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起儿时过春节,心中就会荡漾起一缕幸福感夹杂着几许感怀和悲伤…… 那时贫穷,那时的春节味却很浓…… 孩子们在大半年的时间都在盼望着春节的到来,所以,每年腊八节一过,就会天天扳着小指头盼望大年早点到来。其实,过年穿新衣、吃好饭倒是次要的,对孩子们来说,最重要、最过瘾的是除夕放鞭炮,以及拎着自己动手做的小破灯笼遥街(念GAI)逛。直到现在,每当想起儿时在老家过年的情景,心里感慨万千啊…… 放鞭炮是家乡一种流传久远的过年风俗。无论家境好坏,都会想方设法的买点鞭炮,在除夕的晚间煮饺子前放掉。虽然都很困难,但在放鞭炮时,也是在暗暗的攀比。看谁家的响,谁家放的时间长。母亲怪异的性格也反映在这件事情上。她完全的限制父亲花钱,但买鞭炮的事情会是例外。因此,每年的父亲在过年的时候,也会乐的“屁颠”的亲自去买鞭炮。总是比邻居买的多很多,也很大。记得那时有种十响一咕咚(就是十个小的一个大的)的,霹雳啪啦的响十响后,就是轰的一大响。后来还有了“电光炮”。那种鞭炮放起来脆响,还闪光。没有现在普及的焰火类的,仅有的不过是小小的”哧花“之类。另外,和别人家不同的是,父亲总是要买回一大盘“二踢脚”,这在当时可是罕见的。因为一整盘要十元钱,后来还长到二十元,在当时是笔不小的开销。父亲的爱好很少,但是对在除夕夜放“二踢脚”却是乐此不疲,看得出,他比我们那些小孩子还高兴……我那懦弱的父亲啊……父亲在2005年6月份病危的时候,我就合计着在他面前放几个“二踢脚”,想让他再听听那种以往过年的声音——不知道是否真的有天堂?不知道天堂是否准许放鞭炮,尤其是二踢脚!?如果有天堂,我相信我父亲一定能去,如果准许放鞭炮,我父亲一定能放二踢脚,因为自从我和妹妹们离开家乡以后,父亲就很少再买那么多的鞭炮了,当然包括“二踢脚”…… 早早的就买,买完后,担心潮湿,一般都放在火墙上。成堆的鞭炮和二踢脚总是引来邻居小孩的羡慕。 在除夕夜,父亲总是带着我和弟弟一起放二踢脚。一般胆小的和不会放的,是将“二踢脚”放在地下放。我们是用手捏着放,虽然也害怕,但却也很刺激。乒——乓,两个声音总是那么特殊,这也成为我们家的特色,保持了很多年。 有一年弟弟在放的时候,有一个半天没响,以为是“死火”了,就拿起来看看,没想到突然又响了……直冲弟弟的头上,当场是血留满面,头发几乎没烧光了,到现在他的头上还有疤痕…… 过年的时候,家家都要树灯笼杆。看谁家的高,谁家的直溜,谁家的打扮的漂亮。到了夜晚,空中满是红色的灯笼,非常的壮观。梦中常回到那个时代,那个季节,那些个红红的日子……总是能看到那无数的红灯笼,总是感叹蹉跎岁月无情,总是留恋那家家高挂红灯笼的日子。没有更多的物质需求,仅仅能挂个红红的灯笼就满足了…… 母亲很懒,但说也奇怪,对待这件事情她是非常的认真和勤奋。每年都是将灯笼糊的非常漂亮。一定要比邻居的大,要漂亮,要挂的高,点的时间要长。一般的人家是点到半夜就自然熄灭了,可我们家的每天要在半夜换一次蜡烛,一直要点到第二天的早晨。别人家的点到“破五”了就不再点了,我们家的要点到“二月二”。后来别人家的也都很漂亮了,我们家的就点两个灯笼,总之要比别人的好,要区别于别人家的。这也是由母亲的性格决定的,她看不贯别人超过她。 每到了点灯笼的时候,我就和弟弟趁人家不注意,将升灯笼的绳子都偷走,用于来年的春天和秋天放“八卦(自制的简单的风筝)”。因此,让许多的家庭在年夜里没有亮起灯笼。要知道,那时,可用于升灯笼的细绳子很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那时会诅咒我们兄弟俩个呢。如果我写的这个拙帖子能被当时的邻居们看到,请您原谅!孩童无知也无忌! 孩子们更是迫不及待的提前作好了准备——自己用罐头瓶子做小灯笼。不知道是谁先发明创造的,非常的有趣。先将空罐头瓶子装满热水,然后往雪里深深的一放,热涨冷缩的原理,那瓶子底就掉了。一般得用好几个才能成功一个。然后再作个小圆木版,用细铁丝一穿,安上蜡烛就是个小灯笼了……是这小小的灯笼拉开了新年的帷幕;与吉祥高照的红灯笼、喜气洋溢的红对联共同营造了除夕之夜那喜庆热烈的气氛;是这小小的罐头瓶灯笼以及那高高悬挂的红灯笼驱走了酷冷严冬,迎来了温暖的春天;给辛劳了一年的大人们带来了笑容、给期盼了许久孩子们带来了欢乐! 一进入腊月,平时很懒的母亲都会找些人帮忙。包很多的包子、饺子、黏豆包,还会用油炸很多的元宵、麻花、油条,然后放到大缸里,储藏在下屋房(简易房)里。