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来,为小蒜头到美国一周年干杯。 他炒菜热的满身大汗,干脆脱掉了做饭服,光着膀子,成了典型的T大牌白斩鸡。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被谋杀了一年。” 她噘着嘴,皱着眉,烦躁的敲打着高脚杯。
“谁说鸟不拉屎?看看我鸟粪服上的紫色流弹。” 他怕她生气不停的安慰,“小蒜头这一年里还是取了很大成就的,开发了几个菜系,与各国夫人建立良好的外邦关系,在中文报刊上发表了几篇酸文,与小葱头合作了一篇学术‘碱’文,最最重要的是安插到我们课题组 。虽然你没有工资,咱们的钱也够花的。”
“如果早种了种,现在至少有一根葱或一头蒜了;如果我也去读个计算机或会计专业,现在也新鲜出炉了;如果我到饭馆打黑工,也挣点面包牛奶;如果……”,她一口气说了三个“如果” ,不禁钦佩自己有怨夫的潜志,但陪读的F2H4签证也就这三种出路,如果她还想加个“如果” ,那就是推翻一切重新洗牌的“大如果” ── “如果我不同你结婚,不来美国呢?”
她可不想这么问,这无疑在他心中扔一块巨石,溅起的浪花会倒把自己弄湿。她只想在他心中不定期的扔几枚小石子,像调皮的小孩乐而不疲倦的打起一道道水漂儿聊以解闷。
“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你愿意做这些吗?昨天你还说喜欢这里呢。” 他早识破了小伎俩,她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她不想高兴,牢骚就是植入女人体内的病毒,定期发作。
“那我能干什么?我是上帝遗留在人世间的一个桶。美国F2H4签证好像比王母娘娘批准一年一次的鹊桥相会更人道,但对我们这些母辈就经历过妇女解放撑半边天,妇女地位世界最高的中国女人来说,圈在家里就是一种慢性折磨。”
“你就安心的当你的坐家,坐在家里,坐拥一家,多好啊!” 他调侃道,“再等等吧,面包会有的,牛肉会有的。”
“恐怕已经发了霉长了肉芽,当我把家圈坐穿时” ,她嘟囔道,“虽说家圈比猪圈强一点。”
怨言是毒酒,饮鸩止不了渴,她自觉无趣不说了。她本以为二十年的理工科魔鬼训练将自己去女性化了,干练而果断,敏锐而执著,可跟他捆绑在一起的一年里,女性的脾性、牢骚跟她的腋毛一起开始茁壮生长,慢慢的她蜕化为小女人了。
“为什么在你一千多封的邮件里,你将美国生活描述的那么精彩?”
“我每天晚上的工作就是给你写篇五百字的散文,呵呵。”
“你是蓄谋将我骗过来的吧?”
“在基本的事实上多了些感想吗!你觉得生活不同,生活就不同了。”他爱套用她的语调语式用利的反驳她。
“等你成名了,我可以拍卖了。”
那厚厚几磅的Email打印资料确实把签证官镇晕了,在她心底里她感谢他帮她洗清了四次F1读书据签的污点搬运到美国,但女人这种动物总爱吹毛求疵,是天生的砍价高手。
他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多吃点,不知冷暖饥饱的小家伙。”
她体内的的传感器早就出了毛病,饭后半个多小时不是抱着肚子喊吃撑就嚼着嘴嚷未吃饱,她是雷龙,感觉迟钝。
他对她的爱意,她没感觉,反过来总爱问他,“你觉得我爱你吗?”
“你的爱意像团电子云,忽左忽右,捕捉不到,但从概率上讲是存在的,现在还多了一点点。” 他刮了一下她可爱的蒜头鼻子,“你可是自私的小妈,我是称职的小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