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挂在我们心上,
是一个平凡的愿望。
愿亲爱的家乡美好,
愿祖国呀万年长。
听风雪喧嚷,
看流星在飞翔。
我的心向我呼唤,
去动荡的远方。。。。
这是一首苏联歌曲,叫‘歌唱动荡的青春’, 是当年插队的时候知青点的男生经常唱的歌 。至今,他们那深沉而悲怆的歌声仍经常在我的耳边回响,把我带回那蹉跎的岁月。
那是1973年,我们到内蒙呼伦贝尔的阿荣旗插队的第五年。 我们东队的青年点里,女生只剩下我一个人。西队常住的女生也是一个人,我就搬过去和她搭伴。我仍在东队干活,正值夏天铲地(锄草)的季节,每天早上三、四点下地,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干到太阳落山才回家。 日复一日,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垅,好像永远铲不到尽头。
我们东队有两个女生嫁给了村里的农民。 那里结了婚的妇女是不下地干活的,这两个女生结婚以后成了地地道道的农妇,在家做饭喂猪抱孩子。除了结婚的,其他的女生一个参了军,还有的去了干校。最后,我妹妹也走了。我父亲的大学迁出北京,很多工友没有随校搬迁。于是学校在下乡的教职员工子女中招了一批工人,妹妹也在其中。决定让妹妹去是因为我一到南方就犯哮喘病。对于我父母来说,作出这个决定他们是很痛苦的。记得那年探亲,我睡午觉醒来发现父亲呆呆地看着我。他的眼圈红了,轻轻地抚摸着我那布满伤痕的腿。那是被跳蚤咬了以后抓破留下的。我的皮肤特别过敏,跳蚤咬的包长久不退,旧包上再加新包,象赤豆粽子。
这是我人生中的低谷。我曾经天真地相信我们到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可是现在人走屋空,前途茫茫。唯一给我寄托的是读书。我读书是外婆起的头。我的外婆到美国留过学,会说流利的英文。70年冬天我去看外婆,她教我掌握了国际音标,学会靠字典读出单词的发音。外婆看到我无所事事的样子很着急。可是,最让她伤心的是我舅舅的死。我舅舅被打成反革命自杀了。我们都瞒着外婆,可是她知道。她在我们面前假装不知道,但我发现她在背后偷偷地哭。
那个冬天我很快地把外婆给我的一本初中一年级的英文课本学完了(我在中学学的是俄语,文革开始时上高一)。在北京探亲的时候我父亲的大学要搬出北京,我在大学宿舍的垃圾堆里居然拣到了一本英文的教科书,没有封皮,记得里面的课文有莫泊桑的‘项链’。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是自学这本书上的英文。我发现读书给了自己莫大的快乐,给了自己一种希望。
回到阿荣旗,我发现不仅是我,越来越多的知青开始读书了。搬到西队以后,我读书就有了伴。西队的知青点有不少书,都是大家凑的,传着看。不仅有教科书,还有‘战争与和平’一类的名著。我把外婆给我的英文课本带去了,西队的女生有一本解析几何,我们就换着读。晚上,我们点上煤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各自捧着自己的书 ,一边听着男生的屋子里传来的这动人心弦的歌声 :
。。。哪怕灾殃接着灾殃,
也不能叫我们颓唐。
让我们来结成朋友,
我们永远有力量。
听风雪喧嚷, 看流星在飞翔。
我的心向我呼唤,
去动荡的远方。。。。 这首歌一直激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