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儿来美国的时候，我和老公两个人正在念书，靠做 助教助研（ TA/RA ）的奖学金维持生活，住小公寓，开旧车，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凑凑和和。那时虽然挣钱不多，但每年的寒暑假，我们都要带着大女儿外出旅游，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尽可能让孩子的童年过得幸福快乐。大女儿也非常懂事，不讲求吃穿，不乱要玩具。让做父母的少了许多为难。
到了小女儿出生时，老公已经有了一份工作，收入稳定，家境自然比当学生时好了许多。小女儿吃的穿的玩儿的用的都自然比大女儿当年好得多。不过，我和老公都觉得大女儿是个榜样，要照那个样子教育培养小女儿。
小女儿小时候，就爱听我讲故事，尤其爱听我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说到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没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好玩具，小女儿常常听得眼泪汪汪，对我说，妈，你们小时候真可怜。看此情景，我又趁机给小女儿灌输一些中国的传统美德，比如要勤俭节约，不要浪费；要好好学习，不要讲吃讲穿，等等。小女儿点头称是。我心中暗喜：孺子可教矣，肯定会像她姐姐一样懂事。却不料，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渐渐地，我的那套勤俭美德教育抵不住花花世界的物质诱惑了。小女儿发现，只要一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她的某个购物愿望就要破灭。她开始反驳我了。八岁那年，小女儿说要一个美国娃娃（ American Girl Doll ），就像广告上那样的。我一看广告，真是漂亮。照片上一个像小女儿年纪的小姑娘抱着娃娃，身上的衣帽装饰和娃娃的一模一样。再一看价钱，吓，这一套买下来，好几百元呢。我说不能买，你姐姐小时候还没有这么好的玩具呢。小女儿不满了，反抗了，她说，“妈，你要向前看 （她的原话是‘ you should look forward ’） , 不要老拿姐姐小时候的事和我现在比。” 我心里虽然也承认小女儿的话不无道理，可也不能随便妥协，不能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呀，那还不把孩子给惯坏了。给她买了东西，也应该让她明白，一丝一缕来之不易。想法不错，付诸实践，效果也还可以，反正是我出钱我说了算。可一回国探亲，我的这一套就完全不灵了。
每次回国探亲，母亲总对我说，孩子来了就住这么几天，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再说了，也没要什么过分的东西，多买几件漂亮衣服也错不到哪儿去。你就别管了，回美国再教育吧。母亲的心思是，孩子在中国越开心，就越愿意勤回来。有了姥姥撑腰，舅舅、老姨、爷爷又往兜里塞钱，小女儿可是有了底气，在中国，她常常不把老妈的话当回事了。
如今已是高中生的小女儿，特别喜欢买鞋子。今年夏天回中国前，就买了两双凉鞋，说是回中国穿。这是合理要求，我自然无话可说，准。到了中国，小女儿有了后台撑腰，又有资金援助，就开始买回美国穿的。批准权在她的后台我的妈那里，我有话不敢说。临回美国的前一天妹妹陪我们逛街，小女儿又看上了一双凉鞋。妹妹马上让售货员开票。这回我可不客气了。我板起脸来说，这凉鞋你前前后后已经买了好几双了，不能再买了。妈妈和你老姨小时候，哪有这么多的凉鞋，一年也就是两、三双鞋，冬天一双棉鞋，夏天一双单鞋，再有一双运动胶鞋就不错了……
小女儿一听，知道老妈又要开始忆苦思甜教育她了，赶紧拦住我的话头儿。她笑嘻嘻地说，妈， 我知道，知道。你们小时候苦哇，哪是两三双鞋呀。你和我老姨一共就一双鞋，你穿左脚的，老姨穿右脚的……，身旁的妹妹听到这里，早已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回过神来，也绷不住，笑了起来。在这一片笑声中，小女儿轻而易举，又买下了一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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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了，我把小女儿夏天的衣物收拾起来。一归拢，发现今年夏天小女儿居然买了六双新凉鞋。干脆，拿了相机拍下来，立存此照，“秋后算账”时也好有个凭据。小女儿看到我在上传照片，问我做什么用，我说，这是你今年夏天买的凉鞋，照下来，放到我的博客里，批评你。小女儿听了，没吱声，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小女儿又回来了，两手向我一伸说，妈，这还有。那是另外两双今夏新买的凉鞋。我彻底晕了。唉。
2009 年 12 月 1 日
小女儿的夏季凉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