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燃香一支,忽然起心动念:此香供养诸佛菩萨及世间众生。
当时不觉,现在才知道,此之谓相应也。
——今日落发,作文记之。
其实,早就想把头发剃了。只是遇到一点意外,才一直搁置了下来。
一次跟善觉师善转师一起喝茶,我随口说起:我把头发剃了如何?
善觉师很高兴,立刻表示同意:剃头你会有很多不同的感觉,对你有好处。
善转师却极力反对:在家人别乱剃头,对世法还是会有所妨碍。
我本来只是一个想法,也没有太当回事,头发剃了还能长出来,没什么大不了,没想到倒是给二位出家师添了乱,看他们讨论很严重的样子,我还是先放一放吧,要不然岂不是让他们烦恼。
于是一放就放到了如今。
昨日在网上遇到一个久未联系的朋友,问我最近的情况,我告诉她今天准备剃头,把她惊着了,反复问我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还是生意失败了,在山上是不是躲债呢等等,看的我是忍俊不禁乐不可支又无可奈何。只好告诉她,剃头不是剃度,我就是剃个光头而已,离出家远着呢。
也难怪她惊着,她的孩子刚刚三个月,正是生活热热乎乎的时候,对出世之举,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我业债深重,前路漫漫,“随缘消旧业”,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还的清,哪里有那么大的福报出家呢。
忙完了事情,看到两位师兄在廊下聊天,就凑过去跟一位相熟的说:师兄何时有空,帮我把头发剃了?
另外一位师兄一听,立刻兴奋起来:我给你剃,我最喜欢给你们剃头了。谁谁谁的头都是我剃的。
于是拿了推子,就在我脑袋上忙活起来。
前阵子没机会下山,头发就一直留着,早就压过了耳朵,看起来乱七八糟,上次下山为了见人,才收拾了一下,当时想的就是,先随便处理处理,回头剃个光头,就用不着费心思了。中间还留了些日子胡子,多年没留胡子了,也想看看自己胡子拉碴的什么样,结果没几天就被善转师抗议,说是一副落魄样儿,勒令我赶紧刮,于是乎恭敬不如从命,恢复了小黑脸的样子——本来是小白脸的,太阳晒的多了,变成非洲土著了,故称黑脸。
今天,算是对头发来个了断。
看着那么多黑发落在地上,“挥手自兹去,回风舞夕阳。”,也还是颇有感慨的,想想若真的落发剃度,想必感慨更是良多,不由一笑。
一直担心头上别有什么疙疙瘩瘩的,给她添麻烦。还好,整个过程,虽然偶有阻碍,却也算是顺畅,
推着推着,她忽然唱起歌来,我忍不住笑:剃个秃子,至于这么高兴吗?
她也笑:至于,过瘾的很呢。
她是会真的为这件事高兴的人。
她上山前,在某地烟草局做局长,性格豪爽大度,做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常常带着一帮人追走私贩,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上山后却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脸上每天都是温软如春熙的淡淡笑意。用她自己的话说:是重新活了一次,获得了新生。
剃完了,她看着自己的成果,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嗯,你是该剃头的,很有法器的样子啊。
我忍不住乐:你是不是给谁剃头都这么说啊?!真该让师父给你门前写副对联:问天下头颅几许,看老夫手段如何!
落发完毕,自然要洗个澡,本来呢,昨天刚刚洗过,山上干净,就懒得换洗衣服,没想到,穿衣服的时候,失手把衣服掉在了地上,于是对自己苦笑:难道一定要全换一下,想不除旧布新都不行?
上楼取晾好的衣服时,恰好遇到善转师,看到我的光头,就笑意盈盈:你小子这下子原形毕露了啊,成天头发挡着,还真看不出你的本来面目。
说完仔细审视我“清洁溜溜”的脑袋,嗯,看的出,你是理上真开悟了,很有功底,好好努力。
这话把我说的难得的忸怩不安:呵呵善转师啊,没这么挤兑人的,我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成天不是散乱就是颠倒,哪敢想那么多啊。
善转师笑眯眯的继续看我的脑袋:呵呵,大好头颅,不出家真是可惜了啊。
哦,原来是“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啊,阴险,阴险。
善转师挤兑我,其实她自己才是法器,在我认识她短短的时间里,头形数变,功夫进境一日千里,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只希望她成就以后来度化我一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下午我正在廊下处理事务,善转师在楼上远远的看到:就招呼我:小和尚!
我笑着答应。
她笑:来来来,试试我的僧衣。
呵呵好玩有趣,这个要试试,虽然不合规矩。
待我穿上僧服,她上下打量了半天,评价道:嗯,这个一穿,就很像样子了,出去一说话,别人肯定不敢说你是刚刚出家的小沙弥。
我笑:那当然,我唐朝就出家了,老和尚了。
善转师颔首:嗯,那时候我们就是同参。
我赶紧否认:我可是开玩笑,您就别跟话了。
善转师忽然笑的有些暧昧:呵呵,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
咳咳,这一说,倒是把我弄糊涂了,我,我还是匿了吧。
从走廊出来,恰好下雨,落在头皮上清凉点点,嗯,这下子与大自然直接交流毫无阻碍了——和尚打伞是无法无天,和尚不打伞,就通达无碍了。
看来以后我的签名可以改成光头版如下:光头清凉地,落发在握时。淡淡微风起,头屑随风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