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国正值春节,见了几位老朋友。大家在一起聊天,说起了过去的人和事。这些朋友都在上海轻工一家颇大型的公司共事过,该公司曾经为中国轻工业的发展作过不小的贡献,有过自己辉煌的历史。
我们上海轻工业局有三大产品,过去叫做三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我对这三大件的生产厂家比较熟悉。我在其中之一的工厂工作过多年,出国前又曾借调过局里工作过六年,这三大件的生产厂家经常去。
图一:老布什曾与夫人骑着上海永久自行车在北京天安门前。
当年永久自行车厂曾经为“五个最”而骄傲:产量最大,品种最多,质量最好,成本最低,利润最高。一直雄居全国自行车行业首位,五、六十年代人们为拥有一辆永久自行车而自豪;七十年代锰钢13型又开创了自行车产业的局面。这次我回国,路过昔日永久厂的旧址。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住宅区,高楼林立。厂子迁到浦东,只生产电机自行车。
图二:这是上海自行车三厂的凤凰牌商标
一九五八年上海的报纸登了一篇长篇报道:“草窝里飞出了金凤凰”,说得就是这个凤凰牌自行车。七十年代后至八十年代凤凰自行车在大多数指标上都超越了永久自行车;凤凰的锰钢14型大可与永久13型媲美。这个厂率先在轻工行业引进了美国HP计算机管理系统。据说,现在凤凰的牌子已经没有了,厂子也解体了。真是可惜,五十多年来,这许多人创出来的品牌呀,就这么没了?!
还有就是缝纫机公司。上海比较有名的是蝴蝶牌(曾经一时改名为无敌牌)、飞人牌。其中协昌缝纫机厂(也就是上海缝纫机二厂)的蝴蝶牌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起就成了抢手货。
图三:这是我家六四年买的无敌(蝴蝶牌)缝纫机
你看我们家的六四年买的这架缝纫机,四十四年过去了,那电镀件还是光彩照人,那拷漆依然铮亮发光,那商标竟无点滴剥落。
再有一大件就是上海牌手表。上海手表厂生产的上海牌手表也曾叱咤风云国内消费品市场几十年。我七十年代初在部队时,许多新提干的人发的第一笔薪饷就用来买一块上海牌手表。
图四:上海牌手表
上海手表厂在上海虹口区的榆林路,由于厂房狭小、面积有限,而生产发展,市场需求扩大,就在晒台上、阁楼上、过道里,搭起了一间一间小屋子,里面挤进了一个个的生产班组,上海人谓之:“螺丝壳里作道场”。就在这么个简陋的条件下,他们竟然生产出了有世界等级的手表。我记得我七十代中期在单位里发生了一件事:一位家境较好的同事在洗澡时突然发现自己的上海牌手表不见了,随即向保卫科报案。保卫科立即派了三位干事,封锁了洗澡堂。并在所有在场人员自愿的情况下,逐一搜身。结果在那人自己的更衣箱的角落里发现了那只在当时是相当珍贵的东西。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由于国外电子表的冲击,手表厂也显得不是很景气。但最近在网上看到的一则新闻:上海牌手表厂的“手表“贵族”──机壳是l8K玫瑰金,表面表壳上共镶有227颗天然钻,机芯采用经典陀飞轮,表带是鳄鱼皮。这款上海牌手表标价15万元,限量20块。还有一款轨道式双陀飞轮金表,首次在国内展此前在香港曾拍出50万元的高价。” (日期:2007-12-29 作者: 来源:新民晚报)。但愿上海手表厂能重振昔日雄风。
我的这位朋友就曾在以上提到的三大件公司的其中一个公司工作。由于市场的转型,产品结构的调整,公司逐步收缩,虽然还是上市公司,但只是在进行资产调整的游戏。公司里的人员也所剩无几,有一位曾在公司任办公室主任的朋友依然留守在那里。
他每日还是去公司上班。到了办公室后,一张报纸一杯茶,清清淡淡,平平常常打发日子。听到此,我大吃一惊,“为什么不找点事做做哩?”就我所知,公司现在位于过去南市区的居民和商业混合地,人口密度大,又是一个临街的二层楼建筑。“就是开一个小吃店,早上大饼油条,中午面条炒饭,晚上热炒家宴,也可以赚点钱吗。”我信口开河道。反正我觉得这是一种浪费:人力资源的浪费、场地的浪费、时间的浪费。
“是呀,”朋友也颇有同感。象现在这样整日里无所事事,心情也不好,一直非常郁闷。想当初,公司的产品供不应求,门市部里熙熙攘攘。记得当年小青年结婚,为了得到公司的产品,不惜化几十元钱去买一张供货卷。那时公司里上上下下忙忙碌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销售部门庭若市,电台报社电视台采访络绎不绝,广告赞助不亦乐乎……虽然忙得很,但忙得其所,心里踏实。
市场转轨、产品转型,是经济发展的一种规律,有时是不可避免的。这种转轨和转型,可以会对一部分人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但我想,坐以待毙不如背水一战。我们自己调整一下心态,有关领导和有关部门给点政策,我们还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一九九三年,我们刚到美国时,我太太每周去本地的一个大学补习英语。负责她的指导老师是一位退休的老太太,大约有七十岁左右吧。她非常和蔼可亲,穿着打扮得体。家里条件也不错:一幢大房子,几亩地用木栅栏围起来,植树种花,还养了几匹马。每日里弄弄花草,游游泳,骑骑马。日子过得也挺悠闲自在。但她依然每周二次到大学去作义工,辅导新移民学习英语。乐此不疲,已经坚持了好几年。
图五:这是我与这位英语辅导员在一起 摄于1994年
图六:我们全家与英语辅导员们一起合影 摄于1994年
有一次我好奇地问她:“你退休后,生活也挺丰富的,家境也不错,为何还来学校当义工?” 她很平常地告诉我:“YOU HAVE TO DO SOMETHING (你总得做点什么)。”
这是一个极平常的回答,一个极平常的话语,一个极平常的道理,但寓意深远。我们是否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启示?
YOU HAVE TO DO SOMETHING.
你总得做点什么。
(完)
下集预告:EVERYTHING IS POSSI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