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 by 雾满拦江 4/10 更新

(9)魔舟现
  想象着一艘惊人庞大的巨型魔舟,行驶于滔天的沙浪漠海之上,风起处,有无数冤灵于舟船上伸出他们那早已风化成为累累白骨的秃掌,于那无尽的阴晦与苍冥之中,缓缓行来的是尼雅古国最后的女王——骊天女王那一张夺尽造化的绝美容颜,无论是在阴世,亦或是在阳间,那亘古的浪涛剥蚀掉了这世界最后的希望,却唯独留下来这么一张苍白到了直令人心悸的笑靥……
  三人不由自主的同时打了一个寒战,甚至连那匹青海骢,都似乎受到了这种神秘气氛的感染,也跟着大家打了一个重重的响鼻。
  看来还真是这样,王福成喃喃的开口了,在无尽的诡异现实之前,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可怕的结论:
  想那骊天女王,于那寒风刺骨的阴阳界航行了何止几千几百个春秋,纵然她获得了长生不老的法力,可这以尼雅古国覆亡为代价的获得,或许是那阴阳之界最没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是权力、尊荣还是财富,所有的这一切,离开了人世间这个特定的环境,沉积于不尽的尸骸与骨殖之间,这对她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她肯定是追悔莫及。
  正如杨七郎在墙壁上的留言,阴寒漠漠,溯风汩汩,幽魂啼嚎,前望渺渺,到了这种地方,即使是那骊天女王再比她生前美丽上一百倍一万倍,然她那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她压根就找不到个人说,要说也只能跟形态不类于人的阴物倾诉……
  美貌、爱情、财富与权势,所有的这些,都是人世间的衡量标准,阴阳界中最渴求而不可得的,是早日解脱。
  偏偏骊天女王无由解脱!
  可想而知她心中所积淤的怨愤与罹毒有多深!
  毒入心,怨入骨。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那尼雅魔舟一旦冲破阴阳界的阻隔,漫入这杨家寨之后,骊天女王就立即掳走了阖寨的人口,以资补她荒寂孤苦了两千年之久的干涸心灵。
  所以我们会不时的遭遇到从魔舟上跌下来的寨丁,以及唯其这阴界魔舟所滋化的独特环境产生出来的形形色色的异物,如鬼影莲,如摩泥兽……
  王福正正缓声说着,突然之间,那青海骢的耳朵扑楞一下,站了起来,凝神望着东南方向。
  夜空中,仿佛有什么异响遥遥而来,三人惊心不定,急忙也站了起来,向着青海骢所面对的方向看去。
  此时夜空茫茫,星月皆无,这杨家寨似乎被扣入到了一口黑锅之中,人们的视线只能看到方寸之外,唯能听到那异响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有数不清的毒蛇,正自缠葛成一团团,向着演校场这面疾速袭来……
  轰的一声,漫天的沙尘扬起,霎时之间,所有的人全被那弥空的飞沙笼罩住,三人不由自主正要大叫,却立即被一股粗浊的沙浪灌入口中,呛得三人一个劲的翻白眼……
  祖爷爷和二憨一人抓住王福成的金属小车,另一只手抓住青海骢的鬃毛,于那狂涛沙浪中顽强的坚持着,他们知道魔舟已经来了,但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甚至,他们仍然在内心中排斥魔舟的存在,这毕竟是太诡异了……然后那伴随着汩汩狂沙而来的风帆裂帛之声,却清晰的听在耳中。
  竟然真有此事……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
  突然一声微弱的喊叫声随风而来,旋即消失,接着又是一声叱喝,黑暗中隐隐约约有着铁刃撞击的声音,于这墨黑的夜色中,于这无尽的沙风涛海之中,那声音听在耳中,直欲令人魂飞魄散。
  儿郎们,冲啊……随着一声熟悉的喊叫,三人惊愕至极的看到了杨二皮。只见他一手高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拿着一柄弧形长刀,紧随在一个银铠银甲的少年将军身边。
  那将军年纪极轻,眉清目秀,身材伟岸,头上的银盔飘飞着如火的红缨,手提一柄方天画戟,身后跟着十数个杨家寨丁,朗笑着大踏步而来:
  兀那小妮子,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我杨七郎也非那不晓得怜香惜玉之人,只要你把那个讨厌的孩子交出来,换回我的父亲,我就饶你不死……
  一人自半空中的虚无之中跃出,赫赫然竟尔是骆大小姐,只见她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一身紧身的劲装,衬出那婀娜的身材,一手提着一根长矛,另一手紧握转轮枪,包括白母狼在内的四匹狼紧随在她的身边,迎上前来,与那杨七郎斗在一起。
