连接,每隔二天就有二个敌人要沿着这条小路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去办事,他们走得非常有规律,二天必然有一次,有时还会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但一般情况下是二个人同行。

在进一步了解了情况后,我们发现,越军在边境一带的防备以我们相比有一些独特之处,他们基本是极分散地驻扎,大部分哨所或哨位只有几个人,有时看见很大的哨棚,其实里面也就只有二三个兵。这也许是他们兵力不足,并且对单兵技能比较自信的一种结果。他们这样在边境布防,比我们少了很多兵力,但却因兵员过于分散,防线相对拉长,对各个哨点的后勤支援也就差了些,伙食又特差,难怪这些哨位上的越军过不了多久就要补充一下。这反而给我们捕俘任务提供了较好的机会。

掌握了这个机会后,我们决定在他们例行通过二村之间的一处山脚下,实施捕俘计划。

这次捕俘,我们作了周密的计划,由师的侦察参谋带队,有林书建排长、二排排长和我及其它五个战士组成。我发挥“特等射手”的特长,带一个组负责火力支援,北京籍的二排排长和一个班长及另一个老兵,都是捕俘能手承担扑俘任务。另外还带了一部电台负责通信联络。捕俘队成立后,我们还曾专门给每个成员照了相,留着纪念。毕竟这是一次越境捕俘,有相当的危险性。

我作为捕俘队的主要成员,尽管在边境呆了几个月,什么情况都遇到些,但要到越南境内捉人,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曾经有过侦察队过境后被敌人包围,伤亡不小的事情发生。弄不好是要受很大损失的。

这次行动的关键是要安全地插到那个山脚下,我除了承担射手的任务外,还和林书建排长担任带路的任务,因为我们曾多次潜入这个地方附近,对这些地方比较熟悉。带路这个任务其实是这次捕俘成功以否的最关键之处。因为只要把人马安全地带到设伏地点,可以说这次任务就成功了80%,敌人一过来,在几个扑俘能手的夹击下,任务肯定就能完成;但如果在越境后,由于路途不慎,踩响地雷的话,非但要造成自已人的伤亡,还要破坏捕俘计划的实施。

为了选择最安全的行动路线,我与林排长反复地观察越南境内的地形。最终形成了一个共识,从我国境内沿着延伸到越南境内的那道山梁的半山腰行走,一直插到山脚。同时,我们也准备好了万一出现意外情况,我们的紧急撤退路线。

记得是80年农历九月14日,我们挑选的九名精兵强将组成的捕俘组集合好了。当晚,下着雨,这正好帮了我们。我们的捕俘小队冒雨出发了。

先爬上山坡,越过一条小山沟,然后就插到山腰,沿着山腰往越南方向行进,很快我们就过境了。快走到那条靠近小山路的山脚时,我与林书建排长对最后一段路线的选择却发生了分歧,他认为可以从山腰直插到山梁的尽头,然后就可以在那个地方等待敌人,也就是在那个山凹设伏。我却认为要在这个地方先向山下拐一个90度角,下到山底,然后沿着山脚的田间走到那个山凹。之所以这样想,是避免敌人有可能在山梁尽头布设的地雷,而田间是不会有地雷的。

经过一阵商量,最终大家还是采用了我的方案。由我带路,从山腰上直线下到山脚,再沿着田中间,走到了山凹。包括北京籍二排长的三个捕俘手埋伏在路的左右和前方。形成了一个口袋一样的品字型。我们则埋伏在山凹的树林里,离他们大约四十米左右。负责火力支援和警戒断后。

天上仍在下着大雨,我们趴在地上静静地等到了天亮。全身早已被淋得透湿,浑身不住地哆嗦。天亮后,能看清东西了,为了保证一枪毙敌,我换了一下位置,找到一个视野和角度都很理想的位置,林排长在我身后,他是第二射手。清凉的早晨,又下着雨,我们全都冻得浑身起鸡皮圪瘩。为了驱寒,我想抽根烟,可摸出火柴一看,又打湿了,根本划不着,只好强忍着烟瘾。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其实就是火柴没湿也不敢吸的。怕弄出烟来暴露目标。

上午九点多钟,与我们平时观察的时间一样,村里的二个敌人果然如期而至,他们相距着三四米,一前一后,背着枪,向我们这边走来。因我们事先约定好,为了保证成功,俘虏只要一个,如果来了二个就必须击毙其中一个,这个敌人由我来射击;如果来了三个就要击毙二个,由我和林排长各击毙一个。他先开枪,然后我再开枪。这次行动,我们除了普通的冲锋枪外,还带了一支微声冲锋枪,但对于微冲,我还是不大信任它,主要是精度问题,它的有效杀伤距离是200米,声音很小,对于比较近的目标,几十米间,还可以,远些的就难以满足高精度射击要求。所以,我们还是带了五六式冲锋枪,对于这种枪的弹道特性,我比较有把握。[

