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平阳加拿大 第十五章 房子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愿做长空雁叫,让世界听见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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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加拿大,不知不觉已是四个年头, 工作初见曙光,这才敢考虑买房。

        我在加拿大经历了租地下室、租House、租Apartment,直到拥有自己的房子,同许许多多移民一样,我的第一个落脚点是个地下室,在孩子接过来、稳定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想换个“地上”室,也好能见阳光。

多伦多的街边免费杂志,专门刊登房屋信息。在研究了不同房形、不同地段的房价后,我们开始打电话约时间看房。

我记得我原来在中国租房,看房后剩下的就是讨价还价,如果房主愿意,便可当场敲定。在加拿大可是罗唆有加,你得先填写一个表格,内容除了家庭成员或和谁同住以外,竟然包括前房东、工作单位,甚至何时落地加拿大。接待看房的人有时就是屋主,而有时却会是一个经纪。

加拿大有条法律,规定房东不能随便赶走房客,如果房客交不起租金,房东得以书面形式通知房客,并通融一段时间。如果房客继续不交,房东只能起诉,有时遇到房客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官司一打几年过去,到头来能获赔多少却未可知,因为法官也是“看人下菜碟”,房客能赔多少判多少。这样一来,房东也怕租错了人,让你留下详细家庭状况是为了进行调查。

有一些房东是有钱没处花,专门买房子出租赚钱,碰到房客搬走,就请专业经纪来处理租房事宜,通常经纪会收取一个月的租金,作为报酬。我就碰到一个经纪,在我已忘记何时何地看的房时打来电话,说经过调查,我的家境最合适,决定出租给我,结果自然是被我礼貌地回绝。

从地下室出来,我们与一个远亲合租了一个House,这House是个平房,带地下室,我们租地上。房东是个俄罗斯女人,这位俄罗斯妇女四十多岁,人高马大,烫着头、画着绿眼圈、还穿着高跟鞋。丈夫比她矮一个头,每次需要修理什么的,就被她呼来唤去。我的远房亲戚去过她家,说房子很大、很讲究,大理石地面、水晶吊灯,丈夫和婆婆白天在家不工作。据此,我估计这位俄罗斯女强人备不住早期来加,开了个夜总会一类的东西,要知道俄罗斯美女还是很受欢迎的。这个老式平房一定是她在加拿大的第一个不动产。

租约一签就是一年,我得签给房东12张支票,但房东会按月支取。地下室不属于我们,它有两个房间,各带一个厕所,看来就是为出租而改造的。其中的一个房间曾经有一对黑人母女居住,而另一个房间就换了好几拨人。

第一拨租户是个印巴人,有一个婴儿,怕吵,而我儿子却经常在屋里跑,搞得人家通过俄罗斯房东提过几次意见,我也提醒过我儿子,但还是免不了不便,结果是他们搬走了。

第二拨房客是一对年轻人,他们不怕吵,但却吵别人。他们开过几次聚会,闹到晚上两、三点,重音乐弄得整个屋子的人睡不着觉,我注意到,我们的邻居家门口的灯开了好几次,大概也是睡不好吧?

这对儿年轻人的最后一次吵闹是在夏天周末的一个晚上,我正给儿子讲故事,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窗户和墙都直颤。我赶忙拉开窗帘,想看个究竟,但屋里亮外头黑,什么也看不见。我正把头贴近纱窗时,一个白人的脸浮现出来,这正是楼下的那个小伙子,他怒气冲冲地朝我叫骂着,那意思是怪我看他的隐私了,嘴里“fuck”“ fucking”地叫个不停。

我大怒,本想说:“Can you be clean?”(你能不能干净点儿?) 结果一着急,说成了:“Can you be clear?”(你能不能清楚点儿?) 这回,他更来劲儿了,在下边跳着脚儿地喊“fuck”(操)。此时,那个停在旁边的汽车突然发动,那小子立即丢下我,跑到汽车那儿,拉开了门,大声朝司机的位置喊着:“那是我的财产…那是我的财产…你不能拿走钥匙。”原来汽车里还有个人,紧接着便听到了那姑娘的叫喊声从汽车里传出来。我这才意识到,刚才一定是两人吵了架,姑娘拿了钥匙跑出来,那小子追出来时使劲摔了门,搞得“砰”的一声。这人一定是赶在气头上,又看见我往外看他们,所以骂人,他外表长得就象汤母·克鲁斯,穿着也挺得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外面的叫骂声越来越大,虽然我知道那混小子另有原因,但当时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想打911,正犹豫之际,警察来了,一定是邻居报了警。我听见警察分别问话,后来就安静了下来。

