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的人生 - 寻梦园 - 我的中国梦 (一)

作者序：

出生在台湾,眷村长大, 标帜性的外省第二代,听多了父母辈对故乡，斯土斯民的思念,叔叔伯伯的爱人还在老家,浪漫的情怀,牵肠挂肚,爷爷奶奶留在老家,子欲养而亲不在,树欲静而风不止,徒留悲伤,多少眷村家中都挂着上一代的照片,逢年过节,喜庆声中,空气总渗着一些淡淡的哀愁.
 
与其说我身上具有浓得化不开的中国情结,还不如说从小生长的周遭环境透露出浓浓的乡情让我沉醉其中, 醉得浮上几升白干都解不了馋，醉得让人直觉得不可思议.其实,不少喜欢作梦的外省第二代心中都有着如许深厚的情结. 当然,不止是中国梦,年轻时追求真理,憧憬真善美,尤其向往影片,音乐之声 (台湾翻绎” 真善美”),一幕幕如诗如画的仙境,加上对祖国的祝福与怀念 (bless my homeland forever),令人陶醉,甚至痴迷,总以为那就是真善美的现实理想国.有着诸多翩翩的联想.同时,父母亲心中那可望又不可及的乡土情怀,却更多的投射在我们成年后一生的寻梦.
 
作者按: 在海外,时不时地,会碰到一些四九年前出国的留学生,他们的渊博知识,富裕生活都令初来乍到的新留学生羡慕不已,可是,我常常寻思,四九年后, 那些怀抱满腔热血,义无反顾地,从海外回归祖国的青年学子们,后来历经剧烈的动荡,他们是如何看待当年停滞海外的同窗,”后悔了?”,没有一个人会质疑他们心中对祖国的忠诚,如果他们这样作,可是,我却没有读到一篇这”理所当然”的报导,相反的,竟都是不可思议的回答:”不后悔!”, 难道他们脑壳坏去,甚至不曾联想受牵连的妻儿?
 
写此文时,我才深深体会,理解他们,是吗?当人寻到梦时, “不后悔!”-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令人惊讶的是, 一批丑陋，恶质,却不曾受过无产教育的海龟, 浸淫在欧美的人性文化下多年,却导演了黑色的梦魇.在这片温情,纯朴的土地上,演译了灭绝人性,腥风血雨的武斗,难道几十年前的鬼魅仍然盘据在神州大地,阴魂不散?可我还是充满着感恩,没有险恶的黝暗,咋能品位寻梦的回干?返乡之旅,荆棘满途,却没有戛然中止, 感谢上苍,使我后来得以尽情欣赏色彩千奇百态的神妙韵味.
 
我能像季老笑对当年牛棚生活的困境,但是惟独不舍的,当写到亲人时,几度停笔,眼眶湿潤.我且立志, 愿在有生之年,回报家人,我更要斗胆向苍天借寿, 用尽余生,助她们也圆各自的梦,然而,我清楚,她们最想圆的梦,只是那一朴素的想法,”多陪陪我们!”
 
我的中国梦 (一) - 八痴
 
色彩的人生 - 寻梦园 
 
德州夏日的野花，五颜六色，阳光明媚，父女温馨的对话I-35道路两旁，德州的州花，蓝色的、金黄的、白色的、粉色的、红色的，大片的野花迎着夏日的阳光，娇艳的盛开着。大女儿迎向大三新学期的开始，我且迎向一月后项目结束的另一段人生的旅途，就像这一洼一洼多彩多姿的野花，展延在达拉斯开往奥斯汀的高速公路旁，绵延不断，也揭示我这一旅单骑，瓢泊在浩瀚茫茫的天路上，迎向缤纷灿烂，不可知的未来，很多的期待。享受窗外上帝创造，清新且绚烂的色彩，充满着兴奋。超过华氏100度的阳光洒进车内，温馨了我和女儿长久未有的父女对话，可那些忧郁的色彩却总带着些许淡淡的愁绪，时不时的浸染着我们谈话的色彩。
 
车里洋溢着一片暖色。因着我的高科技专业，定格只能在美国工作，从来不曾想到这是与女儿在大学中最后一次亲密的谈话，我尽情地享受甚至沉浸谈话中阳光般的温暖，很家常，很随意。开车送女儿回校上学，虽然本来甚为作难，因工作很忙，在女儿的坚持下，我却意外享受到后来成为一生中难忘的回忆。似乎是鬼使神差，我少有地，婆婆妈妈地叮咛她，如果爸妈都不在身边，得注意一个人如何独立，奋斗前面的征程。那天晚上睡在她的女生宿舍中，打她成年后，这是第一次与她同室而睡，恐怕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我们谈了很多，心中暖暖的，很不舍，想到第二天分手后，预感到长久的分离，强撑着，贪恋那空气中洋溢着一片暖色，却带有丝丝的蓝色韵味，终于睡了。第二天不舍的与她拥抱分离。
 却不知几个月后，我真的驻足在太平洋的彼岸，开始了那一段缤纷灿烂，带些蓝色韵味，且不平凡的旅程。
 
