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IS:我爱故我在

高山流水遇知音,从此为你乱弹琴.痴人说梦逢知傻,有空为你胡乱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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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静秋最初听张村长提及“山楂树”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一棵树,而是一首苏联歌一样,在书店里邂逅《山楂树之恋》,我的兴致在于念及童年印象中的那段旋律,而不在于小说的主题,或是书封上密密匝匝,红底白字的联名推荐。 

岂料,我前前后后花了两个“一口气”通读这本书,好好锻炼了自己的泪腺之后,却仍旧是意兴犹酣,我承认,这本书在行文技巧和表达方式上并没有花费太多雕琢,因为它就是一本由日记炮制成的小说,简单的只剩下陈述。但谁说简单的语言就写不出刻骨铭心的故事呢?简单也是一种风格,它真实、质朴、唯美,我欣赏它,并被它深深感动。

文革后期,单纯的少女,痴心的少年,生离死别的爱情——我想,单是列出这些语汇,就足以让人联想出大致的情节,有人会说,呦,老掉牙的故事了,还值得落泪呀?是的,就像扉页上写得那样:看到结局,所有中国人掩面而泣。


文革,对于我这个八十年代生人来说,的确感觉遥不可及,然而我从习得的历史知识和旁人的追忆中,不难感受到文革对中国造成的无可挽回的破坏。那是一个个性压抑的年代,有理想有主见的人,是受到左倾势力的压制和迫害的,他们的选择只有两个,在沉默中忍受,在爆发中死亡;而那些不谙世事的人们的思想,也早已被社会一而贯之的氛围熏陶得不明就理,在一个颠倒黑白的年代中,可悲的将错误与蒙昧当作至高的主义去信仰去膜拜。那也是一个泯灭伦理道德的年代,人们宣扬贫穷,遏制欲望,人人自危,动不动就用几句口号表白自己坚定的无产阶级立场,而为求自保,也不乏恶语中伤,落井下石之人。

就是在那样恶劣的政治环境中,出身地主家庭,处处谨小慎微的静秋和根正苗儿红,父亲是军区长官的老三孙建新相识相爱了,虽然老三是一个拥有远见卓识的知识青年,并没有受到那个年代意识形态的束缚,但是静秋毕竟是社会大环境中的弱者,她自卑而怯弱,她的抱负施展不开也无从施展,所以,他们的爱情就像是一场拉锯战,时耕时辍,漫长而艰难。

虽即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仍在一点点地向好的方向发展,静秋对于老三的那张小资情调的脸最终认可了,也贪恋起老三的牵手和拥抱,至于妈妈那边儿,无意间撞见过一次,似乎需要经受的就只剩下时间的考验。

可是,老三考不起的就是时间。

在老三的暗中帮助下,静秋转正成了教师,妈妈的身体状况有了好转,爸爸和哥哥也陆续从农村调回了城市,哥哥还进了国企,旧日的企盼都一一变成了现实,而造化弄人,老三自己却查出患有白血病,消瘦、免疫力下降、失明、内脏出血……当静秋还在天真的拿黄豆芽打比方的时候,他却已独自挣扎在生命的最后一次喘息之前,为的是与静秋最后的相见,“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个月了,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岁,但我会等你一辈子。”在静秋丧失理智的呼喊中,老三终于阖上眼睛,结束了这一段早夭的爱情。


也许是真的,谁先爱上谁,就注定了谁会比对方付出更多,也经受更多的磨难。在老三和静秋的情感历程中,老三似乎总是在扮演受伤者的角色,面对静秋闪烁的行为和游移的意向,他采取的往往是妥协和委曲求全,在爱的战场上,他身先士卒,他冲锋陷阵,他肝脑涂地,直到最后,他马革裹尸还。

所以,当看到推介上说,“所有的男人都想娶静秋,所有的女人都想嫁老三”的时候,我对前一句话是持保留意见的,心中很为老三鸣不平,他为静秋付出了所有的所有,而静秋却最终全身而退了,老三值得吗?