(10)阴风寒
  祖爷爷三人站立在席卷曼来的昏黄尘沙之中,那沙流奔势极猛,霎时间就已经淹没了他们的膝头。如今他们犹如置身于洪水之中,勉强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仰面看着上面的的半空之中。
  夜色黝黑,他们根本看不到那魔舟的具体所在,只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表明就在他们的咫尺之近,有着什么超乎寻常的巨大物件……此外,能够证实魔舟近在咫尺的,还有他们的视线角度。
  他们看到的骆大小姐和杨七郎置身于虚无的半空,高出地面何止十几米,所以两个人的身形都非常小,但因为火把环照,尤其那杨七郎全身的银铠银甲于黝黑的夜色中忒也鲜明,纵然是想不看清楚也不可得。
  只是他们双方喝斥之声,因为距离的遥远,再加入阴风呼啸,听起来时断时续,时而清晰无比,时而又模糊不清。大家只看到当杨七郎朗笑过后,骆大小姐好象是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双方就噼哩啪啦的打成了一团。
  这一动手,就看出来杨七郎差得还远,他挥动方天画戟,使出来的是纯粹的国术,而骆大小姐却以手中长矛为剑,运用的是西洋剑击之术,这剑击之术是否能斗得过国术,估计杨七郎也很想弄个明白,可是骆大小姐身边还有四匹狼呢,那四匹狼显然是吃过杨七郎的亏,狼视眈眈,忽前忽后,动如疾风,来去如电,不断的袭攫杨七郎。
  幸好杨七郎身后还有杨二皮等一干忠心的寨丁,只要看势头不对,大家就蜂拥上前,上前归上前,但只有那几匹狼欺负他们的,他们却不敢轻碰狼一下,斗得酣时,白母狼瞥定一个孔隙,突然窜上前去,一只咬住了杨七郎的皮靴,差一点将杨七郎扯翻在地,一名寨丁护主心切,上前一刀向白母狼砍了过来,却见骆大小姐一扬手,砰的一声枪响,那寨丁的身体猛的弹了起来,拍唧一声,跌下时正摔在祖爷爷三人的面前,吓得几人目瞪口呆。
  看出来了,难怪杨七郎不是骆大小姐的对手,一来她有转轮枪乱射,二来有群狼相护,纵那杨七郎有万夫不挡之勇,也是无济于事,不能敌也。
  眼见得又一名寨丁被骆大小姐射死,杨七郎怒不可竭,满口脏话的骂将起来:贱人,兀那婆娘,火枪伤人,不是好汉……
  骆大小姐的声音在阴风中飘忽不定:我本来就不是好汉,我是女人……你这甲壳虫又能奈我如何?
  甲壳虫?祖爷爷嘀咕了一句:瞧那姓杨的满身稀哩哗啦的零碎,躲藏在钢铁盔甲里……这名字倒也贴切。
  这时候王福成大急,猛推了祖爷爷一把:都什么节骨眼上了,你还花心呢……快点想办法登船把她们救下来……
  我没花……祖爷爷委屈的辨解了半声,老脸一红,急忙上前乱摸,想摸到登上魔舟的地方……
  二憨也在急切切的伸手乱摸,但摸来摸去,只摸到阴冷的虚空中飘飞的沙尘,却根本摸不到那魔舟的所在。见此情形,王福成大急,疾声喝问祖爷爷:老夏,你不是看过那魔舟的图画吗……难道还不知道如何登船?
  图画是看过了……祖爷爷哭道:可是那画上只有一艘高大巍峨的方舟……根本就没有画出来怎么登上去,而且,我们现在什么也摸不到……就算是知道怎么登上去也没有用的……
  这种当口,还是王福成最有定力,又断喝了一声:二憨,别乱摸了,试试青海骢……这牲畜上一次跌进井里,多半就是从这艘魔舟上跌下去的……说不定它知道怎么才能上去。
  但是那青海骢却一个劲的往后缩,概因那漫随沙尘而来的阴界之风太森寒了,祖爷爷几人已是牙齿不停的打战,可怜的青海骢只是只动物,智力虽然不高,但本能上知道这种风不是好东西,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恐慌情绪。因为过度的恐惧,这一向自视甚高的青海骢竟然将它的大脑袋藏进了二憨的怀里……这意思很明显,从这怪东西上直跌到冰冷的水井里,不好玩,建议以后不要再玩了……
  可不玩哪能成啊,二憨抱住青海骢的脑袋,跟这牲畜摆事实,讲道理:……小青,别怕,快看你家主人正在上面被人家欺负呢,这时候你还不打起精神来……别怕啊……
  因为王福成坐在小车上,比祖爷爷和二憨都矮了一截,此时漫漫的尘沙已经湮到了他的脖子处,但见他的眼睛半闭半合,额头上形成了一个肉疙瘩,正在急如星火的思考:老夏,若然是我们不顾一切的向着魔舟方向摸索过去,又会如何?
  摸不过去……祖爷爷哭道:这风沙太强烈了,幸好我们现在全部被浸泡在沙子里,如果我们爬出沙子,那猛烈的阴风会把我们一下子就刮得无影无踪的……
  正在焦灼之际,二憨突然惊叫起来:老爷不好了……那魔舟,它它它远去了……
  祖爷爷惊愕之际抬头,果然就见骆大小姐与杨七郎拼斗的形影越来越飘忽,越来越遥远,渐渐的,杨七郎身上的白色盔甲变成了黑暗中的一个黯点,旋即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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