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我这周五就要回家了。离开家有三年多了,都快没家的概念了,我身上还是痛的要死。原来以为只要能回家就能走出黑暗,看来还要很久才行,但迟早要走出困境,一定的。
自从搬进雨林(我们建筑物的名字)日子就好多了,这栋房子里的病友们很有趣,护理们全是年轻人,一张嘴说话就引人发笑,餐厅里一到吃饭时间就笑声不断。Lenrry 是个五十多岁的犹太商人,去过几次中国,喜欢上了奇自行车,回来后在路上汽自行车时被后面的车撞飞了。他脾气很大,坐在轮椅上还不老实,一会嫌护理推的快了,一会儿又嫌慢了,还动不动就要护理或爪护理的胳膊,还爱告状,谁摊上他都嫌倒霉。前几天还不得了了,发现护理一大义,他就站以来走了,于是乎,整个餐厅都叫起了,“Lenrry,seat down! Lenrry, seat down!"然后他的护理冲过来把他按倒在轮椅上,他大叫,大家大笑,哈哈,真热闹。我最想笑的是,他脑子明明很清楚,却把所有的男护理都叫Geoge, 一定是故意的,我顾不得痛,呼哧呼哧笑起来了。然后,他就会对我说,“I went to China three or four times every year, south China". “Can you speak Chinese?"
"一点点”,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说的汉语很地道。
Demitri永远都笑不够,好像他不是个病人,不过他不笑的时候就爱唱歌,便唱边比划着。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抓蚊子呢,一会儿往右上方抓一下,就奇怪,这房子里哪来的蚊子?我就坐他跟前,“Demitri,what are you doing?" 他见我来了,就边唱边把我当成倾诉对象了,两只手往胸前一抱一抱的,我才明白他不是在抓什么,在跳舞,我禁不住笑起来。这小伙子,痛起来嗷嗷叫,不痛时就美得很。他很乐观,觉得他还能重返NBA球队。祝愿吧。他高高瘦瘦的个子,走路还真是球员的样子。
最搞笑的是Geoge,平时说起话来认认真真的,还逗得大家笑。晚上毛病就来了,不老老实实的待着,光肇事。护理们喜欢把我们聚到一起看电视,他们好聊天。Geogo一会就走了,“Geoge,where are you going?"
"I am going back to my room."
"Where is your room?"
"There."
"Where? Come back!"
护理指着他的房间,“Is this your room?"
"I am sorry, I did not remember."
"You did not remember?" 护理扯着长长的调子,“You are a trouble maker."
大家又笑起来了,Geoge 一点儿也不笑,慢腾腾朝我房间走来。
“No,no, Sera, look, he is coming to my room." 我用最大的声音喊。
“Geoge,why are you going to her room?" Sera 大叫。
“I just want to toss this piece of paper in her trash can"
"Then why not to your trash can?" 又是一阵哄笑。
后来才知道,Geoge 以前头部血管到晚上就膨胀的严重,他就辨不清方向,像是老年痴呆症,老往别人房间走。现在好些了,他倒习惯往别人房间去了,老想占点便宜,不是要去扔垃圾,就是要去瞅瞅。护理就吆喝他,逗得我们笑的合不拢嘴。
一般人可能以为病人就是整天哭丧着脸,一说话就是痛了痒的,实际并不是,我们痛着并快乐着。连KJ,唯一一个老拉着脸的小伙子,也被我们感染了,他学手语的时候显得那么愉快,我反倒心里感到悲哀,我一直以为他就要会说话的,原来不能了,他要用手语了。
我们每个人都将面临不同于事故前的生活和困难,不能说话,或行动不便,或终生被疼痛折磨,但我们不会悲观,我们痛着并快乐着。我相信,我们的人生将同样或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