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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首先要声讨这篇狗屁文字的标题,他够酸,很适合少年时期的风格,那时候,我喜欢写一些酸哩巴叽的文字,整个人弄得忧伤得不行,倘若现在把那时候的文字翻出来,隔三条街都能闻到醋味。其实只要把“伤感”两个字剥离,配上“浪漫”、“美丽 ”之类形容词,这个开头就有别样风味了。很象周润发一部早期电影,周润发年青时是大帅哥,很标准的那种,不象现在,留着花白胡子,给别人邋遢的假象,再帅的人都不是时间的对手,周润发也罢,刘德华也罢,除非他们年青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再来说说那部叫《秋天的童话》的电影,一部很浪漫的片子,女主角叫钟楚红,是我少年时意淫的对象,我年少时有许多意淫对象,钟楚红比较持久一些。这得归功于她拍的力士广告。年少时,我经常用力士香皂洗手,边洗边想,你长得再漂亮,我还不是想洗就洗,想擦就擦。结果一双手洗得如月光般苍白。
当下已过了意淫的年纪,但手掌依然白晰如斯,一挥手,恰似舞动一大片月光,优雅、冷漠,苍茫而略显寒意。
2
有一年秋天,日光软软,秋风渐渐。我喜欢上一位女人,即使现在,我也无法形容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印象之中,第一次见着那女人,她便如同一把利刃穿过我的胸膛,把我刺得偏体鳞伤。我在她的注视下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我是一个缺乏爱的男人,几乎没有正经地爱过一位女人,那位女人算是例外,生命之中,总是会有一些事件在算计之外,尽管后来无疼而终,却能留下一大段回忆,算得上是一种补偿罢。
3
晚上裹在被子里看小津的电影《麦秋》,一部看过好几遍的旧电影,恰巧一家电视台放出来,台词都没翻译,中文注释也显得乱七八糟,但免强能看。这类电影和这类故事,当下很少有人能够耐心地看完。想来那家电视台也不是为了收视率考虑罢——深更半夜的,还在乎什么收视率,可往往这样的时候才会有好电影。
很久远的乡俗俚事,如同日光缓缓地从北国的村落之间移过,这正合我的口味,没有强烈的冲突,没有剑拔弩张的对侍,也没有身上吊着钢丝的侠客在林子间飞来飞去……稍稍一些谴倦之风,所有的场景和人物都恰好到处。
看完电影,夜里过半,有秋天的虫子在鸣叫,这种安谧适合闲敲棋子,适合捧一本线装书,漫不经心地翻阅,一直读到沁入心脾,齿颊留香。
4
等到该入睡的时候,发觉并不很困,连哈欠也没有一个。
窗外的虫声如远处潮水涌动,窗子外,大部分的窗户都关闭了眼睛,只有一两扇睁开着,和时间较劲。原来窗户和人一样,也会有失眠时刻。
余华在形容寂静时说:“仿佛躺在一只坏了的表壳里”,这种描述似是有些冷清,我更倾象于村上春树的描述,在小说《挪威的森林》最后一段,村上描写绿子在电话另一头的沉默与安静时写下“如同全世界所有的细雨都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村上春树的小说里总能读到此类使人过目不忘的句子,读起来发人深思,深思之后又是一种幸福与怅惘交织的感受。
少年时,很喜欢收集这些句子,把它们记录在日记本里,时时拿出来翻看一番,就象和时间对话。
5
天气当真是冷了,树上的叶子开始有了发黄的迹象,我们走过夏天,直到秋天展铺与脚下,季节的更叠难免触人伤怀,可现在还有谁有心思去怀秋呢?
