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少女不。。。期待浪漫?
小时候~~嗯,想想我现在几乎要不可告人的岁数,少女时代就是小时候啦!那时候,专门玩浪漫而且怎么俗怎么来。穷学生就钻西餐厅去烛光晚餐,一把红伞下双双雨中漫步,海浪轻飞时同望夏夜星空,晨曦薄雾里共眺东方日出,秋风松涛中相依血色残阳。。。
我生不逢时,小时候还没有蓝色妖姬,所以没机会考验自己和钱包里的钞票之间的等换价值。红玫瑰当然早已万古长存,男生都狡猾地只会送一朵而且坚称“你是唯一”。
我收到的最浪漫的礼物,(千万别引起误会,是“小时候”啊),是一只加了一斤还是两斤鲜奶油的生日蛋糕。表面用当然还是鲜奶油做了一颗巨大的红心!我是医科大学的我当然知道,如果这么大的一颗真心,老师肯定告诉我们这是临近心衰前的代偿性心肌水肿。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主要精力都用于估量从哪里下嘴可以吃到比较多的奶油。也当然,我那时还比较苗条,节食固然是永恒存在的问题但只限于对待食堂的伙食和方便面。
那段感情自然早跟那颗超大的典型病理心脏一样的结局,衰竭不跳,寿终正寝。那只鲜奶油生日蛋糕的滋味,倒是有点叫人念念不忘。。。好吃啊!
后来,我就长大了,老了,需要结婚成家了,就遇到了那个傻傻的被骗倒在本小姐裙下却还自以为是他千挑万选左吊右吊后来终成眷属的,以前中国人都称为爱人后来又改叫老公现在流行称谓是LD的人。
我家LD,别提要多么不浪漫就多不浪漫了。我们的婚姻虽不能说是坟墓,但肯定是世界上毫无浪漫色彩的最高等级。烛光?他说你别点了房子房子这么贵烧了咱只能住大街。晚餐?他说中餐馆的菜还赶不上我做的西餐馆的菜热量太高都是junkfood不利健康。玫瑰?他说后院种的那棵黄玫瑰比店里的花盘还大摘下来上面还带露水决不会焦叶枯瓣儿。接着他又说,今年我们的玫瑰一共开了十一朵难怪你会生女儿我们可不要告诉我妈免得老太太一生气把它拔了。生日蛋糕?他说我从不吃甜食那玩艺有什么好吃又油又甜老美都是甜食吃多了才个个长到二百磅的。
从结婚前到一个月以前,LD同志总共请我外出吃饭的粗略纪录:结婚前两次(我请他五次因为当时我工作了挣钱比较多他还在做博士后),结婚后零次,怀孕期间因为我工作在外偶尔周末无法回家就把临时住所旁边一家川菜馆当成食堂两人共吃十次,生完女儿以后又变成零次。
生日和结婚纪念当然不是法定节日,既不上日历也不可能存入手机做重要提示。我的生日常常要由老妈打电话时提及才想起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的生日是圣诞节当天,所有商店都不开门,没有可能买到新鲜蛋糕而且他也不爱吃,所以我也不必不远二十几哩地跑到中国城去麻烦地运一只回来,因此放松警惕常常要他的前女朋友打电话给他才猛然想起还没有说生日快乐。等到我们结了婚,那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也有了一个超帅的ABC做男朋友好象忙了把他忘了就没有到那天打电话,我现在检讨,好象我也没有再准时说过那句程式套话。
结婚纪念日比较重要,所以我很有远见地将它刻在戒指上。请客吃饭送花送礼,无论是谁作东谁送谁也是肯定没有过。如果你问我准确的年月日,因为很久没有认真回想,年份和日子有点模糊,基于负责的态度对不起我需要先把戒指拔下来看一眼再告诉你。你打算以同样的问题去考我家LD?他的那只戒指现在还比较松,脱下来还比较顺溜估计他会比我快两秒钟给你正确答案。
情人节,骇,我就不必罗嗦了吧?LD和我还会提起它是因为有一年的二月十四号是我离开我们的第一个家到外州上班的第一天。
太无聊了太苍白了太不诗情画意太缺乏热情和奉献了吧?婚姻都象这样谁还有兴趣?要学习啊要提高啊要努力啊要防微杜渐啊要还在羊未亡的时候就把牢扎紧啊。。。。。。我读到的婚姻专家都是这么建议的。
可是我能做什么?请客吃饭那一套,现在基于维护LD的面子,即使去,也不好再说“我请你”。切!住在人家付了首期的屋檐下,这话,好意思再说吗?送礼么,结婚前我曾经送过一只西铁城手表做的“鱼饵”。其实LD不喜欢,这,我早从他一直坚持带着它洗澡踢球换车胎上房揭瓦看出来了。有心再给他另换一块吧,虽说,上了钩的鱼就不用再喂他鱼饵啦。可是令我们双双沮丧的是,日本人虽坏,可是制作的东西太结实,任你风吹雨打,它就是不坏,连一秒钟都不曾快过,或者慢过!
