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弘达：“共产主义牺牲者”纪念碑下的思考

二十年前，美国总统里根提议建立“共产主义牺牲者”纪念碑。那时，即1987年，苏联及东欧的共产主义国家还在兴旺时期。苏联具有世界上最大数量的洲际导弹，而且苏联的核子武器数量上比美国还多。柏林墙矗立在那里阻挡着逃亡的人。东德是奥林匹克运动会年年世界第三的国家。索尔尼辛流亡在美国，不知何时能看到古拉格的会消亡。中国在邓小平铁腕下，一方面“严打”，杀了几万人，一方面打开国门，欢迎资本主义。老百姓吃饭不要粮票了，可以自由摆摊挣钱，农民大批进城干苦力，好像都是共产党的伟大领导的结果。

随后几年形势大变。东欧的几个社会主义国家先垮，戈尔巴乔夫告诉匈、捷领导人，红军不能帮忙去阻挡人们逃亡西方。叶利钦以最高的共产党领导人名义下令解散了苏联共产党。一下子，十六个加盟共和国纷纷独立而去。“苏维埃”成了历史上的一个名词。就在1989年的春天，中国的天安门广场上，上百万的学生与市民抗议，邓小平竟然调动野战军，出动坦克镇压。共产主义岌岌可危。毛泽东说的“东风压倒西风”已不灵了。

不知道里根总统是信口开河，还是掐指一算，提出了设立这个纪念碑的概念。共产主义政权是在1917年，首先在俄国建立的。在十九世纪，在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的兴起观察之后提出了“阶级-剥削-共同富有”的共产主义学说。然后，短命的列宁在俄国先建立起政权来，接着斯大林开杀，二次大战后苏联不仅巩固了，而且占领了欧洲的东部。中国、朝鲜、越南也在运动。最妙的是中共，起先几年在苏联的全力支持下起兵叛乱，按马克思的理论，中国共产党应靠工人阶级，但总不成样子，最后由毛泽东下令杀地主、富豪，靠农民席卷天下。到了1950年，老毛会见斯大林时，连斯大林也不得不承认“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中国式的共产主义政权一直拖到今天。

共产主义运动是二十世纪的人类社会最大的祸害，它造成了一亿人的生命丧失，造成了无以数计的财富损失。还有人要共产主义革命吗？还有人要回到“阶级和阶级斗争”的政治运动中去吗？还有人要建立一个没有个人自由、尊严、信仰，社会没有民主和人权的政权吗？历史给共产主义下了结论。

苏联从政治上自由了，一个庞大的帝国经过“休克”，开始逐步恢复经济建设。中国却仍然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桎梏的政治，然而在经济上完全恢复了自由资本主义的模式。这种性质的政权可以存在一个阶段——政治上的反动、经济上的发展——但是其结果是必然的。如今被共产主义运动迫害而牺牲的人越来越少。共产主义革命运动在历史上划上句点的日子越来越近。

在设计共产主义纪念碑的过程中，有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即选择什么样的形象、什么样的模式。当时有人建议，选东西德分界线上的勃兰登堡门殿，又有人选东西方对抗焦点的柏林墙，等等。但是，最终人们选定天安门民主女神像。中共随即抗议。当然，于事无妨。今天矗立在华盛顿市中心的就是天安门民主女神像。

这次落成典礼，有人高兴，也有人哀伤，有人庆幸，也有人低徊。前苏联、波兰、东德、匈牙利等国的人不同于中国、古巴、北韩及越南等国的人。今天他们怀念牺牲者，回想当年艰难的历程，但那已是一段历史，他们保存下来了。会上有许多古巴和越南的人，他们的祖国还在共产党的统治下，还有许多人被监禁、被杀害，他们在声嘶力竭地呼吁。北韩恐怕没有人来参加。他们在美国的人数太少，亦不敢声张。中国的情况就不同了，中国还是在共产党的统治下。中国在这边的人很多，有台湾方面的，有香港方面的，还有以前的老华侨，再加近20年从大陆来的人。我一入会场，在近两百人中搜索，發现在会上只有两个华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台湾的駐美代表，新来的吴钊燮。也没有西藏人、维吾尔人、蒙古人。这三类人大约未受到邀请。好像他们的遭遇与共产主义没有多大关系似的，而直接与中国的政府有关。

中国应是共产主义受害最深的国家。中共自1949年以来杀死了至少五千万人。几十年连绵不绝的政治运动。一茬接一茬，一直到今天。虽然今天迫害的人数相对少了，但是从没有停止过。最近的陈光诚、高智晟、杨子立、师涛等人的案件不是很清楚的吗？美国每年有大量的中国大陆来的人申请政治庇护，他们或者是因为计划生育、或者是因为宗教迫害，也有直接的政治迫害，但是这些共产主义运动的受害者在哪里呢？好多人今天哄得了政庇，明天上街欢迎胡錦涛。还有那些获得硕士、博士学位的，自命清高的人呢？然而，中国共产党还能存在多久？还能以“阶级和阶级斗争”为纲，展开斗争吗？还能以“共产主义”的宏伟目标吸引人吗？这是十分浅显的道理。

现在，在前共产党统治的国家里因为自由了，出现了一大批人权组织和个人他们正在努力发掘和研究前政权的丑行，例如，俄国出了一张光碟记録了多达一千万个人的名字，它们是被苏联共产党殺害的。又如，德国有一部非常有名的电影，片名叫“窃听风暴”，它陈述了在那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里人们怎样被监视、窃听和羞辱。特别是中国人更应该看看这部电影。在前共产党统治的国家里人们并没有像“惩治反革命”那样进行报复，但是人们不会容忍共产党的罪行，社会在和平地演变。

前不久，在普林斯顿大学开了两天会，讨论５０周年的反右斗争，尽管许多“右派份子”被中共安全部拦阻了，但是还有许多人不怕威胁，突破障碍，前来呼喊。50年前约100万人无缘无故的被中共整得家破人亡，可这只是中共统治时期的一件事。

固然，向前（钱）看，很重要，很现实，但是忘却了过去，甚至不准向后看，这可是居心叵测。我们只有清清楚楚记住自己的过去，才能正确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