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完这幅画,想起当年拜托老毛和众多阶级觉悟超高的革命群众关照,早早脱离年少不知愁的愚昧,向“欲说还休”的境界迅速靠拢。长此以往,对不知珍惜好歹的人,同情心就不免大打折扣。
几年前,在一家媒体公司负责媒体技术的集成和应用。当时公司在底特律分部的七、八百人,基本上都是为福特做各种媒体的广告和宣传。那时候除了和一帮美工设计和写稿的家伙们纠缠不休外,带着人搞些内容管理和客户数据收集、处理之类的东西。如果今天你去查福特的新车的性能和价钱,那些网站的背后跑的基本上还是我当年带人搞的东西。
因为有个哥们当时正在密西根大学作曲系修博,经常通过他搞些学生票去看看来密大音乐学院演出的各路神仙。密大音乐学院全美顶呱呱,来访者里牛人众多,象当年的卡拉扬,后来的小泽征尔、马友友等。柏林交响乐团这样平时几百刀都难听到的好事,在密大十五、二十刀就搞定,不去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一来一去,认识了一些密大的学生和校友。其中一位小弟,给我印像深刻。小青年二十六、七,在国内读完一个硕士后,在密大两年修得正果,又拿到一个硕士学位,并且马上在附近一家大公司找到一份专业对口的设计工作。
照理来说,他一个人年薪八、九万,无牵无挂,正是挥霍大好青春的时侯。不幸的是,这小弟每天的业余爱好就一件事,整天唧唧歪歪,愤愤然对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觉不爽。只要一见面,就要痛说个人最新悲惨遭遇,从当年国内的导师到今天的美国老板,通通骂个狗血喷头。
多听几次,大家都没脾气了。无奈中,我也企图用革命前辈的命运为例开拓他的胸怀。我的一个大师兄,八三年来美,抗战六年,八九年拿到博士学位。毕业后找到一个年薪三万的工作,还只是个合同工(contractor),就已经非常高兴了。当时还特地把一大帮师弟师妹请到家里大吃大喝。其实,大师兄那时大女儿刚上大学,小女儿也是紧跟在后,太太给人做些杂事。如此一家,这点工资真不是什么。但大师兄夫妇两个都是知青出身,能知足。
本来希望这位小弟能从大师兄一类的例子里找出一点可以安慰他自己的东西。结果却完全无效,还是整天唉声叹气,对我们买辆跑车去泡泡妞一类的无良建议竟然都表示没有心情。最后,我们得出结论,他有病,有忧郁的病,应该去看医生了。只是记不得是否曾经委婉地向他表达过我们的观点。
但是,一年多以后,他没看医生,却也不再悲伤了。公司把他的工作外包出国,整个部门,包括他的老板,都失业了。当然他也难逃。刚失业后的一段时间,他白天找工作跑面试,晚上到UPS扛大包,生活整个一个充实。
后来一次听音乐会又见到他,开玩笑问为什么现在不悲叹了,小弟居然深沉起来,说“我可能还是太青了一些吧”。(小孩子的屁股上常常有青斑,随着长大才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