时间太长了,可能,连我连连指责的LD同志都觉得长此以往,我们离浪漫太远了,以后想追也追不上了,搞不好真没准就亡了哪只羊。他决定,今年的生日一定要请我出去吃大餐,并且郑重提出,我可以选一件比较贵重的礼物。
“大餐我要吃牛排!礼物我选MOVADO!”
追赶浪漫嘛,要求也要提得有艺术性。好好读读这音节,念起来琅琅上口,Do Re Mi Fa So La Xi,“大餐我要吃牛排!礼物我选MOVADO!”象唱歌一样。
牛排啊,小资得绝对!没看电视偶像剧里哪个美丽的台北妹妹下厨煎一只黑椒蒜蓉小牛排多够情调?牛排馆,更是肯定比快餐店中餐馆友好冰激凌或者感谢上帝之星期五上档次喽。
为了赶在那家生意火爆的牛排馆高峰之前到达,两人还特意早早下班,接了女儿再掉头直奔餐馆。我们当然要带着女儿,女儿是妈妈的心肝有好事不能落下而且女儿是爱情结晶浪漫也一定要有份!带着女儿的原因还有一个“浪漫”的巧合:女儿和寿星妈妈是同一天的生日但理论上比妈妈刚巧早了整整两个月!
到地一看,门口早有数群人扶老携幼手里拎着馆子发的呼叫器,等座。还好,前面那家有三个大人五个小孩子,企台小姐说:四十五分钟。到了我们,她查了一下,笑眯眯地先对女儿说:好可爱!然后对我们说:三十分钟!哎,还好,有个QQ的女儿还占点便宜,我想。(我是这样安慰自己。其实是因为馆子八人Table的数目少于小Table。)
三十分钟并不太难熬。当初选这个牛排馆也是因为它本是个“欢乐家庭”型的餐馆。许多老美到这里给小孩子开生日派对,所以人会那么多,小孩子也一群一群的。女儿对小朋友总是友爱,大声哼呀嗨呀地打招呼,也不管那些“国际友人”是否听得懂她的“幼儿国”语言,弄得许多家长都走过来和我们攀谈几句,时间象一下下就溜过去了。
等领位小姐把我们引到我们的座位,我和老公更开心啦:原来我们轮到了正好在那只会讲话的大水牛下面的车厢座。每隔一会儿,这只大水牛就开始摇头摆尾地讲上一通。当然,我猜它是不会在那些小故事之间突然痛诉我们如何为饱口腹之欲斩掉了它的兄弟姐妹的:老板不叫它说嘛。为了尊重老牛我还是改了主意点了烤猪排骨。接下来,我开始兴致勃勃地仔细端详甜点单,既然是生日嘛,cake当然也早已打入老公的预算喽。
女儿比我这个寿星妈更兴奋,继续延续她在外间的种种表演,向周围的小朋友招手,主动和临桌的客人象八百年的老朋友似的拍拍打打,嘻皮笑脸地做鬼脸,到处飞吻,点蜡烛的蛋糕送过去她和唱生日歌的侍者们一起拍手,真比那些满头微汗端着大盘子在走道上来回穿梭的侍者还忙活。我一边埋首菜单一边暗底揪住女儿的衣角一边想,幸亏这娃娃还不会走路,不然她这会儿准坐到隔壁的桌子上去吃人家的蛋糕了。。。
食物送上来了,女儿张大眼睛紧盯着那些盘盘碗碗,我给她切了两小块面包抹了点黄油。面包是现烤的所以有点烫,我替她吹吹凉,谁想这小娃娃还嫌妈妈动作太慢,自己扒上来也呋呋呋地猛吹。等到面包到手了,她总算安静下来。我和老公这下可以享受我们的“浪漫”晚餐啦!两人正在卿卿我我地在分你的盘分我的盘,女儿啃了几口面包大概手累了,即时一撒手,那块比较大的面包就掉到了桌子底下。小娃娃发现面包不知去向,立刻又不安起来,掀着桌围朝黑洞洞的地上左瞄右瞄,企图把她的好吃食找回来。
别说那面包真是好味,送上来一条六英寸的,女儿两小块我们再一人一块儿早吃没了。小娃娃盱了半天,寿星妈和不是寿星的爹都假装没看见她丢了东西,她只好放弃找回失去美食的打算,小心翼翼地拈起她的小碟子里硕果仅存的一小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这回,她不再即时松手而是更加小心翼翼地放回她自己的碟子里。