黑土地激情的回响，推拒海外优薪，干心作一海龟项目结束后，风尘仆仆，有了一趟心仪已久的北大荒之行。这是我第一次踏足神州大地，辽阔的麦田，无边无际，连绵到天的尽头，冬日的苍凉且反映农民们开朗，质朴，却也空寂的心灵。在黑土地上，我欣然扮演了心灵捕手的角色，东北大汉们见我在零下二十度，竟然只穿一件裤子，竖起大拇指赞我身体硬朗，并主动的不由分说买了件棉裤叫我穿上，粗矿，热情，而且窝心。
 
 回美途中，激荡在心中的回响，仍然澎湃不已，在飞机上，肾上腺高度刺激下，热情洋溢地写了一篇感言，回味我回到从小梦寐以求的心灵故乡，总想起小时候妈妈床前故事中对家乡念念不忘的思念，如今，我也踏上了这片憧憬了五十年的土地，圆了那美丽的梦。
 
心中美滋滋的回到达拉斯家中，一进门后，爱妻即告知台湾工研院来了两个工作邀请, 同时祖国大陆也有了一个工作邀请。物质上，两地工作邀请的薪水是成倍数的差距，但是，黑土地上的激情记忆犹新，就作了一个很容易的选择，打电话回绝了台湾方面，孰知，秘书小姐一再要求我告知究竟去哪了？很幽怨的问：“是不是中国大陆？”，不忍心，我轻轻地说：“是的”，愧疚之下，我将台湾项目一些的关键技术用email 送出，虽然不去，总不负于台湾对我成长的培育。
 
 
祖国强烈的文化震撼，故乡的文化和外面的夜幕竟然一样是黑色的接受了X公司的工作邀请, 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其意味着我放弃了熟悉，且引以为傲的高科技专业，来到生疏的新行业，并在从未生长过的土地上生活。但是，所有这些都挡不住圆梦的一往情深。
 
毅然决然地，像当年从台湾去美国留学一样，我拎着箱子，来北京报到。一进去，面对新老板，T君阴沉的脸，德州一百度的热脸，立刻降温到冰点，完全没有当年刚到美国时，一群老美发出热情的善意，温暖我在异乡中，初来乍到的孤单。眼前，一下子，我就掉入了冰窟里。
 
礼貌地，我要求一个座位，被拒绝了，“你就坐在我办公室桌子对面！”，因为是新手，在祖国强烈的文化震撼下，我连上厕所都毕恭毕敬的请示，得到批准才离开他的办公室。没有任何材料让我看，枯坐在椅子上。他正眼也不瞧我一下，我倒是借机多瞟了他几眼，T君，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宽阔的额头，发福的身材，活像一位商人。后来，才知道他也负责IT所有的采购，外面的厂商对他的出尔反尔、刻薄吝啬、唯利是图都是怨声载道。但是却总能得到上级领导的高度称赞。在美国PC店卖PC，来到中国却摇身一变，成为IT处长。
 
话说回来，T君对我所问的工作上问题，很不耐烦且粗暴的反训人，在有限的交流中，他一再强调我在美国的经验完全都不适用在X公司的环境，“你知道吗？半导体网路连电缆 都是不一样的！不要以为你懂网路！”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话题，我懵了，“真的吗？搞了十几年的网路，并带队去世界各地架设第一流的网路，是1995年全美网路新科技第一名的项目经理，且在纽约得到Wall Street华尔街的颁奖，中国网路技术真的已经与国际接轨甚至超前了？我真的不清楚还有另一种电缆？”信息清楚的送出来，“你不该来！”当天晚上，一方面倒时差，另一方面，我陷入了一夜的沉思。回台湾？他们一定还欢迎我，可是，不甘心，回到心灵的故乡难道就真的那么难吗？漫漫长夜，辗转难眠，故乡的文化和外面的夜幕竟然一样是黑色的。
 
X公司的竞争文化竟似血色残阳般的一样腥红“你来公司第一季的表现在所有经理中是最差的，因此季奖金不但没有而且还要扣正薪。”T君向我宣布，当初接到X公司的工作邀请，发现恰是我在美国的薪水少了一位数，因此，对于按正薪百分比折扣结算，人民币大红的奖金也就不太认真计较.
 
