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为苏东坡作传,其实也是在写自己,写类似的路径。
古往今来,不论哪一条路,都有人在重复地走,重复地琢磨,重复地记录。所以今天文坛的样本,是在古代和近代已经出过和描过的。
不过,盛世出文豪,乱世出英雄。所以唐代有了李白李翰林,鲁迅则成了一位枪手;也所以不盛不乱的当今时代,既没有文豪,也没有英雄。
林语堂有文人的聪慧。你应当去关心时事,但是你不要停留在诘问时事,毕竟,你是一位用文字跨越时空的文人。
你看林先生在《苏东坡传》自序里面是怎样写的?
“他一直卷在政治漩涡之中,但是他却光风霁月,高高超越于苟苟营营的政治勾当之上。他不忮不求,随时随地吟诗作赋,批评臧否,纯然表达心之所感,至于会招致何等后果,与自己有何利害,则一概置之度外了。”
林语堂在年轻的时候,也当过用竹竿和板砖跟警察干架的愤青,针贬时弊的好文章亦层出不穷。不过他未被谁招安,只踏踏实实当个读书写字做学问的书生,为宣传中国尽一己之力。
作为政客,昏君宋徽宗真不是个东西。倒是他的瘦金书,令他流芳千古,甚至于很多人仰慕赵佶,却并不知道他是宋徽宗。
王蒙走的恰恰是相反的道路。当上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文化部部长,显然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不过他牺牲的,却是作为文人的那一点点自由性情。于是过不了几年,王蒙这个名字,就会被时效新闻给遗忘了。
林语堂创办论语社时,有过以下同人戒条:
一、不反革命。
二、不评论我们看不起的,但我们所爱护的,要尽量批评(如我们的祖国,现代武人,有希望的作家,及非绝对无望的革命家)。
三、不破口骂人(要谑而不虐,尊国贼为父固不可,名之为忘八蛋也不必)。
四、不拿别人的钱,不说他人的话(不为任何方作有津贴的宣传,但可做义务的宣传,甚至反宣传)。
五、不附庸风雅,更不附庸权贵(决不捧旧剧明星、电影明星、交际明星、文艺明星、政治明星,及其他任何明星)。
六、不互相标榜,反对肉麻主义(避免一切如“学者”、“诗人”、“我的朋友胡适之”等口调)。
七、不做痰迷诗,不做香艳词。
八、不主张公道,只谈老实的私见。
九、不戒癖好(如吸烟、啜茗、看梅、读书等),并不劝人戒烟。
十、不说自己的文章不好。
这第一条中的革命,在今天变种成了百战不厌的左派右派,立场似乎倒在其次,关键是归堆儿这件事的严重。因此上,当有口仗,必借这两派的名字给战士们归堆儿,导致变节之事时有发生――也不是政治立场发生动摇,而是往往因为本党出现丢人之徒,以致众人不愿与之为伍,只好纷纷叛逃。我本人就已经为了不想跟几个白痴同一派多次变节,于是到现在,彻底丢了方向感,对左派和右派的定义完全混淆不清了。
所以如果照着现在的说法,第一条可以改作不妄谈民主民权民族主义。谈当然还是可以谈,但要是单单为了谈而谈,就成了妄谈,那还不如风花雪月来得有意义。
从这些戒条里边,我们很可以看出林先生的现代派头。他那个年代没有论坛和博客,不然他也定是大红大紫的新锐写手,一出贴便有粉丝拼了小命沙发之。不过他的随性随情,把写字的关键意思看得通透,自然又让他比今天的新锐写手高出不是一点儿两点儿,够他们学一辈子的。这个,在一定程度上,是没有网络远离浮躁的好处。
苏东坡被谪到哪里,就开发哪里的美酒美食。林语堂四海扬名,可一直惦着要让老婆翠凤牵着自己的手手,由没多大学问的她,为自己保持书本和学问以外真实不变的世界。
翠凤说:“语堂,你把那件衬衫脱下来给周妈洗,因为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洗衣服了。”
“为什么?”
“因为要过年嘛”
“喔?。。。好像今年还没有吃萝卜糕。”
“没有人从厦门带来嘛。”
“好像武昌路有一家会做的。”
“你怎样去找?”
“我去买给你看。”
林语堂刚刚做完要做的工作,就起身去买萝卜糕。当他从北四川路抱着一篓萝卜糕坐公共汽车回家时,觉得自己很幸运,有个快乐的家庭。
他说:“在婚姻里寻觅浪漫情趣的人会永远失望,不追求浪漫情趣而专心做良好而乐观的伴侣的人却会在无意中得之。。。我像个轻气球,要不是凤拉住,我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他的凤便会天真而骄傲地说:“要不是我拉住他,他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歌曲欣赏:夕阳之歌 by 梅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