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刚刚放下包,就被爸妈当头浇了一桶凉水,他们问我还有多少钱,我没想那么多就说没多少了, 他们勃然大怒, 说我这个学期花钱太多了,这个学期包括路费一共给了我一千二, 而且每月我还有学校发的43元副食补助, 这么多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我呆了,没想到半年没回家,回家迎接我的竟是这?妈妈还大骂我“象个妓女似的能花钱,拿父母的血汗钱去胡吃海花,对得起谁呀?” 说到激动处,老爸兜头一杯水泼过来,让我去把这一千二百钱每一分每一厘都花到哪里了,给他们详详细细列个单子出来,否则就别活了。
我一边哭一边绞尽脑汁想,我真的记不清这钱都花到哪里了,平心而论跟吴向东来往我增添了许多花费,但是我是从饭钱里节省出来的呀,而且我还去给人家做家教,用这微薄的收入来谈我这场也许没有以后的恋爱,我容易吗?吴向东要给我钱我从来都不要,只是在我吃了“香蕉”之后我才不再坚持AA制来往,他请一次我请一次的惯例才不再延续了,可是老妈骂我骂得那么难听,我已经没有自尊心了,我真是说不出的恨呀,恨为什么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有这样的父母!
我胡乱编了一个帐单了事,反正也是挨骂,不要脸就不要脸吧,幸好吴向东看不见我这个狼狈样!回来的第一个夜晚就在我对他的万般思念中过去了,唉老爸老妈只能把我更进一步推离他们吧。宁可嫁到外面吃糠咽菜,也不想守在家门口这样丢人现眼,唉,吴向东啊吴向东如果你知道我来自于这样的生活环境,你还会要我吗?
大年三十本应该是幸福的时光,我家却还是改不了越是逢年过节越是大吵大闹的传统,不知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父母大打出手,而且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厉害,殃及全家,老爸动手去打老妈,一拳就把老妈打倒在地,哥哥看不过去去把老爸推开,没想到老爸竟然动手捏住了哥哥的命根子,把哥哥捏得哇哇大叫,怎么求饶老爸也不肯松手,老妈嫂子都上去了,一家子大哭小叫,我只抱着二岁多的小侄女一边发抖,老爸终于松开了手,但是他又一拳打破了玻璃,对着外面大叫“梅立刚杀人啦,梅立刚杀他亲爹啦”
当时我们是住在一个大家属区里面,这里面几乎都是哥哥的下属和同事,怎么说哥哥在这个大单位也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丢人的事发生了以后可怎么混呀?情及之下,妈妈和哥哥带嫂子一起给疯狂的老爸跪了下来,我抱着小侄女躲了出去,我用牙狠狠咬着手背才不至于哭出声来,小侄女懂事的用小手擦擦我的眼睛,我在心里发誓,吴向东啊吴向东,你就是我脱离这个苦海的唯一一根稻草了!
我以为这事已经完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嫂嫂郑重其事的找到我对我说“梅青,我准备打电话把几个姐姐都叫来,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他这样下死手对自己的儿子,太没有人道了,这样的老人我们没法再跟他过了。”妈妈也如是说,并主动给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打了电话,没说家里吵架的事,只说你们老爸病危了,想见他最后一面就赶紧来吧!