几天以后,那姑娘搬走了,留下男的,再然后,男的也不见了。

显然,做房东也不省心,如果房客中途搬走,房东虽能得到一些罚金,但也不得不来打扫房间并为寻找下一届房客而费心。

俄罗斯女人的下一届房客是个酒鬼单身汉,会点儿手艺,为人焊接一些西洋烛台一类的铁制品。我和他谈过几次,他说话有点儿口吃,好像脑子也不灵光,经常跑题。有一天下午,他酒醉摔倒在家门口,正巧被我撞见,我搀他起来,问他感觉如何、出了什么事,他却对我说:“Too many questions.”(太多问题了。)我立即住嘴,送他进屋了事。

再下一届房客从外省来,再再下一届从伊朗来。

楼下闹得欢,楼上也不轻松。远房亲戚不久在其它城市找到了工作,搬走了。我不得不把四个房间中的一间出租,做起了二房东。说做二房东并不确切,因为我并不赚钱,只是按全部租金除以四,所以叫分租更好一些,不过我却尝到了做房东的苦。

第一个分租客是个男生,事儿少,但租期短;第二个分租客是个四川来的女孩,事儿可就多了。她来时说是单身,可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我,她丈夫从美国来一星期谈离婚,要住在这个房间里。我同家人商量再三,考虑到不了解内情、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有硬着头皮拒绝,可心理压力还是蛮大的,总觉得有违人道精神。结果,女孩说出去找朋友处挤了。

第二件事是事隔不久就有个男生串门儿了,我听见她屋里叮叮当当地敲东西,就过去看看,不料那男生正用锒头帮她装锁,我当即制止。房子不是我的,她将来可以一走了之,可我走时却要面对房东的检查,如果房东不厚道,想在我走时再捞上一笔,这就是口实。四川女孩竟然反问我:“如果东西丢了怎么办?”我耐心地解释说:“我个人可以保证我的家人不会冒然进入你的房间,如果你发现丢了什么东西,你可以叫警察。”她无话可说,但门框上已经有一个洞了。

我有一个朋友,买房后花大力气把地下室隔成了一个个的小间,专门出租,但几个月后他就宣布不再租了,原因是中国来的国际学生糟蹋得不行,几乎天天找他修这修那,出门不关灯、不关电炉、不关门,在走道上吐痰、倒垃圾。

我住楼上,自始至终都是我为整个House倒垃圾。地下室的人们有时连大垃圾袋都不备,随便把小袋垃圾往外一堆就了事了,需要回收的报纸也不捆。有一次我向楼下的外省人提意见,请他把费报纸打捆并放在正确的回收箱里,那人对我得爱国行动还挺尊敬,那是一次非加拿大人对加拿大人提意见。

垃圾废品不按规定整理好,垃圾车不管收走。一次,收垃圾的落了一片包装纸到邻居家放垃圾的地方,我看见邻居胖大姐拾起那纸片就扔到了我们的院子里,还撅着嘴叨叨念念地瞪了我们窗户一眼 ── 当房东多难呐!搞不好还会影响邻里关系。

我从这个House搬出来时还差一个月满一年,不过房东倒未能多收一个月的钱,不是她不想收,而是我没给,原因是她的房子生了蟑螂。开始是一两只,我买了专杀蟑螂的药,并打电话通知她,谁知她却在电话里说:“外面有卖蟑螂药的,你买来自己杀一下就可以了嘛。”对这样的人,我无话可说,只能尽力而为。直到后来不可收拾,楼下的房客也向她投诉,她才请专业杀虫专家,但已无济于事了。

租Apartment是另一个选择,所谓Apartment就是由专业公司管理的大楼,一般只具备最低生活设施,有暖气没空调,有些东西向的楼,西晒时不知人们是怎么过的。

