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天马山前
当晚曲未平,小临川以及依梅儿三人畅谈到戌时。小临川大病初愈,只饮了两小杯;依梅儿虽然文武双全,但是女流之辈,量浅,几盅后脸上即现红晕。曲未平难以尽兴,乃哈哈一笑,自顾自地斟了三大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曲未平随即吩咐店家收拾了两间上房,依梅儿一间,自己和小临川一间,不提。
翌日日上三竿,小临川一觉醒来,却是不见曲未平踪影,心下纳闷,忙起床,草草洗漱完毕,走到依梅儿的房前,正琢磨是否要敲门,只听见依梅儿在房内笑道:“大哥么?进来吧,小妹早已起来,都打完三轮坐了呢。”小临川暗叫惭愧,乃推门而入,只见依梅儿又笑道:“曲未平老爷子走了么?”小临川纳闷道:“是的,只是不知何时走的。姐姐怎知老前辈走了?”依梅儿笑道:“这有何难解的?一则曲老爷子归心似箭,二则大哥进来时一脸的纳闷,曲老爷子若在,早就给你排忧解难了。”小临川低声道:“原来如此。姐姐真是冰雪聪明。小弟在当地也算是才子,但若和姐姐相较,何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依梅儿嫣然一笑。
两人将店小二叫来一问,店小二赔笑道:“和少侠和女侠同来的那位老爷子么?四更天连带二位的账一起结了后就离开了。那位老爷子要小的转告少侠和女侠,说是要在辰时赶回长沙,不及和二位道别。这渌口镇离长沙一百六十里路呢,若说三个时辰能赶到长沙,小的却是不相......却是有些不可思议。”依梅儿一笑,给了小二几钱碎银,买了些早点,和小临川草草吃罢,然后向长沙天马山方向进发。
曲未平挂念点点儿的安全,仗著武功高强,江湖门槛隐语驾轻就熟,何况在黑夜施展轻功,也不用顾虑惊世骇俗,自是一帆风顺,并无节外生枝。等到得家中,已是辰时,早有布店伙计来寿欢天喜地迎了出来,道:“招财、进宝寅时才到,现下主母已经吩咐休息去了。表少爷漂石漂少侠挂念小姐安全,听招财、进宝说老爷很快会回来,不及和老爷商议,已是带着来福、来禄北上寻觅小姐去了。表少爷吩咐小的转告老爷,说苏阿三那儿事情已经办妥,松鹤子关在房里养伤,一副苦脸,不住长吁短叹,并无想报复的迹象,请老爷放心,说具体情形可问来禧。小的这就去找来禧。”
曲未平暗赞漂石办事细心缜密,一颗悬着的心此刻才稍稍放下,自是无须笔者详细交代。笔者且追寻这小临川和依梅儿携手江湖之行。
小临川虎背熊腰,心中更是感念依梅儿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尽管大病初愈,还是坚持将所有的包裹都抢著自己背上,步步亦趋般跟在依梅儿身后,涨红著脸,一声不吭。依梅儿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但是很少主动开腔,那问路住店打尖之事全凭依梅儿拿主意,当真没把天真活泼的依梅儿气得直跺脚。两人都是江湖菜鸟,第一次联袂行走江湖,原也不必区分东风西雨、北海南山,只管沿着湘江北上。只听依梅儿娇声笑道:“大哥,咱们每次都是大哥、姐姐地乱叫一气,外人不明究理的,还道好笑呢。咱们各自说说自己的生辰八字,如何?”
