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国的时候:一位难民的路程
2009-04-15 奥地利 陈小翼(笔名)
没有人写像我们这样“小人物”的日子...
2003年5月13日;伴随着春天的阳光,中国大地上面临着一场灾难,非典病毒从广州开始一路北上。它造成全国人民全世界人的恐慌。这段时间欧洲很多国家终止了与中国的交往,终止了旅游,国门外门可罗雀。就在这一天我通过了严格的安全检查,乘上了国航飞往欧洲的班机,逆向行走开始了我欧洲行的路程。当时我的身份是四川某公司的经理,去欧洲商务考察。我带着一口不流利的四川英语,怀揣着自己的梦想来到美丽的维也纳。
这是我是第一次出国,在飞机上见到了不同肤色的人种。中国人占了一大半。在国内时,我游遍了整个个中国,与任何人交流都是出口成章,可在飞机上我却哑口无言,我说的四川英语老外听不懂,连我身边的中国人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后来才知道,他们有来自浙江的,还有福建的,还有湖北的,讲的都是他们的家乡话,难怪我听不懂。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探亲回来的,也有和我一样第一次出国的。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平安降落在维也纳机场,顺利的通过了安全检查,来到了候机厅。指定接我的人没有出现,出国时给我的电话号码始终也打不通。给我的地址连老外都不知道在那,在机场我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接我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奥地利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好叫了一辆出租车先到维也纳市中心在说,一路上老外对我很热情,说了很多话,我把电话号码给老外,老外用他的手机联系上了接我的人。把车开到了指定的地点,就是现在的西站,老外的热情我也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从机场到维也纳我付出了130欧元,来接我的是福建的一个小伙子,对我也很好,用他的电话向国内家人报了平安,然后他把我带到一栋古老的房子里面安顿下来,我就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著名的音乐之都维也纳的。
艰难的开始
凡是来到奥地利的中国人,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通过什么方式,直飞也好,偷渡也罢,还是从其他国家转进奥地利,这些都不重要了,总之你已经来到了这里,如果你要在奥地利留下来,必须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申请难民庇护和结婚。 结婚就别想了,一是咱已经有家室的人,出来无非是挣点钱,回去买房养老。但是申请难民又不懂。难民;顾名思义,是指你的国家正在发生战争,国内政治动乱,饥荒,疾病 ,无法抗拒的自然灾害,等等。才能在所到达国申请避难,或者政治庇护,以上条款对来到奥地利的中国人而言,申请避难谈何容易。以中国那点微不足道的动乱为理由,想在这里申请庇护其结果会怎么样呢,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因为没有其他的渠道可行。就这样申请难民的人数汹涌而上,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申请避难,反正那些难民申请都是假的,无非是想留下来,有人以超生,有人以“”,有人以在国内受到不公正待遇等等,其实大家都很爱国,主要是在当地生活太苦,工资不高还要抚养孩子上学,没有办法才出来,当然蛇头也巧舌如簧地宣传国外如何好,如何工资高,让我们到国外来“捞金”。所以我也不例外加入了这个“难民”行列,2003年5月住进了巴登难民营,并以的理由申请庇护(其实我连什么是都不清楚,后来想想都是被人利用,也被当地政府利用,用我们所谓的供词来对付中国人权状况。我在难民营认识了很多中国人,他们都是来这申请避难的,有浙江,福建,湖北,东北等等地方的人。两个月后通过谈话发给了我临时的难民居留卡,离开了难民营。在维也纳租了个床位,把户口报在了那个地方,以便接收政府寄来的信件。
也许是我从小在都市长大,加上在国内机关工作,看到眼前的情形真是有点后悔了,大批的难民围在Naschmarkt货行门前,等待着报刊发放,报纸发放下来所有的人都在打电话找工作。和餐馆老板讨价还价,由于没有身份不能报税,这一大批难民就成了奥地利最廉价的劳动力。因为工少人多,维也纳街头到处都是难民的身影。难民的工作范围很小,所以不管有多远他们都愿意去,我非常幸运在离维也纳几十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工作,做了一个星期由于我笨手笨脚老板不喜欢被炒了鱿鱼,回到维也纳我仔细想了想,各个方面都觉得不适应,这里的人这里的事,都是怪怪的搞不明白,在奥地利没有其它的工作可做,除了餐馆还是餐馆,在国内想象外国人的生活是多么的羡慕,当我亲眼看到老外吃的这些东西时,原来如此、、、、、、!心灰意冷没有心情去找工作。后来认识的两个朋友叫我随他们去做装修工作,那些工作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抱着尝试的心态去试试打杂,总算坚持了一两个月。后来我意识到要在这里生存,必须调整心态,纠正我以往做人的作风,迅速适应当前的环境,凭着自己的勤劳技术,很快就可担当这里的大厨,而且当时我的烹饪技术并不比他们差。只是这里的人自以为经历了种种磨难,才混到了今天的模样,没有办法只好委屈自己从头学起。经我房东介绍找到一份餐馆工作,这份工作使我学到了什么是苦和累,也见识了国外真实生活的体验。真的不好意思讲,这家餐馆简直让人无法活,每天睡觉休息时间不到五个小时,做得两只手握拳头都握不拢。