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出门去 cruise ,周二才会回来。
其实已经够忙的了,可大家还是硬要百忙当中偷出这么一个小闲,是因为同去的三家朋友,眼看就要天各一方,不知道哪年才会再聚一堂。
阿小咪是跟阿小 J 差不多时候出生的一个女孩,所以她们二人算是发小,从穿尿片的时候就在一起,直到如今。自小到大,这俩丫头,身高体重老是一样的,性情喜好也非常接近,即便隔段时间没见,只要凑在一处,还是比亲姐妹还要亲。其实满打满算,她们也不过只有八年共处的时光。可是要知道,对于她们,那可就是“一辈子”的友谊了,分别是对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呵呵。
阿小咪的父母,也是我和大侠最好的朋友,“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关于我们的友谊,我曾经多次写到过,感兴趣的同学不妨读读下面两篇,同我一起回顾我们的交情。我在这里只摘抄一二,就不再重复细节了:
《强者的软弱,弱者的坚强》:
“其实每个人的负担和艰难,都是无法量化的,因此彼此的负累轻重,也无法进行比较。但是在我同她交往的过程当中,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倒仿佛这负累是可以量化的,那就是她少我多,因此我总可以名正言顺地从她那里支取力量,而她总是具备春风化雨的温柔。我们全家,任何时候,都可以投在她的怀中,享受她温暖的爱护,她却从来没有任何烦恼需要我们来帮助解决。。。因此她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女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坚强温存和友善。”
《我如何不是我的我》:
“人能够做到的无私,即从它人利益出发,非常有限,不可能有完全的善以及凡事为它的关怀。。。做一个英勇的人也罢,做一个爱人的人也罢,其实都不乏自我的成分存在。但如果人把自我都舍了,那么她/他其实比那些叱诧风云的英雄更要英武、坚韧。”
另外一家同去的,是阿小军、阿小芳他们。几年前,他们举家搬离湾区,我们一起玩儿的十来个家庭,立时没了主心骨,改成各玩儿各的了。不过虽然他们这一搬家,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几乎天天见面,可是至少他们住得不远,就在 Bakersfield ,四个钟头车程而已。所以每回我们南下,总要在他们家住一晚上,吃饭喝酒打牌谈天。
并且他们跟我们家一样,也是特别贪玩儿的一家人。只要有了什么旅行的提议,我们两家总是率先跳出来,坚决拥护积极参与。于是我们两家,每年都还是可以见几次面。
没有想到他们那么过份,竟然决定要搬到休斯顿去了。山高水长的,那要见上一面,可就不再是开几个钟头车就能办到的事儿了。
关于悠闲平淡的他们,我在过去几个贴子里也曾多次提及:
比如在夏令会上见面:
“周六的晚上,十点半活动结束后,我带着三个孩子,同一家久不见面的朋友一起去 Turtle Bay 的 Sundial 玻璃桥散步,就是在这等热度降下去但又没有散尽的夜晚。为了凉快,我打赤脚,在玻璃桥面上走,脚底仍然是温热的感觉。我们三个大人五个小孩一路逛过桥去,说了好多有关无关的闲话。一直到过了桥头,来到水边,才有微弱的暖风吹向我们。在路的尽头,我们打转身向回走的时候,我想,这些看似温和绵软的友情和感受其实相当坚韧而且久远。”
再比如去亚利桑那路上见面:
“湾区的热闹有人声鼎沸,也有车辆穿梭。 Bakersfield 的热闹是表面看不到的,它本身很安静,满城的农田与炼油厂,都不声不响地呆在那儿,下面才是蓬勃的成长,有植物的根基与汩汩的原油。这很像阿小军一家,是我们在湾区交往的朋友当中最与世无争的人。他们随遇而安,到了哪里做了什么都从容地笑着接受,几乎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只要到他们家,我必定能够吃到凉拌黄瓜,看到简洁的家具,分享他们缓急有致的日常生活。现在他们还添了自己做的后院,中间一片巨大的草坪,周围开了一小圈地方,种花草和小菜,黝黑的泥土里生出一丛深绿的小葱,两朵嫩绿的生菜,几簇鲜艳的白菜花。与他们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也很自然,所以虽然 Bakersfield 远不如湾区那么缤纷,其实更适合他们。”
唉,想想过去这些年,再远,只要有心,总能制造出许多见面的机会。真要搬远了,结果只能是,实实在在的日渐疏远。再过十年二十年,定是另外一番情形,我们曾经无话不谈的亲密,注定要演变成很表面的嘘寒问暖。也许将来相见,也有唏嘘感怀的片刻,然而双方的心理,再也不可能回到今天的抬手可及,更不要提那时将是相见不相认的孩子们,还有他们“一辈子”的友谊了。
对于朋友和友情,我属于很悲观很现实的那一类人。不久前,红豆豆曾经热切憧憬过将来,说等我们的孩子都大了离开我们了,我们都老了不用工作了,就在一个倚山傍水的地方买几栋大宅子, live together , happily ever after 。
我听了,虽然也感动,可也只能实话实说,直截了当地打击她:“宝贝儿,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理想主义!想当年大学毕业,大家一醉方休、抱头痛哭,何止十回八回?记得最后一趟去北京站送同学,我追着火车跑啊,还边跑边哭啊,就像电影里常演的那样儿。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我安慰自己说,都约好了的,以后每年见一次面,没什么好难过的。可是结果呢?别说见面,就连信件和电话都越来越少,到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谁没有自己眼前的生活要忙碌啊——都是俗人,有日子要过。”
我写过一篇老歌回放《牵引》,里边儿我写了这么一段话:
我须得要承认,同许多身边的人相比,我是个不太恋旧的人。虽然经常怀旧,但那基本上是为了完成一桩回忆的乐事,是为了通过让精神回归到不复存在的时空,来重新品尝永不再来的某段欢乐。
至于努力去保持过往事物,这种事情我是不做的。
所以我不大跟老朋友主动联系。
所以我的喜怒哀乐多半来自于眼前的遭遇,情绪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来调整。
所以总的说来我是个幸福的人。
我同鸭子当年一起听费翔唱《牵引》,一起神往必定要二人共同面对的未来路途,到头来,那个曾以为的毕生牵引,即便是以精神的形态,也只是短暂地存在然后消逝。人生路程上的关系,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必须、一定,这是我早几年就看明白了的,因为明白了这一样,才能够将情感淡泊到自己所能负荷的程度。而大喜大悲,是当什么也不拥有又什么都有希望拥有的年月奢华的戏服。这么多年的搬迁,我早已经为了轻省的缘故把它无可奈何地丟弃了。
就连人间的姻缘,都是完结了一段又再续上另外一段,生生不息。更何况原本无踪无影的一段段思绪呢。
很悲观不是么?可惜这就是现实,谁都摆脱不了的现实。
好啦,感慨发完了,回到我们的墨西哥游船之旅。自从我们家去年从墨西哥回来,大家看着好,就想找机会同去。谈到过好多次,但到今天,才算匆匆成行。阿小咪的妈妈是位人民老师,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疼他们爱他们,自己病了都舍不得休息,硬撑着把课备好,将所有细节交代给代课老师。另外呢,他们家也不太热衷于旅行,很懒很无趣。可是这回,我和阿小芳提出要去,他们竟然立刻响应,连假都没请,当天就付钱定了行程。
我们都知道他们这回为什么如此爽快,不过我们都不愿意说出来。
所以呢,我出门这几天,大家千万别太想我。如果实在忍不住要想,也不要说出来,呵呵。
Rod Stewart: Sai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