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地说我不是学运的参与者,充其量算个同情者,更多地算个旁观者.因为职业我可以乘医院的救护车进入广场中心在学生绝食时送水,救护,送医院.这在五月时很多医护人员都是这么做的.当时我看到连水也不喝而晕厥的孩子们大都是外地来的学生,和一些学理工科的,我们只是拼命地劝说,水一定要喝还可以喝奶.但有的孩子真的是很虔诚信那些鼓噪,拒绝食用任何东西.我真想告诉他们你这玩儿命的行为是没用的.但气士高涨的20岁人是不会听的.北京家长不会不管自己孩子不吃不喝的,家在外地的同学就很难有人劝动.
六六,六七喧闹的广场变得死一样寂静无人可以接近.广场一个月来林立的旗帜随着民主女神雕像的坍塌已全然不知所向.军队清洗了广场所有遗物和垃圾,各个路口烧毁的汽车和路障,浓烟里混杂着胶皮味.从东长安街到复外大街每个往南北去的路口和立交桥都有持枪的士兵守着,那的确是军管.戒严.
打倒法西斯和枪声.
七号吧,俩个高中的同学和我一起在和平门烤鸭店对面的小馆子里挨着窗户坐着聊着两天里各自见闻,窗外一个排的军人跑过,突然烤鸭店楼上有人大喊"打倒法西斯"!,接着就听见一梭子枪声向骂声飞去.鸦雀无声后人们看着当兵的走了.恐怖,沮丧,酝酿着能觉出的仇恨.晚上我回到东直门外我父母处报平安碰到我姐姐,她从复兴门处来,很高兴各自平安无事,她告我,4号晚上全总一个人在家门口的路边上被子弹打死,而五号她在复兴门桥附近骑车回家时突然有人冲当兵的喊'打倒法西斯',当兵拿枪就扫,吓得她从自行车上掉下来趴在那儿大气不敢出.最后我姐姐郑重告我'你千万不要在外边瞎说.'
清肃以后.
我已不可能做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那几天里北京酝酿着压抑超过人的承受力,领袖们跑的一干二净,抓到的很多傻了巴几不识事务的人,直到王丹的大名再出现人的耳朵里.写到这里我想起几天前读过野性的文章说起柴铃等人时引用卢索忏悔录里的话:带这个人走到上帝面前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谁敢说你比她更好?我好感动!
整肃开始没几周就不了了之地结束了.生活在沉默中继续着,我想那时没有几个成年人忘记了文革的时期是怎么整治不同政见者的,但也没有几个人真的想回到六六年的时候.两种行为是高压下最低劣的,告密和叛变.两种罪恶是不能轻易宽恕的,强奸和杀人.随着岁月,更多的是麻木不仁,也许开始的热闹里就有无数起哄,等老人用了真枪大部分人都吓傻了.那时很多人重读'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生出无限感叹.
老邓倒底不是老毛,他们都是独裁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老邓就想搞经济,其实不信任何主义.他赶走了当年欢呼'小平你好"把他重新迎上台的一代理想主义者,让那些务实的精英们钻进钱眼里,镇住一切蠢蠢欲动的中间派.政治改革,言论自由从此三十年没人再提.而穷了几十年的国人务实地甚至是心甘情愿接受了他的专制,包括一些当年的参与者.中国人普遍生活好起来了这一美遮了无数阳光下的罪恶和丑陋.千秋功罪不再有人评说.要找个说法的"菊豆"们流亡在外有家难回或客死它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