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飞过秋千去：炊烟奶奶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蝶恋花 . 【宋】欧阳修
第一章 出嫁
( 四 )
谁料想，朱家的这场喜事开始风风光光。到了儿，可是办得有点窝囊。这得怨老天爷不开眼。
卢少掌柜的担心还真不是瞎想。朱家新二奶奶的这顶八抬花轿，刚抬进朱府的街口，大门上了望等候的家人忙不叠地擦洋火，点炮仗，里面心急的亲戚朋友也开始涌到大门口来瞧热闹。就这会儿“辟哩啪啦”、“呜哩呜哇”正乱成一团的功夫，一阵大风夹杂着黄土平地而起，迎面刮得人几乎倒不过气来，一时捂嘴的捂嘴，背身的背身，揉眼的揉眼。等大家再明白过来，天色一下子暗得象扣了个锅底，紧接著，豆大的雨点子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哎哟，下雨啦 ~~ ”
“下来了，下来了。这雨还说来就来了。。。”
“快点快点，快上门楼子里来！”
卢二赶紧督促着轿夫加快步伐：“快着点儿，前面就到了。。。”轿夫 也顾不上再讲究那套仪态从容步调一致的规矩， 甩开大步直奔向前，后面的吹鼓手执事也一溜小跑，无奈风大雨急，等一队人在家人引导下进了门楼，穿过庭院，到了内院为了办喜事临时搭起的喜棚下，还是个个都淋成了落汤鸡。
看着自己这群丢盔卸甲的 夥计，外院沿路上在风雨中扭曲得没了形儿的花球彩带 ，和被冲得支离破碎的的喜字，卢二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这场雨晚来那么一小会儿多好。现在，唉，满砸！”
朱家的姑奶奶三姑娘静如 ， 心里想的也是同样的事。不过她的沮丧和卢二觉着扫了风光还不大一样。
“好好的喜事，就让老天这一场雨给冲了。看来，这姑娘真跟我们朱家有点不对劲。唉，走着瞧吧。。。”
静如是朱老爷的亲妹子 ，在朱二爷这一辈中最小偏怜，年纪和下一代的几个子侄也相差无几。 日本人占领北平以前在燕京大学念书，一直就住在二哥家里。从前的二奶奶和这位心直口快的小姑最谈得来。后来，因为参加秘密抗日宣传，静如和几个同学一起进了宪兵队的大牢，朱老爷花钱托人把她救了出来，辗转从香港去了云南的西南联大。等抗战胜利她再回来，二嫂子已经没了。
男人就是贪新忘旧，二嫂坟上的草还没有长全，这不，二哥又吹吹打打地娶新太太了。静如想起来就不痛快，不由得念起二嫂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心里一酸，眼圈又红了。
“三姑，三姑！”“三姑姑。。。”
静如擦擦眼角从座椅上站起身，刚好迎上拖着三少爷安平冲进门的 侄女 蕊昕。
“开始了，开始了！三姑，要开始拜堂了，在这儿呆着干嘛？快去看新娘子啊！”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唷，你怎么跟国平一个腔调？他想他娘，你这又是为谁啊？”
静如叹了口气，“走吧。。。国平呢？”
“刚才他自己过去了。。。三姑，你说这雨为什么偏偏赶这会儿来？晚一刻钟多好！我刚才看到花轿了。哎呀，被雨浇得不成样，到处还溅得泥点子。当初二 叔 就应该派家里的汽车接新娘嘛。我早说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坐轿子！”
“你不懂！新娘子家住的那条小巷子太窄，汽车开不进去，老远在巷口就得停下。总不能让新娘自己走出来这一段吧？别罗嗦了，上前面去吧，你不要看新娘子吗？”
走在去喜堂的路上，蕊昕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三姑，新二 婶 进门了。我们是不是还住在二 叔 这里？”
“废话！自己 叔叔 家，有什么住不得的？”
“那么。。。”蕊昕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孩子气的安平，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慧姨呢？”
不想安平立刻抬起头来，清脆地说：“废话！那是我亲姨。。。”
静如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一掌：“臭小子好的不学，顶嘴的话倒学得快！”她自己却扭过头，和蕊昕交错了一个彼此会意的眼神。
照静如和蕊昕这一对 姑侄 看来，朱老爷若是再娶，鲁慧兰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她一直在这个家里长大，如今她也年近三十了，年纪大一点，反倒容易服人。她为人谨伤知礼，又受过高等教育，若说要帮着学徒出身、肚子里到底墨水有限的朱老爷把家理财，是难得的好帮手。二奶奶死后又一直照顾外甥们，再给他们做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可是如今朱老爷再娶的新人不是慧姨，好多事就变得不那么顺溜，变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得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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