告诉了一同来自美国的老朋友，老王，身为VP副总裁的他，替我打抱不平，“你知道吗？你来这几个月中已经解决了他们几年来一直困扰的问题，你的大老板Z君还在高层VP会议中作了汇报，得到CEO董事长大大的赞赏。”不但，你不是最差的，你且是最好的。
 
一阵唏嘘，在美国时，公司十万员工，连续几年，我被派去世界各地出差，因为有耀眼的光环, 吃香的，喝辣的，住五星级豪华旅馆，各种福利特好，在激烈竞争中，每次我都能脱颖而出，咋来到中国，我连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经理都不如？X公司的竞争文化竟似血色残阳般的一样腥红。
 
过多的黑色垃圾，肾脏性的高血压却愈发往上飙去了“T君, 你能告诉我武汉M厂房的网路长的是什么样？”距离去武汉接收M厂只剩不到一个礼拜了，我持续不断地追着他问，从一个月前他去武汉M厂的工厂调查回来后，我就一直得不到这最基本的信息，同时，上报申诉他不合作的管道，更是一个黑窟窿，T君有持无恐，大老板甚至放话：“C先生连自己是否胜任这个工作都没有自知之明！”终于，T君在黑板上画了网路设置图，才半分钟，我就明白了，然后问：“你为何以前不告诉我甚至写在文档上？”T君不作声，却一脸狡笑。几个月的困惑，终于豁然开朗，可当中的煎熬，无奈，焦虑，等等这些黑色垃圾所生成的毒素，长期累积在体内，无以宣泄，却是我后来心梗发作的必然因素。 我心脏搭桥手术后开始学中医，才知道情志是导致疾病的根本原因之一，肾主黑色，管人体精气神，过多的黑色垃圾，我那肾脏性的高血压却不可避免地，愈发往上飙去了。
 
银行存款因MO不断减少，寻梦的天平是否该倾向美国梦? 毕竟，那有魂牵梦萦的家人“C君，为什么你代理T君，系统总是出问题？”系统又宕了，今天T君叫我代理，没告诉我任何将要发生的事作为交代，系统负责人M君欺生，也不跟我商量，就径直更新系统。“挂了！谁负责代理T君？”M告诉相关部门是C，这时，我才知道出大事了，问M，又回答得不痛不快，一问三不知。后来，才知道T君下密令，不得告诉我任何事情，否则，必将追究。“我已经隐忍很久，昨天差点就想告诉CEO董事长，他介绍的人，白痴，蠢才！”真是多事之秋，屋逢漏雨又过年，一个月前，才因为代理T，系统出了问题，挨了一个MO (操作失误)，这个月又挨了一个。奖金，扣薪均以MO的个数，按件计算。
 
回想九八年率队为客户设计好世界第一个三维空间的网路 (数据,语音,影像/ATM, Wireless, IP)，之后,那家公司在华尔街高价上市，我的团队因此拿到十亿的项目，那时候，可是意气风发，手下有几十人作各种红的发紫的项目。“什么？出了状况，你还不知道咋回事？告诉你，小心我送你回美国！”怒目圆睁，威慑性的凶光，带着孟生家族临刑前横目以对法庭的狠毒，后来被美国媒体评为世纪第一毒，像吃人似的，邪恶地对我咆哮。大老板，Z君，出身海外一著名公司，因人际关系过于恶劣，被冷冻起来，到X公司解冻开来，不想，拥有重权后，兽性脱闸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有时，几乎怀疑他和你我是否属于同一科别，甚至同一物种。之前，有一海龟在Z君终日怒骂声中，不堪负荷，终于精神分裂，黯然退出，家人来公司讨一说法，最后被查出入公司前即有病史，此事就不了了之。在茹毛饮血的杀戮战场下, 职场猎物 - 弱势白领下属, 要想伸张职场伦理的良心与正义 是苍白无力的.
 
多年后，我亲自掌管武汉IT业务时，才明白此中蹊跷，原来每次系统更新等高技术难题又没把握时，T君总会请假失踪，我的MO因此也自然直线上升。巨大压力下，萌生退意，胡不归去，回归祖国作海龟。我也的确憋了好一阵子了，比麦当劳打工稍多一点的收入，没有增加，反而不断扣减。前些日子，才给大女儿汇了一笔美金，作为学校生活费用的紧急零用金，看到银行存款不断减少，一阵心惊。杠杆原理，在寻梦的天平上，我的中国梦筹码是否下注过多？毕竟，美国梦的那一边有我魂牵梦萦，可爱的家人，也许，真该扬帆启程回去了。
 
（续-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