(跟大家交待一下,老爸娶过三个媳妇,第一妻无法忍受他的暴君似的脾气留给他一个女儿后离婚,(我好敬佩这位大妈呀,那个年代就敢离婚);第二妻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后病死,孩子的姥姥只肯帮忙带三岁的那个,那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妹妹只好送人了,第三任就是我们的妈妈,生育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要知道他们俩的婚姻纯属命运的胡搞,妈妈虽然说从小就没有母爱,但姥爷是个跟苏联人都能做买卖的生意人,是有些眼光的,他下大力量花大价钱把妈妈培养成了一个大学生。
可惜老妈就象小时候人家给算的命一样,命苦且硬,克家人克自己,如果不找个更命硬的男人,那就会凶死;即便找个命硬的男人,也免不了二十年的牢狱之灾。果然一语成戗,那么偏远的小山村,都被十年运动波及,而且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小地方的人干起坏事来那更是变本加厉。老妈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时运不济,家里又曾有土匪亲人跑到了台湾,自己在学校不好好安分读书偏去写什么诗集,本来一个师范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也得留在城里教个高中吧,她却被发配回了农村,那些造反派为了让她跟家里划清界限,让她带领一群学生来批斗姥爷,他们让姥爷脖子上挂一个大牌子站在一个长条凳上,前面还点着一个大火炉子烤,把炉筒子烧得红彤彤的,姥爷一犯晕就会往炉子上倒,老妈当然不能这样划清界限,她不顾一切去推开姥爷,结果被一个坏心眼的家伙把妈妈推到了炉筒子上,老妈曾给我详细讲过这些,她说,当时自己根本都不知道疼的,脸上也没有流血,留的是油……
脸也被破了相了,工作也没了,还被打成了“反革命”,如果不是腰带断了,她当时小命就呜呼了,万般无奈之下,姥爷刚托人给老妈介绍了离过婚死过妻有着两个孩子的老爸,唉,妈妈是落魄遇难中不得已才嫁的,这样的婚姻又怎么可能有幸福可言呢?所以老妈一直以她的血泪人生告诫我,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第一次人无法选择,可是第二次如果再选不好,那一生的苦难都没有尽头了!
据说我刚出生的第三天,老爸就把一瓶开水故意洒向我的头顶,妈妈于是想把我送人然后带着哥哥们去死掉算了,把我送到人家后,老爸跟人家大打一场又把我要了回来,要回来也只是要只小猫小狗一样凑合活着,并没有享受到什么父亲母慈的关爱。而且老妈也没了什么文化人的方式,想骂我什么都是张口就来,举手就打;老爸就更甭提了,从小家里的竹板子因为打我们兄妹三人都不知断了多少根。到现在,我都经常对人说,好孩子是打出来骂出来的。我不就是个例子吗?
从我有记忆起,家里就一直是争吵战火不断,印象深刻的就是很多个冬天的夜晚,妈妈拖拉着我们三个走在大街上,去老爸的单位找工会来解决问题。那时老妈还是想过离婚的,可是我们三个都哭着求她不要这样,于是就这样打打杀杀中过日子,好在我们三个都很争气这就是妈妈唯一的希望吧,现在想来妈妈为了我们确实太委屈自己了……)
三个姐姐杀来了,乌烟瘴气的事不提也罢,日子还得在妈妈的委屈中继续下去。我唯一得到的启示就是回学校后,无论使什么样的手腕和花招我都不放弃吴向东,我一定要让他喜欢我,爱我,我再也不回到这个家了,再也不生活在他们的周围!
唯一一件让我快乐的事,就是吴向东给我寄来了一封信,老实说,他的字真的象小蜘蛛闭着眼睛还喝过酒爬出来的,可是内容却真的让是我的心一下就沸腾了呢,一篇用“想你”组成的“爱”字,也许我的命不会重蹈老妈的覆辙呢,我不会遭遇“遇人不淑”的悲剧呢。
我仔仔细细的回想我们交往的每一细节,他还是很在乎我的,而且应该也是爱我的吧,比如我说我想一直把做个小姑娘的荣幸保留到结婚,他就没再强迫过我。听萍老师分析过,如果一个男人能够在“枪上膛,火上房”的情况下还控制住自己,那他就是动了真情了,因为一个男人那个时候是很难理智的。
我想,如果回到学校,他再想要我的话,我就放下架子不装了吧,要不然他万一不喜欢我了,那我还不是得伤心死呀!比我漂亮比我有才的女孩子那可多了去了,我什么也没有,不过还是要问过萍老师才能最后做决定。
我给他回了一封信,当然回这样的一封信对于我这个爱舞文弄墨的学中文的人来说,写一封情意绵绵的信实在不难,尤其是我也确实有感而发。回学校后,见面的时候,吴向东对我说,看了我的那封信,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要么不结婚,要结婚那就一定是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