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系的小妞们（18）

走出图书馆，又开始下雨了。清凉的水从苍蓝的夜空里洒落下来，愈来愈密，路灯下，远远看去，分不清水是从天上落下，还是从地上升起。

那年秋天的雨下得很粘人，仿佛老天和大地客串了一出又长又臭的言情剧，老天说“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大地说“你才无情，冷酷，无理取闹！”，老天说，“我哪里无情，哪里冷酷，哪里无理取闹！”，大地说，“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冷酷，哪里不无理取闹！”然后两人抱头痛哭，缠缠绵绵个没完没了。

走过鸳鸯河，我的头发已经湿了一大半，在夜风里贴在脸上，身上的毛衣也潮潮的，一副落魄的样子。十一月的夜晚，风里渗着微微的凉意，我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

我走进灯火通明的超市，想买一把伞。我宿舍里有把折伞，但是已经断了两根伞骨。

也许是下雨的关系，超市里零零落落的没有几个人，几盏日光灯把货架照得通明，我的脚步声清晰地被地板反弹起来扬在空中。

门边的架子上放着很多种类的折伞，我挑了一把透明的，正要去付钱，突然看见音像柜台边的小黑板上“最新到货”下面用工整的粉笔字写着，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这是老歌，Bobby Bare也不是热门歌手，当初登记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真的会去进货。我不由微笑起来，伸手去架子上拿过那盘CD。

柜台后面没有人，我拿着CD和伞，从书包夹层里掏钱，这才意识到，身边只有十几块钱，如果买了CD，就不够买伞，买了伞，就不够买CD。我有点后悔刚才把莫莉给的两百块钱和蛋糕一起放在了宿舍的桌上。

“二十四块五。”一个声音传过来。

“不好意思，我……”我看着手里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抬起头，不由愣住了。

“二十四块五毛。”那个男生重复一遍，嘴角展开一个淡淡的微笑。他个子高高的，有一张端正的脸，两道蜡笔小新一样的眉毛。

许多年以后，在一本书上看到有人说，男人最吸引女人的地方是眼睛。赞美眼睛的词很多，但是，等哪天你真正见到一双牵动内心的眼睛，很难用某个既定的词语来形容；既定的词语，是用来形容别人的眼睛的，而并非打动你的那一双。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棕灰色的鸭舌帽。

慢慢的，那个男生的脸上，露出一点诧异。

“小宋，我们买两杯咖啡，算五块钱吧！”两个女孩娇滴滴的声音。她们都穿着艳丽的衣服，模特身材，化了妆，像是刚刚跳舞回来。

“这么晚还喝咖啡，不怕睡不着觉吗？”他转过头，对她们笑了笑，一边已经飞快地拿过两个纸咖啡杯，取过速溶咖啡的罐子往杯子里倒，右手轻拍左手背，咖啡色的粉末纷纷扬扬洒落到杯子里。

“回去还要打通宵牌呢！”一个女孩嬉笑着，“多加点咖啡哦，指望它提神呢。”

“没问题，”他调好咖啡，递给那两个女孩，“六块。”

“便宜点嘛！”那个女孩嘟起嘴。

“店又不是我开的，已经给你们多加了，美女们周末快乐。”他温文尔雅地一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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