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十岁了,按照上海癌症俱乐部的算法。
1999年的7月21日下午四点半。我醒了,首先想到的是: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深这么沉,真好!我打算伸个懒腰 -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这时,我才彻底清醒过来:我刚刚动了癌症大手术。
上身缠满了纱布,动单不得。鼻孔里插着氧气管,胸口是引流管,下面还有导尿管,耳边响起亲人们的呼声:你醒了吗?醒了吗?
我想睁开眼睛,可是连动动眼皮的这点力气也没有,我想微笑,可是,任何念头的出现甚至都会招致疼痛。
我想起在手术室里的情景,开始一个小时我是很清醒的。医生说非常可能是良性,然后开始局部麻醉,切开乳房。医生说看来这个瘤比较深,挖下去会痛的。实在痛的话,就叫出声,再给你补麻药。
我那时很能熬痛,等我建议医生加药时,医生说太晚了,就要好了。
然后有人扶我起来,包好伤口,医生说你看来明后天就可出院了,现在把切片送去冷冻试验,要等半小时。
想到又可以回去工作了,想到我的机票也已经买好,要带北京航天局的技术人员去英国公司总部培训。又想到就要到月底了,办事处的工作报告和财务报表都要完成……
这时,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走了进来,大声说,报告出来了,医生过来一下。
手术室里的人一下子走光了。我没有疑惑,只是觉得周围安静得过分。
不一会儿,医生带着一帮人进来,很凝重地说:手术必须重新做。
我叫了起来:你不是说我可以出院了吗?你不是说我是良性肿瘤吗?我不开刀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以后再说吧。
说着,我准备下手术台。
医生愣了一下:这怎么可以?你不要命了?
然后,不知谁轻轻把我按了下去,接着,我听到一个仪器发出了我自己的心跳声,后来我就失去知觉了。
题外话:很感激上海长征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以前都说动大手术要送红包,偏偏我就没有送,因为一直说我是良性的肿瘤,我就没有做动大手术的准备。( 所以,医生收红包的事情,有时候是病人自己搞出来的,觉得送了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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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癌细胞扩散到淋巴,化疗是不可逃避的,第一次化疗,我感觉像感冒了吊了瓶盐水那样无事,还出差到云南。第二次,没力气了。后来,传说中的呕吐恶心乏力等化疗反应都来了。一 个疗程后,医生给换了一种桔黄色的药水,虽然我喜欢桔黄(也喜欢紫色),但想到这样明亮颜色的液体进入到我的身体,让我还没扎针就恶心起来。然后双手手背 上的血管表示抗议,很难扎进去了。左手血管开始防卫性的萎缩(至今),伸开手臂有一条凹陷,细细的。每天晚上,我在日历上划掉一天,计算着离解放就近一 天。“度日如年”,这四个字我总算深刻地体会到了。
化疗使得我白血球只有2.0左右(应该是4~10),就不能按照原先的日程化疗,就要
拖延。我常常拿着验血报告在办公室大楼旁边的长征医院角落里伤心流泪,想想以前那么健康的人,现在要和医院亲密接触。白血球低,无论吃什么中药什么食物都
没用,有人说胡萝卜汁,有人说甲鱼,还有推销商各种保健品,尝试下来都没用。每次还是靠升白针把白血球打上去,然后下次化疗又跌下去。
化疗期间我还上班,好处是可以转移化疗副作用的痛苦。曾经想放弃化疗,但是家人们坚决反对,小妹像押犯人那样押我去化疗。
回想起来不知道怎么过的。一年多后,化疗结束,好开心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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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我还在,虽然白血球从此低于下限(3左右),因此免疫力低下而弱不禁风(很形象,一吹冷风就要生病,就是小病也要拖上好久才痊愈),虽然要夹紧尾巴做人、不得放肆、不得过劳。。。。。但是我还在这个世上。。。。
上海癌症俱乐部对年龄有个新的计算法,就是从手术后开始一岁、两岁、三岁。俱乐部里还盛传一个不知道是否准确的说法:术后的三年、五年、十年都是 坎。如果能 过了三岁,复发的可能性就会少一点。五岁的话,就比较安全了,要庆祝的。十岁的话,更安全了,要大庆祝。
我提前在52岁2004年办了退休来温哥华旅游半年,2005年移民加拿大,最初边学习英语边在温哥华警察署做义工,后来花了两年多时间读了成人高
中。现在热衷于社区活动,周一夏威夷舞,周二多元文化合唱团,周三老年画画班,周四老年瑜伽,周五老年艺术俱乐部,周日打扫房间家务。老公跟在我后面,忙得不亦乐乎。以后还会有孙辈绕膝,含饴弄孙,生活多美妙呀~
现在,还有与我一样的癌症病人在和病魔作战,我在此真诚地为你们祈祷,祝愿你们会像我一样度过三年,五年,十年,NN年的新生生日,与癌共舞,安度晚年~
帮我画廊加加分吧,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