某年清晨,我在秋风之中行走,见到河边杨柳华发生霜,几只乌鸦在树梢沉睡,那时候,我不曾知道,某一天,我也会紧随着秋风的步子逐渐老去,时间是一把钝刀,缓缓地切割着人的肉体和灵魂,想来甚是可怕,可又无可奈何。
6
晚上和朋友一起说女人,朋友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江南江北女人识得不少,算得上见多识广。我承认自己带有讨教的心思。到了当下这把年纪,只有说起女人才兴味盎然,这算得上好事,起码可以确定自己还有欲望,小时候的课本上说,有欲望的人是可怕的,直到逐渐成熟,才慢慢明白,书上的东西大多只是用来骗人,其实现实的情况是,有欲望的人才会有缺陷,有缺陷的人不可怕,因为你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最怕的是那些看些没有欲望的人,这样的人谁也拿他毫无办法。武侠小说往往这样写,使得花拳绣腿的人,尽管功夫打得好看,可是架式越多,露出的破绽就越多,越容易在实战中落下败局。
《七种武器》里,小马只有一招冲拳,很简单的招式,却有极大威力。
说到女人,就会一路谈论下去,几乎没有休止的迹象,茶水续得清淡无味,电水壶里的水凉了又沸,可言谈依然没有止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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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秋,我请了长假,呆在一座平原上建起的小房子里,气候热得离谱,似是一早,阳光就穿过村口的白杨树林,洒进窗户,弄得我总是无法睡得安稳,我睡得晚,早晨总希望贪睡,可透过树枝和玻璃的光线丝毫也不会削去刺人威力,玻璃上的斑纹,散漫地贴着墙壁飘浮,如同红色的熔岩。
写了一夜的字,我得躺在岩浆里醒来,去院子的压水井压水,刷牙,洗漱。皖北的水很生涩,有几只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我住的是从前战友的老屋,战友姓万,临泉人氏,我们在无锡梅园住了一年上下铺,都有相似的爱好,书自是喜欢读,但大多不成文,从古龙到温瑞安,就是不读金庸。退伍到地方,老万在水利局上班,工作清闲得很,书自还是读的,可还是不成文,话不太多,人到是热情得紧,皖北式的热情。
我住的老房子距离县城有一站的车程,往西北可以进入河南地界,往南能抵达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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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手机停了,和外界勾通只能用电邮,老万经常骑着摩托车驮我去城郊一家黑网吧发信,网吧里有未成年玩网游少年,光着背,浑身都能见着刺青,皖北人,脾气足得很,动不动就发火,骂娘,动刀子,砍了人得跑到河南呆上几个月,等事态平息了再回来,依旧上网、骂娘、打架,依旧是满身的刺青。
呆在皖北的秋天里,我准备完成一中关于皖北农村卖血的小说,构思好多年前就在心里盘旋,可写起来还是遇到障碍,采过血的人,很多染病死了,没有死的人也很少说话——他们害怕别人瞧不起。那部小说,我大约写了七万字就停了下来,现在还摆在电脑里。
老万不喜欢我的小说,但他肯定地表示喜欢读我的随笔,其实我很少写随笔,但即使很少,也能让老万安静下来,字只要往深里读,就会读出趣味,如同清清的果蔬,越嚼越能品出其实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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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临泉时走得苍促,只事了一本薄薄的小说,康拉德《黑暗的心脏》,老万问我为什么会喜欢老康的作品,我无从对答,事实谈不上喜欢,走的时候,随手抄了一本揣进包里,因为要坐很久的长途车,没有书,那时间端是无法挨得过去。
我的书对于老万是无趣的,就象我的人对于少年时遇到的美丽女人也是无趣的一样,其实《黑暗的心脏》我亦没有读完,一直到两年之后,看到电影《现代启示录》,才忽然想起这原本注是老康的那部作品,回头再找,总得也寻不着。
10
凌晨两点的电视,连性病广告都无精打采,我站起来,走到窗子边。
室外的路灯裹了层薄薄的雾气,小区里泊的车辆如鬼眼般闪着光,打麻将的男人女人刚散场,从黑暗里走过来,又往黑暗里走过去,在空寂的长夜,声音拓得很大。
有一只野猫不停地叫着,如婴儿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