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深爱过 5.
Ken顿住了,不吭声。
我一迭声地追问。
Ken缓缓地说:"文惠,我不知道哪个八婆向你说这些。但是,我不想解释。我承认我有去马鞍山接王美云上班,但这中间很复杂,事件跟你也没什麽关系,我不想多说。今天我约你来,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这时,我们来到了天后庙道,在一幢单栋楼前停住脚步。
Ken按密码,大厦的门打开,他拉著我进去。
我疑惑。
Ken说:"文惠,很对不起,大学毕业後,我为了要多挣钱,白天在大学做研究室的工作,晚上在一间期货公司做,帮人炒卖黄金期货外汇,我希望尽快挣多点钱,可以给你一个安乐窝。这里,我不久前买了一个小单位,只有四百尺(口尺,约四十平米),希望你喜欢。"
我楞住,怪不得这两年越来越少约会,每次见面,Ken都是一脸倦容,一身疲态,我又听说他去马鞍山接某女同事,更是火大。到他向我说,打算去英国留学深造时,我积压了两年的怒火和妒意,再也按捺不住地,爆发了。
上了楼,Ken打开房门,因为久未通风,一股压抑的气味涌来,我忙掩住口,不愿进门。
Ken急步走进房子,打开窗户、冷气机、抽气扇,让空气加快流通。
过了一会儿,Ken才招手让我进去。
关上门,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Ken拉著我的双手说:"文惠,知道今天为什麽给你送花吗? 我想请求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拧转头,一直以来憋了一肚子气,这个时候跟我讲这些,也挽不回我的心。
我摇摇头,"Ken,这件事情,我不能下巴轻轻胡乱答应你,我要想一想。这两年,我总是见不到你,现在你又要出国读书,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後回来? 现在跟我讲结婚,不是太奇怪了吗?这中间,谁知道会发生什麽事呢。"
Ken急了,道:"文惠,实话不怕跟你说,我买这房子时,是楼市高峰,现在经济突变,楼价一下子不见了三成了,我这两年捱更抵夜挣的钱,几乎都化为水了。你要是拒绝我,我、我、我......"
我也傻了眼,咬咬嘴唇,说:" Ken,这个你不能怪我的,你买这房子,又没跟我商量,如果你心里有我,要和我一起生活,怎麽可以完全不让我参与意见呢?现在楼价跌了,你怪到我头上来,如果我答应嫁给你,岂不是要被你怪罪一辈子? 如果是这样,我更不能嫁给你了。"
Ken傻了眼。
两人僵住了。
我轻轻挣脱Ken的手,说:"我回去了。祝你顺利。再见。"
Ken没有追出来。
以往我们两人吵嘴,无论多激烈,Ken总是追来,我的气便也很快消了。不过是些情侣间的小花枪罢了,谁也不会当真伤了感情。
但这次,不一样。
Ken向我求婚,为我买了房子,一心以为会得到我热烈的响应,没想到,我拒绝了,大约对他的打击也很大吧。
我冲下楼,胡乱地走著,不知不觉地,走在铜锣湾sogo旁的东角道上,即使是深夜,这里仍然行人如鲫,车水马龙,我抹一抹脸,不知什麽时候,一脸泪水。
虽千万人,吾情已逝。
我索性靠在墙角,让眼泪流个痛快。
不远处,一对恋人在相拥,接吻;另一边,一对恋人在吵架,女的在呜呜地哭,男的手足无措地在一旁劝。这城市,这霓虹灯下,每天,都上演著多少悲欢离合。
Ken连著几天都没有电话来。我的情绪十分低落。
这天下了班,部门同事相约去唱卡拉OK,我想反正回家也没事,独自伤心,不如跟著一群哗鬼去鬼哭狼嚎发泄一下吧,便点头答应了。
来到铜锣湾皇室堡的楼上,这间号称全亚洲最华丽的卡拉OK,每间K歌房都拥有独立洗手间,避免了客人喝得醉醺醺地,在迷宫一样的长走廊摸索寻找洗手间。据说某间卡拉OK出过这样的笑话,某客糊里糊涂地晃进别人的卡拉OK房,误以为进了洗手间,便肆无忌惮地解手方便,把人吓一大跳,等那间K房的客人醒悟过来,群起而攻之,把那人打得头破血流,闹上差馆(警察局),成为城中笑谈。
大家争相打碟,挑自己的"饮歌"(拿手歌曲),想要献技。我无可、无不可地坐在一角,捧著小吃碟,挑青豆吃。
不知何时,庄在我身边坐下,见我手中碟里的青豆已挑得无剩无几,便笑著递过来另一碟,换走我手中的碟子。
Winnie喊:"文惠,来,许美静城里的月光,你的饮歌,我替你点的。"
我放下小吃,拍拍手,Winnie把麦克风塞到我手中。
大家叫:"Music!"
因为这首歌太静,所以室内刚才喧哗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我眼睛望著荧幕,跟著音乐,唱起来。
唱了一半,走音,阿仪拿著另一个麦克风,把歌接了下去。
我讪笑,向阿仪点点头。其它人很快失去兴趣,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吆五喝六地在玩"小蜜蜂"、"24"、猜骰等等。
庄在一旁问:"你心情还没好一点?"
我奇道:"你怎麽知道我心情不好?上司还管这个?"
庄不再出声。
唱完K,散伙。大家三三两两地分配著搭车同伴。庄说:"文惠,你跟我一路的,过来我这边。"
我想也没想,就走到他身边,跟著他和另一位男同事,三人同搭一辆的士。
那位男同事先下了车,庄问:"你饿不饿?刚才我见你没吃什麽东西。"
我也不想太早回家,点点头:"我们去不见不散好不好?"庄指示司机左转。
最近总是失眠,脑子里总是转著小时候看来的一句英国诗人雪莱的诗句"呵,失眠人的太阳",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咏唱什麽,但在失眠的日子,我却深深体会了失眠人是多麽盼望著黑夜的尽头。
"不见不散"是24小时营业的广式茶餐厅。太子爷辉哥每天坐镇,他的工作时间是晚七点至凌晨七点,早上七点由他的弟弟来接班。有趣的是,他弟弟叫阿晖,大家就叫他晖弟,他不爱听,让大家叫他"肥仔晖"。
辉哥倒是不胖,结实的肌肉很明显是刻意训练的结果,没有一块多馀的赘肉。戴副黑粗框眼镜,国字脸,端端正正,看不出喜怒哀乐,对每一个客人都笑脸相迎,但我觉得他的笑,绝对不是发自内心的,根本没有笑意。只有笑脸。
"欢迎光临!"
我和庄走进"不见不散",辉哥大喊一句,他看见跟在我身後的,是一个肥壮的中年男人,不是Ken,他挑了挑右眉,什麽也没说,叫伙计把我们领到里面的火车座。