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上的小学是所五年制重点小学,学校有一支献花队,专门负责去机场迎接来上海参观访问的外宾。我有幸为献花队的一员。
成为献花队员是件令人羡慕的事。学校挑选的要求首先学习成绩要中上以上(因为经常要拉课),然后外貌也得可以(本人小时候算不上漂亮,但还能挤进清秀的行列---厚着脸皮说)。但是真正令我们这些女孩子开心的是可以穿漂亮的衣裙,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地逃课。
有接待任务的那天,通常我们只上第一或第二两节课,然后正大光明地离开教室。在老师的办公室里我们换上漂亮的衣裙鞋袜,那些衣服都是自己的,但有时老师也会根据情况让我们换着穿。试穿不同的衣服也是件开心的事,穿好了,展示一下,然后再来过,就像模特一样。接着就是梳头发,辫辫子,戴蝴蝶结......,老师还帮我们擦点口红,那时口红是稀罕物,涂上口红,每个人立马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最后是戴红领巾。平时我们戴的红领巾是布的,接外宾时我们的红领巾是绸子的,特飘逸,微风轻轻一吹,胸前的红领巾就飘扬起来了,很神气。
等每个人都打扮停当了就坐上专车去机场。外宾少的时候我们坐小轿车去,那时坐小轿车也是件令人兴奋的事。车子是黑色的,坐在里面觉得自己挺神秘,好像去执行一件非常任务。不过大多数的时候是巴士来接我们,那时的大巴士和现在的不同,没现在的大,大概可以坐三十来人,但是非常考究,车厢里铺有地毯,车窗上挂着浅蓝色的乔其纱窗帘,窗帘边上还有流苏。我们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因为怕把衣服弄皱了。车子后排座位上不坐人,并排放着一大束一大束的鲜花。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是粉色的康乃馨,洁白的马蹄莲和青翠的文竹,非常漂亮。
那时上海只有两个机场,一个就是虹桥机场,另一个是龙华军用机场,接待外宾都是在虹桥机场。那时上海市区小,去虹桥机场就是去非常远的郊区了。到了机场在候机室等候,我们都规规矩矩的,小声说话,轻轻走动。有时飞机晚点了,等的时间长还有很考究的小点心和果汁招待,这些又是当时一般老百姓吃不到的。
飞机降落了,我们在停机坪上一字排开站好,等外宾走下舷梯我们并排着跑步上前,一个对一个地站好,立正,行队礼,献花,握手,再行队礼,站在外宾身旁拍照。外宾和中国领导人握手时我们站在外宾旁边,最后把外宾送上专车,和他们挥手告别,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上车,打道回府。
到五年级时我已经是献花队的“先辈”了,但是我还是出了个差错。
那天亚非作家会议在上海举行,来的外宾很多,郭沫若先生也一起陪同前来。因为外宾多,我们还向外校借了些同学,临时训练了一下,充实我们的献花队。那天和以往一样,打扮整齐,前往机场。人很多,似乎有点乱,老师让我们自己找目标献花。等外宾们都下了飞机,我看准了一个身穿白衬衫,头发朝后拢,很精神的中年男子,然后老程序:跑步,立正,行礼,正要把花献上,这位“外宾”突然对我说“把花献给后面的外宾”,我一愣,他不是外宾! 我连忙钻到他身后,对一个真正的外宾重新来过。事后老师告诉我,我献错花的那位是郭沫若先生。不过这事也怪不得我,那天有很多亚洲外宾,我一时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的。晚上在文化广场开幕式时,我们又上台献花,这次我没搞错,把花献给了一个非洲外宾。
我想如果去上海图书馆查阅 65,66 年的报纸,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当年自己和外宾在机场合影的照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