住Apartment的人就更杂了,许多黑人朋友一块黑布包头,打扮得活象“太平天国”的英雄,他们高大的魁梧、瘦小的精干,一看便知是打家劫舍、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中国拍水浒传,那壹佰单八将的脸谱在这儿都能找到。我有一次帮朋友搬家,从一个Apartment搬进自己的House,只一转眼功夫,一个全皮的电脑椅就失踪了。

Apartment的租金随行就市,我入住的年头儿正是供不应求的时候,所以要求一签就签一年的合同,而就在这一年里,多伦多新起了许多小区,不少人买了房又都离开了租住的Apartment,租费又有所下降,并允许短期租约了。我这里有两个故事,分别发生在供不应求和供过於求的阶段,很能说明市场经济的杠杆作用。

供不应求的故事发生在我刚刚入住的时候,大楼前有一个停车场,虽说不大,但每次总能找到车位。一天,贴出来一个告示:“从某年某月某日起,所有的露天车位全部变成来访者车位,限时一小时,超时拖走,费用车主承担。过夜者需拨一个电话,欲约车位。需要地下车位者请联络管理公司。”

开始几天我每天打电话预约过夜车位,后来那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我心想反正横竖是躲不过去,不如打个电话骚扰它一下,练练英语吵架也好,於是就拨通了管理公司,要求跟经理说话。我在电话里抱怨说:这明明就是强迫住户多花钱租车位,这种伎俩是不光彩的。只听那边经理气急败坏地说:“这是公司的规定,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停在大马路上,不过市府有人巡逻,你得交他妈的罚金。要不你的破车就得给拖走,反正你得交他妈的钱。”此时的我,感觉就象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到了告示上说的那天晚上十二点正,一串拖车鱼贯而入,地上地下不停地扫荡了三、四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在原有告示的下边又多出来一个告示,上面是拖车公司的电话号码。我真不知该把这归成明争还是暗抢,究其原因无非是租户太多了,管理公司勾结拖车公司趁机大捞一把。

供过於求的故事发生在我离开的时候,那天我预定了电梯搬家,在电梯里遇见了本大楼的管理员 ── 一位白人胖大姐,她抱怨说:“这个月底有三十户搬出去,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她沮丧的样子,我猜想租户的数量一定与她的提成有关。

胖大姐就跟他丈夫住在一楼的管理员室,我跟胖大姐约好,明晨交钥匙。不料,我晚上十点钟扔沙发时遇见了她,她却粗暴地叫我立即离开。我回到房间,看着已经熟睡的儿子,与太太犹豫如何在这十二月隆冬的深夜,冒着大雪找住处。就在此时,有人敲门,是胖大姐,身边还跟着一个保安。胖大姐的举止活象条疯狗,也不知我哪儿得罪了她,她用手笔划着喊:“十二点之前,你必须走人,要不就付一个月的房租,不然我叫警察。”又瞥了一眼那个保安,“还有十分钟,对吗?”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胖大姐这一叫不要紧,我太太急了,她说:“我给警察打电话,不用她打,我是女的,我倒要看看加拿大的警察会不会赶我出去。”说着,她抄起电话,拨了 911。电话的另一边问她是不是紧急情况,在确认不是紧急情况之后,把电话转到的当地警察局,警察局说:“请你待在那儿别动,一会儿警察会到。”

我们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听见敲门声。开门后,两个警察出现在门口,他们就站在那儿,打开灯的同时,警惕地用眼睛迅速扫视了一下屋里的情形。当时,我们屋里只剩下一台电视,儿子躺在简易床垫上睡着了,旁边是一个大包袱,里边是我们准备打地铺的铺盖,我想这情形再典型不过了。

一个警察问是谁打得电话,又让我太太把情况再说一遍,然后说:“我们已经和管理员谈了,她无权赶你们出去,这是法律,你们今晚可以在这儿过夜。不过,明天一大早,你们必须保证在七点以前把钥匙交到管理室,他们可能要接待新房客。”

我告诉他,这正是我和管理员最初的约定,但不知何故,她改变注意并深夜骚扰。那位警察看了一眼旁边的搭档,还问了一句:“行吗?”那搭档点了下头,我道谢,他们离开。

第二天,我准时七点来到管理室,门紧锁着,那管理员胖大姐根本还在睡觉,也不知她催什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概念她们根本就没有。我把钥匙放在她的信箱里,尽到了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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