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青瞳


 
  青瞳
  
  外祖的画眉鸟。
  
  通体皓羽,浑然霜衣雪襟的翩翩仙子,眼却是霏雾缭绕着的青幽幽的两粒珠,澄澈的要命。叫起来更要命——呕呕哑哑,啁啁唧唧,深山空谷金石乍现佛塔檐角梵铃骤响都没这魔力,高山仰止流水行止,锄禾的锄削脚挑担的挑脱肩,兀自心气激荡肝肠回旋。
  
  他给它取名青瞳。
  
  破落院,土坯房,人人褴衣敝履草腹菜肠,小画眉住得赭黄铜钩挂莲花宝塔笼,吃得粉青釉罐盛什锦蛋炒米。天下荒年这宝贝儿非但一担谷一匹布不换,金不换银不换,就是卖儿鬻女也要给它好好调养。
  
  它是个鸟媒子。
  
  鸟媒子帮人捕鸟,譬如茶媒子,酒媒子,医媒子,药媒子,婚媒子……她娇滴滴亮相开嗓,草台折子戏还有秀场圆舞曲,野鸟听到这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情歌排场,便晕头转向进细软透明的网。不知多少情种葬送在她手里。有一天它反被情种拐了去,也许是被蓝天白云拐去,只留下凌乱的片羽和斑斓的血渍。
  
  后来外祖添了外孙女,皮肤雪白,双眸漆黑,婉转的眼波里飘着块青幽幽的胎记。是小青瞳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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