眼看着敌人一步步沿着田埂走了过来,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的心也嘭嘭地加快跳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我没用那支微冲,把五六式冲锋枪慢慢地伸出,向前面的一个越军瞄准,四五十米这个距离对我来说打个人当然十拿九稳,一旦这二个越军走进捕俘圈,我就立即将前面一个打倒,然后捕俘组就马上扑倒后面一个,再拖回来。我们断后回撤。

眼看着二个越军就要走进捕俘圈了,却不知为了什么,他们突然有了警觉,凑在一起不走了,东张西望,对着前面指指点点,亦或是这二个家伙常年走在这条路上,对路况和周边的环境极为熟悉,一点变化就能觉察,或许是我们压倒的一些草丛让他们看见了,总之他们显然发现了些什么,枪也从背上拿了下来,子弹上膛,端在手里躬着身子在互相商量着什么。一前一后走得很慢,然后,前面的那个敌人端着枪继续往前小心翼翼地作搜索状,已经进入了捕俘圈,而后面的敌人把枪端在手里离他四五米距离四下打量着则不走了。情况发生了突变,原先准备打前面那个敌人的,现在看来必须先打死后面一个,才能保证不至于让这个眼最尖又疑心最大的家伙跑掉坏事。显然,侦察参谋和排长也与我想到了一起,他们小心的碰了碰我,伸出二个指头,示意打掉第二个。

我瞄准后面那个敌人的胸部,一扣扳机,“砰”的一声,敌人中弹了,只见他连人带枪往地上一扑,倒在地上,但枪口仍指向前方。枪声一响,埋伏在路边左右二侧的捕俘手猛地跃起,来了个饿虎扑食,一下就把前面的敌人扑倒在地,抽走了他的枪,堵住了他的嘴。在捕俘组二个战士对付前面那个越军的同时,北京籍的二排长也向那个被我打倒在地的敌人扑去,想把这个家伙也拖回来。一个令人惊讶不已的情景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个敌人中弹往前扑倒后,手里的冲锋枪竟然没有脱手,刚好平平地卡在田地里,二排长扑过去的一刹那,他手里的冲锋枪也“砰”的打出一枪。随着枪声,二排长中弹倒地。他往前一扑,与那个开枪的敌人几乎头碰头地撞在了一起。

我们都惊呆了,敌人中弹倒地枪没甩掉已是罕见,掉地的枪竟然平平的卡在地上更是匪夷所思了,中弹的敌人仍能打出一枪,更是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多的意外和巧合竟就集中在一瞬间在我们眼前发生。参谋和几个战士跑上前去,抱起二排长,发现子弹刚好打在他的皮带上,从皮带上穿进腹部,大概是打中了腹部动脉,他当时就不行了。

二个村里的敌人听见二声枪响,很快地就呼呼拉拉地跑出不少人来。我们火力组对准这些赶来的敌人进行拦阻射击,其余的人拉着俘虏、背着中弹的二排长迅速向山后撤退。

我作为断后的火力组,待其他的同志都走远后,才跟着他们的后面撤向山顶。山顶上有我们的同志接应。一钻进密林,敌人也就毫无办法了。[ / ]

此次捕俘,我和敌人各打一枪,打死一个敌人,俘虏一个。但我们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二排长,却因中了倒地后临死前敌人打的最后一枪,不幸牺牲。甚为可惜。战后,上级给我与二位捕俘组的战士每人记了一个二等功。

为时四个月的边境侦察作战结束,我们撤回驻地。侦察连在四个月的边境侦察作战中,得到了实战的锻炼,丰富了连队的战斗经验,有效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牺牲了二个排长和一个班长。除北京籍的排长在捕俘过程中被临死的敌人击中牺牲外,另一个排长是在一个雷场中为抢救这位踩响地雷的班长而再次踏雷牺牲的。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战场,是你死我活的搏弈之地,军事行动,是以战士的鲜血和生命做代价的斗争,每个胜利都难免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当祖国人民看见从前线传来的一个个胜利喜报和战场传奇新闻时,可否知道胜利和传奇的后面包含了我们参战将士付出的多少智慧和鲜血,以至于一个个年轻而又宝贵的生命。

历史不应忘记参加了那场战争的所有英勇奋战过的中国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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