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两亿分之一


周末进城来,在林贝卡的博客里看到了她制的一张精美的散文帖,题目是“遇上一个人。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据说,在这个广袤的世界上,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遇的可能性只有千万分之一,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大约是两亿分之一,而成为终生伴侣的可能性是五十亿分之一。”,看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好友晓泛。原来,在茫茫人海中,能相遇相知、成为好友,是如此的不容易。

 晓泛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毕业后我们又一起考入学校研究生院的某一个专业。同窗六、七年,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蜜友。那年,我们全家取道香港回国探亲,母亲和妹妹及妹妹的女儿一起,特意从北方某城市飞到深圳,迎接我们全家。在深圳逗留的数日中,受到了好友晓泛的热情款待。母亲和妹妹与晓泛是熟络的,她们也和我一样,自从晓泛毕业离校,有十几年没见面了。此次重逢,大家都非常兴奋,晓泛把我们的行程安排得舒适妥贴,竭尽地主之谊。我们好像又重新回到大学时代。细一想,竟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我念书的大学就在我生长的城市,晓泛则家住远方。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之初,老百姓的生活还不太好,学校里的伙食就更差。有时周末或节假日,我会邀晓泛一起回家,改善一下生活。原本就好客的父母,对我带回家来的朋友绝对热情,每逢这时母亲都会做上几个拿手菜,招待一番。记得某一次回家,我和晓泛正在屋里聊天,母亲买菜回来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听母亲说,“这晓泛,真坑人那。” 我听了心里愕然:母亲从未这样过,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后,没有说过晓泛一个“不”字。我尴尬地看了晓范一眼,她显然也听到了,与我面面相觑,我俩赶紧奔厨房去看个究竟。母亲看到我们来了,指着地上的一捆大葱说,这小贩太鬼了,这捆葱里夹了这么大一块泥巴。原来此“小贩” 非彼“晓泛”,母亲是在数落卖给她大葱夹泥巴的小贩呢。这次大家见面,我提起了这一段,母亲听了大笑,说是记不得了。

 那时候,城市里的交通工具除了自行车,就只有公共汽车了。车少人多,等车、挤车要有些功夫和身手。好在那时年轻。等不到车就从学校往家走。冬天就不成了。北方的冬天很冷,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要穿得足够暖和,因为不知道要等几辆车才能上得去。回到家里,我和晓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棉鞋换下来,掏出里面的鞋垫儿,连鞋带垫儿一起放到厨房的暖气片上烘烤。别看北方的冬天外面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屋里的暖气却很足,暖意融融。等到吃完了饭,晚上要回学校时,鞋和垫儿都已烤的干干爽爽,穿上后松松软软,暖暖和和,足以抵御从家到学校这段路程的寒冷了。

 晓泛每次寒暑假归来,也带回一些南方的特产与我分享。记得有一次,她带回两只粉红色塑料壳的保温杯,带盖子的那种。我们俩一人一只。那样的东西在当时还不多见,算是很时髦的了。在大教室里自习,把保温杯放在自己的书桌前,亮丽抢眼,还真让虚荣心大大地满足了一阵子。还记得她曾从家乡给我的父亲带来一瓶“董酒”。在当时物资匮乏的时代,这是一份很贵重的礼物了。

毕业后,晓泛与丈夫一起去了南方,不久,我也去了美国。两人一别就是十几年。有一次我在中国城逛超市,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了一个淡绿色的盒子,盒子上写的是“竹蔗茅根精”,啊,想起来了,这也是晓泛曾带回来与我分享的一种速溶饮料。那竹蔗的甜是淡淡的,清凉爽口,沁心润肺。学习累了的时候,冲上一袋,加加油,也解解馋。想不到在美国又见到了它。我立即买下一盒,放到了我的办公室里,不为喝,只为看。有时一开抽屉,那盒“竹蔗茅根精”就跃入眼帘,心里顿时涌起一缕香甜之意,想起了年轻时的日子,想起了大学的生活,想起了好友晓泛。

 这次也见到了晓泛的老公老渠和女儿。晓泛的女儿我们虽然初次见到,可在她的身上马上看到了她父母年轻时的影子。老渠和我们是熟悉得很,他也是我们同一届的同学。经过十多年的打拼,老渠在国内已经算是步入成功人士之列,如今是某公司的渠总了。看着这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和晓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幸福感,真为她高兴。晓泛却说她要谢谢我这个“媒人”。

 我们念书的时候,学校是不允许大学生谈恋爱的。到了读研究生时,谈恋爱才算“合法”,恋情才敢公开浮出水面。那时我与男朋友(也就是后来的老公)正在热恋之中,身旁的其他一切都视而不见了。快毕业时,暮然回首,发现晓泛仍孑然一身。在我的眼中,晓泛端庄贤淑温柔善良,嫁给谁就是谁的福气。我让男友赶快在他的同学中物色,看看谁是那个幸运的家伙。其实晓泛早已心有所属,只是不好意思自己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而她中意的那位“五十亿分之一”,正是与我的男朋友同一个系的同学老渠(那时还叫小渠)。我们找了个机会,四个人聚到一起,那二位心照不宣,水到渠成了。我也轻而易举地得了这个“媒人” 的称号。记得我那位爱玩儿花样的男朋友当时还为他们俩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新锁,寓意“心锁”,希望他们“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心心相印。如今,这原配的钥匙和原装的锁是如此地和谐,让我怎能不开心。我对晓泛说,我迄今只做过一次媒,竟是如此圆满,你让我好有成就感。

 后来我数次回国,与晓泛又见过几面,多是来去匆匆,才见面又分手,再也没有像在大学里那样如影随形般地相伴左右的机会了。有时想起来,心里会一阵惆怅:年轻时的好友,如今天各一方,人生路上的许许多多幸福和快乐,已经不易再像过去那样彼此分享。有时再想想,心里又会感到敞亮:两亿分之一!是什麽样的缘分让你我今生相遇,又成为好友,共同度过了许多美好的青春时光。这情谊,这缘分,在心底珍藏起来,也许就像那盒“竹蔗茅根精”,每当想起它,心底总是涌起一丝淡淡的甜意。

 2009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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