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此时此地

贴篇旧文，六年前的文章。今日重读，十分感慨。


2003.11.23 16:50

我只剩下一件行李和一台手提电脑，我可以去任何地方，爱上任何人，开始任何一种生活。无需胆怯。

提醒，此文中英夹杂，如会使你不舒服，敬请留步。


（一）威尼斯还是米兰？
五月份。我们在瑞士靠意大利边境的小镇Lugano，手持欧洲火车联票(Europass)在火车站等车。过往列车有去米兰，威尼斯，日内瓦，苏黎世，巴黎，阿姆斯特丹。我们的联票只规定乘车天数而不限目的地。我和瑞大概同时想到了一块：”is it amazing that we can go in any direction and to any destination?”。瑞问我，威尼斯？还是米兰？那两列火车相差十分钟，还有十五分钟进站。我说米兰，因为那是我们的计划，不过we COULD go to Venice！

Any direction and any destination, what you need to do is to make a choice.

（二）搬家的混乱思绪
十月份。我们把全部家当都卖了。当家只剩四壁，顿时我惊惶失措。家，本来很具体；而现在却如此抽象，看不见也摸不着了。是的，是我要过一种随机的生活(random and spontaneous)，但竟然不是想象中的浪漫，而是无尽的空虚和恐惧。

三年前我离开了工作的公司。当别人问起“我是谁”，通常都是从我做什么工作开始。而我只能告诉他们我以前做什么工作，什么职位。我的工作定义了我。可是三年后，再说以前做什么工作也实在太遥远。告诉别人我现在什么都不做，多数情况问者一脸空白，那时刻我总是恶作剧地不言语，静候下一个问题。往往对方想不出如何发问以确定“who I am”. 我已经不再以我做什么工作来定义我自己。

难道此刻，我再次把“家”的定义拨去具体的内容，只剩下抽象的概念？

What is home?

(三) 又一次惊惶失措
十一月初。瑞到毛伊机场接我。虽然他早就告诉我他开始蓄须，但是没想到分开一个多月的时间，出现在我面前的竟是满脸络腮胡子。我没认出他，直到他把香气逼人的栀子花编成的一串lei挂在我的脖子。（跑题：栀子花总让我想起席慕容）

这个和我生活了五年的人，形同陌生人。

回到“家”里，我再次失望。也许上次来夏威夷住的都是五星级度假酒店，印象中的夏威夷就该是那个样子。而眼前是间一室一厅的公寓，家居用品一应俱全。可是主人的品味和我的相去甚远，尤其痛恨挂在墙上那两面画了大花的镜子。

“家”没给我温馨小窝的感觉；爱人，形同陌生人。

再次惊惶失措。

心里大叫：我要回家！

可我只剩下一件行李和一台手提电脑。

（四）随机生活=生活在现时？
十一月中。不出两个星期，我已经能和那两面大花镜子平安相处。每天听着涛声入睡，睡的很香很实，偶尔做些和鲸鱼畅游的梦。瑞也在我的频频暗示下把脸刮的清清爽爽，嗯，还是原来那个人。感觉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好舒服的家。

我观察到“it takes me two weeks to settle in to a place.” （记住了，以后再到一个新地方，一定给自己两周的时间适应）

十一月份，鲸鱼开始回游到夏威夷海域交配。每天起床后，就到海边散步，眺望整个水面，期待鲸鱼的身影。拎着鞋子，光脚踩在被海水掠过的细细沙滩。离岸十几米处，只是缎面般的起伏，温柔缓慢，没有棱角；七八米处，浪开始break，下面大概触滩，上面仍在前行，棱角支出，呈纵切圆筒状；五米处，海浪彻底地 break，撞击沙滩，携带着不可小觑的能量；三米处，白色的泡沫掠过沙滩，亲吻了我的脚趾头后退回海里。

我看的出神。

但还是能感觉到一双眼睛在追随我。我扭过头，腼腆地说了声hi，继续往前走。他站起身，走到我的旁边，开始聊天。礼貌回了两句，还是要离开。他又开始了新的话题并示意我坐下。

你在看什么？

我在研究海浪

例行的哪里来去哪里的问题后，他成功地问出了“做什么工作”后的第二个，第三个问题。我告诉他我想过随机生活，走哪算哪。我知道他能理解。他沉思了几秒种，“嗯，说道random and spontaneous，你来我在圣地亚哥的家住上一个月。我的房子很大，花园很大，还有间静坐室面向花园；我的爱人（partner)烧的一手好菜。你要想安静，可以不用过来和我们打招呼”。我有些惊讶，我和他认识不超过10分钟。我想了想说，我会考虑。又聊了一会，他让我回他住的地方见见他的爱人并给我联系方式。她很美丽很有风韵，笑的非常有感染力，我马上就喜欢上了她。我知道不会太久的哪一天我会买张机票去圣地亚哥。

Him: In fact, spontaneous life means you live in the present, right?

Me: En…yeah! I have never thought about that.

随机生活等于生活在现时。

Me: I am afraid. I have lots of fears. I want to eliminate my fears.

Him: Well, fear and excitement go hand in hand. When you feel your fear, do you feel excitement? Fear keeps us alive, keeps us from danger and also brings excitement. There is no need to get rid of fear. Maybe what you need is to recognize your fears and be comfortable with them. Fears are anxiety and uncertainty about the unknown. Think about your past experiences, in the end didn’t your fears all resolve themselves?

（五）悠长假期有多长？
我的脑袋是我身体中最勤奋的部分，一刻不停。享受夏威夷美丽风景和气候，同时我在想这悠长假期到底能有多长。

害怕结束。

昨天。说是过随机生活，走哪算哪，可我发现自己又在制定计划。日渐下降的存款数字让我有些惊慌。决定在某年某月我将重返赚钱的行列。一天都在打电话，发邮件，看着Haleakala火山想着我的商业计划。

对未来有了“确定主意”后我才能感到安全和自在吗？所谓的未来是不是一种illusion呢？而未来真的都如我预料一般地成为现实吗？

我把今天贡献给了明天。

（六）生活在此时此地
今早。早晨的太阳很强烈，靠在阳台的藤椅上，我用帽子遮住半个脸。Pool man在清理泳池。黑黑的瘦瘦的他拿着一个很长的工具，一下一下地刷着泳池墙壁，捞起树叶。或者是气温高，或者是水的阻力，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却有节奏。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现时。The present, the present and the present!

我只剩下一件行李和一台手提电脑，我可以去任何地方，爱上任何人，开始任何一种生活。无需胆怯。

嗯，对了，不只一件行李和一台手提电脑，还有自信，勇气，激情，梦想，爱，健康，flexible mind和处理具体事务的条理。一起带上。

生-活-在-此-时-此-地


P.S. 写完这篇文字，我问自己
你确定这是你的想法吗？

我确定这是我此时此刻的想法，我回答

OK, that is good enough. I am hap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