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阿娘。阿娘,您一路好走!
中午时分,蒙蒙细雨中,上海思南路那一家小小的泰和饮食店门前排起了长队,队伍蜿蜒逶迤,又在皋兰路上拐了一个弯。其中男女老少,撑着伞,穿着雨衣,几乎清一色的上海话,还有人拿着锅碗筷子,各色容器,叮叮当当。
他们在等待享誉海内外的上海第一面:阿娘面。
阿娘面走红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当时有一个香港上海人李纯恩写了本“吃在上海“,其中介绍到阿娘面,为阿娘面在海内外吹起了第一阵旋风。至于这位李先生是不是下文提到的小赤佬,还有待考证。
阿娘原是上海某里弄托儿所的老师,早年丧夫, 膝下有一独子。退休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承包了弄堂口的泰和饮食店。 据说,阿娘的父亲早年开面店,又一说她的母亲会看风水。阿娘自小耳濡目染,所以把这面店的生活做得风生水起。
说也奇怪,阿娘只做面,其它一律不碰。这面好就好在浇头,最出名的是小黄鱼浇头。小黄鱼是限量供应,天没亮去菜场排队买来,经过阿娘秘而不宣的手法烹煮之后,不仅鲜美无比,肉质细嫩,熬出的底汤更是精化所在,登峰造极,配上极具质感的上海面条,简直是天作之合。
附近的居民, 老少几代都喜欢吃她的面,特别是周围的小赤佬放学以后都喜欢来一碗,上海人叫点点心。半饱不饱之际,乖巧的回家做作业,贪玩的书包一掼,在弄堂口继续白相。可是面条虽好,但从来没人在意过阿娘姓甚名谁,更无人知道什么泰和饮食店,只晓得阿娘是宁波人,所以也就随口叫作“阿娘面”。
谁曾想,无心插柳柳成荫。淮海路思南路附近一直是上海的富庶之地,一九四九年以前是法租界,以后又是“上只角”。那里的住户几乎家家都有海外关系。中国开放以后,附近居民出国移民,留学探亲的人数逐日增多。那些当年的小赤佬,在海外乡愁日浓,都会不时想起这一碗阿娘面。常常是回国以后,第二天一早,不顾梳洗,拖家带口,有ABC,有金发碧眼的,就浩浩荡荡直奔阿娘而去。这一来二往,阿娘面的名声便传到了港澳和国外,然后又从国外海归到沪上。也算是”出口转内销“吧。
阿娘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开个面店也就维持个生计,能过就行。所以,一年中也只开半年而已。但凡过年过节,天寒地冻,盛夏酷暑,外加身体不适,阿娘总是闭门谢客。反正淮海路附近是上海的首善之地,吃喝白相应有尽有,不会少我一个。这阿娘还真没把自己当根葱!
这样一来,反倒是物以稀为贵了。有人几次千里迢迢扑空之后,便发下重誓:此生不吃到阿娘面绝不罢休!
于是,就出现了开篇的那一幕。
阿娘肾脏有毛病,一直以来在邮电医院,瑞金医院断续住院。
年初,瑞金医院的朋友告诉我,阿娘走了!
阿娘手艺独特,想法也特别。据说,阿娘不喜欢这个独养儿子,而是喜欢和儿子已经离婚的儿媳妇, 当然还有唯一的大头孙子。
不晓得阿娘是否将手艺传给了这娘俩?
当年的小赤佬是否还能保有这份魂牵梦绕的挂念?
苍天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