前些天在网上浏览过静秋答网友问的帖子,网友都很热情,很友好,一些细节化,私人性的问题,静秋都情真意切地作了回答,正鉴于这种诚恳,让我们有幸在三十年后的今天,对书中的“静秋”和现实生活中的“静秋”,或者说“昔日的静秋”和“如今的静秋”作一番“比较阅读”。我发觉,其实静秋是有很多可爱之处的。

她的可爱在于她的漂亮。听说静秋那时和巩俐年轻的时候颇有几分相似,虽然她自己起先没觉察到这一点,也不习惯老三赞她美,但静秋就是美啊,所以她值得爱。

她的可爱在于她的聪明。静秋会写文章,会做女红,会打乒乓,做任何事情都是个快手;除去这些表面上的,静秋还是个常伴清愁的人,面对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总能操办的妥帖而合理,面对她不解的事情,总爱暗自揣测,多方寻证,虽然有时候得出的结论总有偏差(对老三的动机),但敏感多思的人,处处总透着魅力。


她的可爱在于她的纯洁。读过《山楂树之恋》的朋友一定会对书中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有很深的印象,的确,静秋的纯洁有一部分是来自于性无知,但同在一样的社会背景下,和她周围的一群人比较,比如说静秋妈妈例子中的那些“失足”的人,比如说开静秋“绿豆汤”玩笑的人,也比如说魏玲——静秋的这种无知带着璞玉未琢的少女的羞怯,显得真实而富表现力。所以说,她的纯洁是超越时代界定的天性使然,不是盲目也不是粗笨,而是一种淳朴,一种灵气,一种不可沾染的圣洁。

她的可爱在于她的坚强。静秋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她就自然会受苦,会吃亏。在去往西坪村的山路上,其他人都累趴下了,只有静秋“虽然累得要死要活,但还是坚持要自己背(行李)”,因为对她来说“吃苦耐劳基本上成了她做人的准则”;家里贫困潦倒,妈妈有病,妹妹还小,她就趁着暑假的间隙到外头揽活儿做。为了挣钱,她搬砖、挑担、运泥、铺地坪,伤过自己也险些被人占了便宜,但她硬是把一切都扛了下来,并且在苦难中依旧维持着她高贵的尊严。小说外的静秋也将这种品质延续着,大专进修、自学英语、成人自考、留洋国外,从来都不曾向艰难坎坷妥协过,这样一个虽外柔而内刚,懂得隐忍,凡是有担当肯进取的女性,难道不可爱吗?

她的可爱在于她有爱。这种爱不是随声的附和,不是肉体的占有,不是利益的权衡,它拒绝修饰和掩盖,赤裸裸的,只有爱。执手相看泪眼的人儿在三十年前就已凋零成往昔,静秋也蜕变为一个成熟的女人,也许,曾经的她还太年轻,不懂得爱是什么,但是在漫长的时间过后,那段老爱情也变成了越酿越陈的美酒,越品越甜的橄榄,时间的重量也让她有这个能力去承受老三的爱了。她感伤地说:“那时没有好好爱他,经常使小性子折磨他,想到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觉得心痛。”“老三的好,我是慢慢认识到的,接触的人越多,越有比较,就越觉得老三好。”静秋的心中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悔恨存在着,我想,那应该是一种自怨而无奈,遥远而沧桑的惆怅,同时,也带着一个荒唐时代留下的深深警醒。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静秋和老三爱情的震撼力量其实在于两方面,一是它的真实存在,二是那份感情直到今天,才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融合,即使事隔生死。老三其实已经扎根在静秋的心里,成为她望穿秋水的等,也许老三还在勘探队工作?或是去了空军部队?他只是没有空闲回来看看她,一年又一年……

有位作家说得好,说文学有两大永恒主题,一为死亡,一为爱情,死亡给人以震撼,爱情给人以感动,《山楂树之恋》将这两大主题相交涉,可谓震撼之中的感动,感动之中的震撼。


我对《山楂树之恋》的好感表达至此,其实本可以收笔走人,但我又忍不住将话题宕开一步,谈一谈我对现今网络上争论得沸沸扬扬的爱情观问题的看法:

50后”:《山楂树之恋》,史上最干净的爱情 “80后”:最干净的就是最变态的。

我觉得,这个争论其实来得很突兀,因为“50后” 说这句话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抒发自己对早夭爱情的惋惜,对纯洁情感的追怀,即使概括得有些含糊其词,却也不伤大雅。但之后一场争论以春树为先,把无性的爱情和变态的人性二者之间画等号,抨击她(们)概念当中落伍的爱情观念,说山楂树之恋是“对人性的压抑和扭曲”——其实抨击就抨击好了,代沟就代沟好了,又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说突兀,第一,是因为我觉得这场争执在论点上就站不住脚。我不知道“史上最干净的爱情”中的“干净”一词究竟指的是什么,是指故事的凄美纯情呢,还是真的如春树所指?我也不清楚这句表述的动机何在,是无意间的信手拈来,还是为了迎合信息时代的媒体炒作而故作姿态?动机一说无从可考,而要硬生生地去解释“干净”一词的含义,在我觉得也是无聊的很,因为,如果所指为故事的凄美纯情,那反方的说辞就显得很可笑,简直是庸人自扰,有恐天下不乱;如果所指为柏拉图之恋,那就是更大的笑话了,一方面,静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这个第一作者把自己的日记托付给艾米,最终成书《山楂树之恋》,唯一的目的是在恰逢老三去世三十年的时候,“谨以此书告慰老三的在天之灵”,书里从始至终也未“宣扬”或“赞美”过什么柏拉图之恋,老三和静秋的一切所作所为既带着自身对生命的无可奈何,也带着对政治环境的无可奈何,他们虽然是小说的主人公,却并不是时代的代言人,根本对所谓伦理、道德、人性等等定义的取向问题不构成直接的影响。原本纯然是为了实现一个私人心愿的事情,偶然遭遇了“网络时代的手抄本”这样的走红,如此结果不在任何人的预期之内,而一部小说,完全不必非要挤进文学史的啊。既然如此,50后小小的含糊其辞在面对异常激烈的争论的时候,就被无限的扩大成了具有破坏性的结症所在,而将其扩大成顽疾的始作俑者,便是春树那代表了“先进意识形态”的80后一群。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架空在错误开始之上的荒唐闹剧,奇怪的是,针对的对象,却是一本无辜的《山楂树之恋》以及老三和静秋之间与世无争的美好爱情。

第二,我很痛恨媒体用“50后”、“70后”、“80后”这样的词汇将不同年龄层次的人群分崩离析成“派别”的概念,特别是在引起两派争端的时候,似乎还喊起来特带劲儿。


诚然,一代人带着一代人特有的时代气息,受政治、文化、经济等多方因素的综合影响而具有了一种共通的价值取向,但同样该说明的是,这种共通只算是个相似而绝非相同,一代人,掐指算来毕竟也有十年之差,加以人人个性迥然,所以我觉得,在阐述一些不涉及利害关系的问题上,可以用“某0后”这类词一掠而过,但是像口水战这种事情,还是各管各,区别开的好,实在不能打击面过广,很有引起新时代阶级斗争的隐患(笑)。就拿《山楂树之恋》这件事来说吧,不是所有的所谓“80后”都是春树的拥趸,其中还是不乏像我一样忠实的山楂迷们的。

第三,我始终都坚信,口之于味有同嗜焉,情感也有高度的相似性,譬如说感动。

感动是一个富有感情色彩的词汇,它直击人的内心,站在它的面前,善良与丑陋都会暴露得很真实很触目,容不得半点虚情假意。感动可以是喜之极,可以是悲之切,其实也并无二致,无论哪一种都是第一感觉,都是人性的自然而然。

有人说如今的中国人感动缺失,其实就前段时间热议“感动中国”年度10位大、小人物,评选雪灾期间感动人物榜就不难见其端倪,人们对感动心存渴望,很有可能是为了维持心理温度的平衡,以求获得精神上的保障与寄托。

所以,我认为,面对《山楂树之恋》——70年代的“死了都要爱”,面对人世间最震撼人心的死亡和最感人至深的爱情,所有心怀良知的人,都难以吝惜自己的泪水与怜悯,而那些在面对真情时选择抑制情感,那些在感性崩溃前强稳住理性的阵脚,那些高屋建瓴,恶言相向的人,才是有违人性常理的,所以他们的表现不但矫情,还让人寒心。谁也不希望看到人类感情中美好的情愫随着美元一起贬值,像中国的股票市场一样泡沫飞扬的,不是吗?


我固执地认为,对被纪念者最好的告慰方式,就是把他诠释给众人的精神价值最大限度的发扬光大。对老三来说,就是无瑕的爱与包容。所以,今天的我们,能不能读懂这份爱与包容,就像当年他与静秋那样,双臂开启,隔河相拥?唯独不同的是,河水变成了上帝之手,河水可以阻隔两个人的距离,却不能阻隔两颗心的默契,上帝之手可断绝生死,却不能断绝人类对真爱的向往,对精神原乡的追求。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命支点,老三倾其心力成全所爱,填补自己,这就是他的选择,老三不是一个伟人,他只是一直在做一件对他而言,普通而快乐的事情,他就像是一个爱情的忠贞信徒,走在一个人的朝圣路上,诠释了一个生命的完整。

“静秋,你要活着,你活着,我就不会死;但是如果你——死了,我就——真正地——死了。” 是的,老三的预言从来都很准,因为静秋活着,因为她的Sara,因为这本书的流传,老三永远活着了,活在真爱的注脚里,活在疼痛并温存的心中,活在永恒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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