寿星妈和不是寿星的爹被小娃娃自我醒悟的结果逗得偷着闷乐了半天,又一本正经地继续“浪漫”。
好景不长啊,女儿大概是在找她失去的面包的时候发现桌子上除了她眼前的小碟子还有许多有趣的新奇东西。一边啃她那份面包,一边开始满世界胡撸。先拿喝咖啡用的糖盒糖包,爸爸妈妈不理她。又拿印得漂漂亮亮的甜点单儿,爸爸妈妈还是不理她。最后,她的手奔向足有两英寸刃面的牛排餐刀,这回我们不能不理她了。爸爸按刀妈妈按住娃娃的手,爸爸的叉子掉了餐巾落汤里了妈妈的袖子蹭上酱汁啦,桌子上叽叽哇哇叮叮当当一片混乱。
这是浪漫晚餐才开始的时候,爸爸妈妈的主菜刚上来。以后娃娃倒没有继续任何有碍安全的动作,只是过一小会儿就伸出小手扑向爸爸。在爸爸身边坐不到两分钟,又伸出小手扑向妈妈,再不到两分钟又要求回到爸爸身边。。。这样循回往复,周而复始,爸爸妈妈觉得自己加入了NBA联赛,一只篮球传来传去,就是这只球重了一点只能传决不可以拍而且不能掉球失误。可惜了我们这么好的技术也拿不到姚明那样高的薪水。
最后寿星妈精疲力竭没打加时赛叫那个理所应当不该空缺的甜点蛋糕就落荒而逃。。。
如果你以为浪漫晚餐是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温柔淑女小孩子美如天使,那,你一定别在小孩子两岁以前更千万别象我们这样超前到娃娃还只有十四个月就去“浪漫”。。。
浪漫晚餐泡汤失败。还有生日礼物呢,这总可以夜深人静等到娃娃睡熟了看不见不可能从Crib里突然跳出来捣蛋的时候,由老公悄悄走上来从背后拿出那只精美的黑色匣子,一边打开盒盖露出那只已经设计了六十年只有细节曾经有过小小改动几乎可以说是简洁大方永恒经典的美表,在老婆轻声感叹中款款情深地耳语:“生日快乐!愿你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
或者,现代点儿在那银色表壳上请人刻上:“ToMyLove”,不然中国一点儿古典一儿点的“日日思君十二刻”更加诗情。
唉,我不得不承认,追赶浪漫的婚姻肯定是一个艰难的漫长的决不是你今天心情好或者老板心情更好而发你一个大红包让你荷包麦克麦克使你绝对有经济基础可以提高一下上层精神建筑就能百分之百抓住那个瞬间的过程。
我这样短话长说,无非是让你更加体会我现在几乎背过气去的感受。把故事简短地描述一下就是,老公在amazon.com找到了一个好价格就在它家定了一只原本对我们这样囊中羞涩的夫妻如同天价而受者如我应该佩戴终身的高级手表。这只高级货显然不情愿落到我们这种低档人家,一路上扭扭捏捏走了足足十二天才最终来敲我们由于翘首以待日日摩挲而薄了若干微米的大门。老婆等不及由老公表演那些含情脉脉的剧情就拆开包装。
简直如同电影场景中最烂俗的定格:那样美丽地在灯光下隐隐约约闪烁着银蓝色宝石般光采的一对指针,再如同一切追求浪漫的年轻恋人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般重合在整个表盘简洁到只有晶莹一点的十二点上,一动不动。
我就这样盯着它它也无声地映着我后来又加入老公的一双黑眼睛我们双双盯了它半小时,它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凛然不动。
调了又调等了又等,我们终于一致同意这只美丽的礼物是没有动力的。接下来更大的灾难是由于我不可饶恕的急躁造成的:我没有足够的耐心用另一个十二天再加同样的时间等待amazon.com再寄一只本来已经错过了生日的礼物,于是决定到MOVADO维修中心换一块儿电池。