还继续在透支拼命的干啊,老板还不满意象幽灵一样检查你的工作质量,因为没有离开是为每月有600欧元的工资,当时工作又不好找,中国春节临近了,要寄钱回家,快过年了家里有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看着你,你能停下吗?做了两个月确实不能在做了,回到维也纳继续寻找别的工作。在维也纳近郊找到一份二厨工作,在乡下打工忍受着孤独,寂寞,恐慌,最痛苦的是这个陌生的空间,无法语言交流,没有生活群体,工人与工人之间自私自利,老板就是老板,就好像游荡在一个不存在感情的世界里,所以人就变的孤僻,浮躁,自私自利,大事小事都要靠自己,所以人越来越坚强,坚强的不习惯别人的关心;时时刻刻都要保护自己,人就变得越来越自恋,自恋的忘记了还要去关心别人,一夜之间自己曾所熟悉的拥有的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想到这些好想好想回家,想归想,明天还要工作,晚上抱枕头,明天抱炉头。 没有做多久被查黑工查到了,查黑工就好像抓恐怖分子一样,来势汹汹。大厨二厨跑堂全是难民,统统关在警察局询问口供,口供询问完毕,当晚我们就放了出来,跑堂就不太幸运了,在她的房间搜查出了,护照,难民卡,替代身份,三天就送回中国了。
由于难民身份工资非常低,而且餐馆老板还不敢聘用你,所以大家就开始寻求替代身份,虽然替代身份不能保证绝对安全,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其实这些都在奥地利警方的掌控之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后,由于警方和一些单位提出,使得华人报刊禁止刊登寻求替代身份的广告,这无形之中又给难民雪上加霜,难民还是难民,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透支的体力付出还会遭来老板的训示。微薄的收入还得应付难民的上诉费,律师费,翻译费,车费。如果你要处理自己的难民事务,可能会失去工作的机会,很多难民由于没有及时处理政府的往来信件,耽误了期限,难民卡被政府废除了。也有很多难民由于理由不充分被政府拒绝了。这一大批人的处境就非常危险,难民卡废除自己还不知道,某一天查黑工或者是查身份,才知道难民卡被废了。那个时候就太晚了。我就是因为不懂德文,耽误了申诉期限,在一次查工时稀里糊涂的被送进了监狱。
将牢底坐穿
一般进监狱的中国人,都是因为身份问题,关进监狱一关就是好几个月,我老乡查黑工时被抓进监狱,同时被抓的有来自浙江,福建,东北,湖北等地的难民,都是因为难民卡被废除了,男女都有,他们都想早点出来赚钱,谈何容易,因为没有确切的身份证明无法遣送回国,隔两三天就会有相关部门来动员你回国,工作人员苦口婆心的叫你回家。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国,关在监狱的日子里仔细想想,来到奥地利这么多年,本本分分服务于奥地利的民众,勤勤恳恳的打工,遵纪守法,也没有给奥地利人民带来恶劣的影响,而自己的肉身之躯,还承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艰辛和痛苦。就是身份问题,想到这些也觉得没有什么错误。在监狱里待遇很好,有电视有书籍和报纸,只是太孤独,住进监狱里的人,他们不想在这里关上好几个月,想什么办法能提前释放呢?他们被关进监狱八天后采取了绝食的办法,向监狱警察提出绝食申请,警察就会把你带到专门绝食的房间隔离起来,真是不明白,在这个讲究人权的国家,为什么会允许自己摧残生命的现象发生。他们绝食的天数分别为,13天,15天,17天。他们每天只能喝一点点水,监狱的工作人员每天都会给你量血压,看你的血压还能不能维持生命,如果血压太低生命有危险,监狱就会提前释放你出去,并且还会发放一张释放证明,期限只有十五天,注明叫你在十五天内离开奥地利境内。经过了十几天的绝食,拿着这一张释放证明走出了监狱的大门,终于提前释放出来了,人是提前放出来了,可出来没有了人样,脸色苍白,浑身无力,走路轻飘飘的象具僵尸,这时还不知道自己到哪里安身,想的就是赶紧给国内的家人报个平安,我老乡给他老婆打了电话,他老婆在电话的另一端一直痛哭不堪,他安抚好老婆后打电话给朋友,因为体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必须找一个安身的地方。因为绝食这么多天,体内各个器官都萎缩了。又不能多吃,只能自己做一些清淡的慢慢恢复体能。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还得赶紧寻找新的工作,因为国内还有妻儿老小,年迈的父母,等着我寄钱回家。因为家,对我们来说,是藏在心里最暖的一个寄托。谁也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几进几出监狱的中国人不计其数。 当你每天独自回到那可怜冰冷的小窝,或者不知不觉一个人走到多瑙河边在没人的地方,会情不自尽的放声大哭.....让自己伤心的泪水在这陌生的国土挥散成雾......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在国外还忍受着,孤独,寂寞,恐慌,委屈,还有每天透支的体力付出........等等!
看到《欧洲联合周报》刊出征文“我出国的时候”,觉得这个建议很好,也读了许多作者写他们出国时的艰难,就是没有读到难民的生活,没有人写像我们这样“小人物”的日子,没有人写在中餐馆干活的那种暗无天日的劳碌。今天,我开个头,希望我们这些人都写写个人的经历,也提醒各位老板们今后能宽厚对待同胞,宽厚对待员工。可以肯定,这些小人物将来会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定居在欧洲,也许很多人都会有光明的前途和发展,我希望这些人将来会对这段日子有一个好的回想,有一个温馨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