两人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小临川今年二十二岁,依梅儿十九岁。依梅儿红着脸低声笑道:“小妹的生辰,大哥自个儿记下就可以了,却是不可说与旁人听的。”停了停,又笑道:“大哥,小妹见你寻找令尊令堂大人,虽然辛苦,却不见得有什么章法呢!”小临川嗫嚅道:“这又有甚么办法?能寻得着,那自是上苍的恩赐;如果寻不到,那就继续苦苦寻找罢了。贤妹莫非有什么好主意?”依梅儿生性好热闹,乃笑道:“小妹于江湖也是生涩得很,哪里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笨办法倒是有一些。比如说,每逢交通要塞,或者名山大川,在显要处留下一些伯父伯母能看得懂的记号。另外,小妹觉得咱们专走湘江边上的官道是下策。白莲教徒如果虏得伯父伯母,定会走些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白莲教被朝廷定为邪教,他们总得避人耳目才成的。”
小临川笑道:“愚兄之所以选个江边官道,是想水路一齐监视呢。但贤妹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如今且依着贤妹,专走穷乡僻壤的乡村小道,试一试运气。”说罢呵呵一笑,依然步步亦趋地跟在依梅儿的身后。正是:
三生石,牵手续前缘。惊鸿瞥,才子与红颜。
三生石,联袂紫衣香。惊鸿瞥,休羡燕成双。
依梅儿和小临川不似曲未平那样归心似箭,加上两人一路专捡乡野小道留意白莲教徒的行踪,是故两人到达长沙河西天马山时已是端午节第二天五月初七的早晨,此时湖南省乡试第一科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以及第二科西洋哲学和科技已经考完了。依梅儿笑道:“咱们一路跋涉,差点错过了湖南省乡试。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考试策问。众学子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场面应该是相对的精彩。大哥,今日咱们且驻足一观如何?”小临川笑道:“自然是依着贤妹。”
却说这日清晨,两人见很多文人墨客带着书童赶往岳麓山对面的天马山,一些人三三两两地边走边谈论甚么乡试,云什么科举考试率先在湖南省改革,等,大家一阵打趣,然后又说了些升官发财的话,另一些人则一旁闷闷不乐,颇有患得患失之感,不提。两人朝天马山望去,只见山脚一片空旷之地有一巨大的平房,虽然不高,但是琉璃碧瓦,掩饰不住的珠光宝气,旁边则是十几栋的小洋楼,清一色的殖民地式的两层建筑。依梅儿和小临川自然可以猜到,那就是近来闻名遐迩的潇湘乡试会馆了。
依梅儿初来乍到,不知昨日考场情形,当下按捺不住好奇,吩咐小临川在一旁等候,自己则上前逮住一个斯文些的少年书生打听。那少年书生见一美少女主动找自己攀谈,似有受宠若惊之感,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姑娘好......这次主考官万灵清月万大人奉湖广总督张之洞大人之命,在天马山新会馆举行露天殿试......哦是乡试,今天是第三天,考策问。考试形式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八股文,这次还加上了自由发挥的写意考试,题目灵活得很那。中头名解元的将给进士待遇,据说若有空缺的话,直接升任做县令呢。”
依梅儿笑道:“原来如此。看兄台意气风发的,想必昨日考试称心如意吧?”少年书生笑道:“哪里哪里,还算凑合吧,不瞒姑娘,四书五经在下自幼滚瓜烂熟,考试岂有砸锅的道理。在下的西洋哲学和科技虽然不如在下的诗文一样出类拔萃,但是别的秀才也不怎么样,相比之下,小可仍然占据优势。昨晚主监漏了口风给在下,据在下推断,只要在下的策问一科过得去,举子前三甲是跑不掉的,呵呵。”说罢掏出一把上等折扇一摇,一脸的得意溢于言表。
依梅儿笑道:“原来主考官万灵清月万大人和兄台是熟识,小女子少不得先送恭喜了。小女子要是男儿身的话,还真想报名试一试呢。”少年书生见说漏了嘴,忙解释道:“在下说笑的,姑娘不必理会。主监不是万大人,而是秦照秦大人。秦大人乃当朝翰林院侍郎,,官居正二品,小可一介落拓秀才,哪里能见得着主监秦大人,呵呵。”依梅儿笑道:“哦,原来有两位大人,一位是主考,一位是主监。”
少年书生忙接口道:“那是自然。还有那,这次乡试的主题口号之一正是是男女平等,总督公文里说女子也可以报名的,考试一视同仁,择优录取。在下姓海,贱名椰丝 ,因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小在诗词中浸软,尤喜大海荒野等自然风光,是故自号野诗,又胡掰了个洋名 widlpoet,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依梅儿笑道:“野诗?好名!好名!满是诗情画意的,难怪少年有成。”
野诗笑道:“诗情画意?承姑娘谬赞,实不敢当。不过小可这字号倒确实有些曲径通幽之感。姑娘长得清丽脱俗,想必有真才实学,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和在下做个同伴,如何?”依梅儿笑道:“谢谢海兄啦!不过小女子家境贫寒,没有上过学,唯粗通拳脚而已。所以无心应试,只想去见识场面看看热闹。”野诗见依梅儿说懂武功,心里一阵戒备,忙收起笑容道:“真的可惜了,姑娘这等人才,竟然不懂文学,是个看热闹型的......难道姑娘竟然连基本的诗词歌赋也不曾涉猎?”依梅儿笑道:“这个不曾。小女子生就少年蹉跎。”野诗连呼可惜,面露不屑,拿出纸扇,哼着小曲一摇一摆地走了。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