一般都能够吃两个月的。这也是我们家独有的,因为母亲想一劳永逸,好腾出时间供她和牌友们玩扑克。经常会听到母亲大喊一声[去,端盆包子来热热我们吃……]有时,我真的不知道她的牌友是陪她玩扑克还是专门等吃我家的东西…… 每年的年夜饭都是父亲做的。父亲的橱艺凑合,做的菜好象没有什么创新,每年都是那么几样,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然而,父亲做的一种现在看起来非常平常的汤,却让我永远的回味,甚至成为毕生所爱……那年代没有冷藏设备,父亲就在每年的秋天,收藏十几个还发青的柿子(西红柿),然后用朔料(那时没有一次性的袋子)包上并封口,用一根小细绳子顺到自家的井里。到了除夕晚间再提上来,柿子还是青的,很新鲜。这个办法是父亲自己发明的,提起来总是很惬意和自豪。父亲就在每年的除夕夜,用这几个青柿子做汤。那年月冬天除萝卜、白菜、土豆等,几乎没有新鲜的蔬菜。因此,能喝到新鲜的柿子汤绝对的是非比寻常。从那时起,就知道柿子汤好喝,特别是青柿子做的,带点酸味的…… 同别人家一样,我们家在包年夜饺子的时候,也放进去一个硬币。但奇怪的很,我从来就没有吃到过,甚至是到目前……按照习惯说法,能吃到硬币的人是有福气的,看来我是没什么福气了,但是她(他)们能吃到,她们(他)都是我的亲人,她(他)们有福气不也很好嘛! 接压岁钱的快乐总是令人难忘的。那个时候,两毛、五角的压岁钱总是能带来整个春节期间的好心情……而今,动辄就能收到一两百,一两千的孩子们,快乐的心情是否依然如昨? 还记得小时候到别人家拜年搜刮茶几上上好糖果的经历,虽然选择的机会不多,但仍然是孩子们聚在一起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如今锦衣玉食的孩子们,显然无法享受到那种物资匮乏时代所特有的欢乐。 春节期间孩子们随大人去亲戚家拜年的频率通常要远大于其他的日子,很多年以后的今天,在好不容易从工作的压力中暂时解脱出来,想给远方的亲人们打个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现在亲戚间的联系真的是很少了……我有个姑姑,是我们局里的总会计。她家的条件在当时是相对非常好的,每当过年时,父母给的压岁钱总是几毛,但姑姑会给我和弟弟妹妹们每人一元,所以在盼望着春节到来的时候,其实就是在盼望着姑姑给的那一元压岁钱……另外,被母亲打的已经没有几个亲属可以走动了,只有姑姑家还能去,但后来也几乎断绝了来往……都是母亲的怪异性格! 回想起来,那时的春节虽然物质很匮乏,但却是过的有滋味……虽然那时是政治动荡年代,但却是过的自由、热闹……每每想到这些,就想声讨那个让人深恶痛绝的“春节晚会”。本来除夕夜就应该是团圆、狂欢的的夜晚,却被那个晚会搞的人们只能坐在家里,甚至都不敢去邻居家拜年了,生怕打扰人家看电视……除夕夜成了看电视夜,难怪现在的“洋节”这么受欢迎! 春节对于我们家来讲,也不全都是喜庆、安康等美好的记忆,甚至是灾难…… 在我7岁那年,父亲当时已经离开教育界,被分配到一个叫朝阳的青年点当管理员。第二年的春节的年初二,伯父家刚结婚的堂姐和姐夫到我家去串门。因为没有准备,连招待的糖果都没有。父亲就急急忙忙的去电影院买——那时晚间没有营业的销售点,只有演电影的电影院还在卖糖果。 不一会父亲回来了,他抱着妹妹就哭…… 原来,当时买糖果的人很多,父亲在拥挤的人群里,将几百个青年的当月伙食费给丢了…… 1000多元,对于当时就是个天文数字。 因为这1000多元没有及时地补上,父亲被定了个贪污罪,虽然没有受到牢狱之灾,却被撤消干部职务,下放到了一个建筑工地当工人……那几年里,本来就懦弱的父亲,受尽了屈辱!我们家庭的成员也是受到了牵连——那些个闲着没事做的市井泼皮,总是在背后甚至当面指指点点,也因此,母亲的脾气更加地暴躁,和邻居打,和父亲打,和我们兄妹们打架,整日地骂街……连续几个春节都没有正经的过……不堪回首…… 父亲不仅被撤职,还降了工资,每月还要被扣掉10元钱,实在是雪上加霜哦……一直到1979年,父亲才被平反并找回了工资……是母亲拽着林业局长地脖领子,要和其拼命,才不得不给平地反……父亲在2005年的年中就去逝了,仅仅68岁!除被母亲折磨地原因外,与那次的丢钱以及后来一系列事情有着绝对的关系。因为,记得从那时起,父亲每年衰老地就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