对那样专门伺候高级金表银表宝石表,所在店面铺着大理石,中央保险玻璃柜里陈列着由眼下最炙手可热的橄榄球明星汤姆布阮迪亲自签名、如果你买下就能与之共进午餐价值两万美元的限量专造三百米防水玫瑰金表,的师傅来说,换电池岂不是小小菜一小碟啦!我们顺便也请他替我调了表带。哇!那个服务,真叫我们这些草根阶层真正体会了一把有钱人的享受:老公说有工具他两分钟就搞定的一根链子,劳驾师傅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认认真真地调换了五次,只为确实保证它待在我的手腕上我们双双百分之百地无不适。考量我们所接受的待遇,一块电池四十美金真是不贵喽。
真正的休克场景发生在第二天早晨,当我还晕晕呼呼沉浸于昨天的殷勤服务,而老公更加得意地打算再一次欣赏他给亲爱的老婆这件至今有生以来唯一的一件生日礼物的时候,我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还以为他发现一只老鼠在当那只表做点心呢。只听他接着大喊:
“这什么表?!一天慢了五分钟!”
开玩笑吧?我立刻想起老公那只千锤百炼不坏金刚之躯的西铁城。
“不可能!这么贵的表!”
接下来我们两个就诸如你有没有把表确实对准确、我是不是没有把表上那个小按钮完全按下去、是不是家里表不准了还是手机的信号出了故障啦之类的问题,在气氛尚属友好和平的前提下进行了长久热烈地讨论。
最后老公伸出手腕说:“这样吧,我们再以我的表做一次校准,明天再看!”如此我们结束了没有结论的争辩,赶快一个给女儿换尿布一个奔下楼去给她热奶。
其实不用等到明天来临,到了下午我们就伤心失望地看出来这块华丽的高级货在怠工,它已经又慢了若干分钟。
我们只好双双又回到那个豪华店面,拿出amazon.com随盒寄来的保修卡,要求MOVADO提供维修。殷勤的高级管理说, 你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amazon.com无代理权。他们也没有在保修卡上签字。我们无法提供免费维修。如果。。。”她好意地提出警告:“如果你们想修,MOVADO可能会收上百美金的修理费。”
后面的故事是一个极其劳神费时费吐沫星子费感情费外交手段的过程。因为我们已经拆掉了一部分表链,amazon.com拒绝收回他们的这个经过这么几天已经慢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的废物。
最后还是我找到amazon.comd的高层领导,声泪俱下地哭诉如何本该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故事如今演化成一场消耗我们那点菲薄薪金的惨剧,他们终于还是开了恩,同意退货退款但是我们必须把卸掉的部分装回。这个要求还是合理的,结果我们又花掉了十美金。总算人家没有要原装的那些贴在表面的塑料薄膜,不然我们只好回头翻垃圾桶了。
那只美丽的礼物,现在只剩了这么一张照片。。。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追求浪漫的婚姻”的故事全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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